小翻車魚是坐着華美的遊艇,大約在兩個月前抵達她家門的故居米蒂利尼港口的。
這艘遊艇是高文臨行前饋贈給她的,裝飾着絲綢和細皮革風帆,及包金的桅杆與包銀的船首,本來它是大海盜溫莫哈的座艦,後來被高文用足足一千五百枚拜佔特金幣買下,本來是要作爲塔爾蘇斯王國凱撒和大主保人的旗艦遊艇的,但現在小翻車魚回到雷斯波斯島了,“不能叫皇帝輕視阿格妮絲,這樣對她爺爺的安全也有很大的好處。”所以高文便將這艘遊艇給了她。
灰髮的女孩當時站在甲板上,她恢復了女子的裝束和打扮,束起了髮辮,神情變得憂傷,看着和島嶼歷史同樣悠久的港口,它的東北方伸出道斜長的海岬,上面岩石構築着燈塔,將海灣溫柔地抱在懷裡,順着海岬和陸地搭起了環形的長棧橋,各色的帆船都在裡面出入。
米蒂利尼幾乎就是雷斯波斯的代名詞,這座港口所在的島嶼和地中海的古風時代幾乎脫離不了干係:先是個來自帖薩利地區的名叫佩斯利達尼的家族用武力佔據,足足過去五百多年,這個家族的統治被一名叫皮塔庫斯.米蒂利尼的土著將軍(很可能是赫梯人的後裔)所取代,而後米蒂利尼在整個島國上推行了雅典式的民主統治,人們爲了紀念他,便將雷斯波斯島東南處的這座港口以他的姓名來命名。
和米蒂利尼將軍同一時代,讓這座島嶼名揚天下的便是古希臘著名的女詩人薩福(莎孚),在古典時代人們讚美薩福爲第十位繆斯,但也極力掩飾她的身份和取向,在那個時代的繪畫當中黑色眼睛的薩福凝視着對面用豎琴演奏的年輕男詩人阿爾凱奧斯,好像對男子是感興趣的;但是後來,或者說是現在,人們更願意將她視作“蕾絲邊主義”的鼻祖,其實les這個詞彙就來自於雷斯波斯即lesbos。
當然按照高文的想法:“爭個什麼啊?薩福和阿格妮絲一樣,更應該是個雙性戀。如果我穿越回公元前七世紀,定會爲你們證明的。”
島國因爲將軍和女詩人名噪一時,後來又因爲凱撒的到來而再度進入史卷,凱撒初次上陣就是在雷斯波斯島執行項攻城任務,當然在閒暇時刻他會跑到比提尼亞去和那裡的國王“廝混”。
凱撒後,這座大島嶼消散了光彩,沉寂了千年歲月,一直在東羅馬帝國的治下波瀾不驚,只有一次,一位叫托馬斯的海軍叛將曾用此島作爲基地圍攻過君士坦丁堡,最後以失敗告終。
十年前,尼西亞的突厥埃米爾扎哈斯曾率大隊船艦攻擊這個島嶼,但他雖然攻陷了米蒂利尼港,阿萊克修斯的駐軍卻退守在島嶼西北角的麥塞姆那要塞堅守抵抗,最終讓扎哈斯飲恨而退。
而麥塞姆那保衛戰,是和小翻車魚爺爺馬格倫迪烏斯的大力援助是分不開的,當時這位島上的最大名門焚燒了家園,帶着僅有六七歲的阿格妮絲退居麥塞姆那城,捐出所有家財並解放所有家奴,和守軍並肩作戰,使得扎哈斯根本得不到當地的給養,爲勝利貢獻良多。
所以現在即使皇帝軟禁馬格倫迪烏斯,也只能以禮相待,把他的活動限制在麥塞姆那,希望逼得她孫女兒回來不爲高文效力即可。
於是,下了船的阿格妮絲,在一隊皇帝遺孤禁軍箭手的“護送”下,騎着頭騾子,又來到了麥塞姆那城。
這座城堡位於海岬底端處凸起的山丘上,呈三角形,可以控制兩面的海洋和伸出的海岬陸地,阿格妮絲的爺爺就被軟禁在這裡。
不久,宮廷大總管小鳥親自抵島,在城堡裡他喜笑顏開接過了小翻車魚手裡的配方,而白髮的馬格倫迪烏斯則坐在處高架引水渠形成的拱門前,幾隻鴿子在他周圍跳來跳去。
“不愧是精通機械的普拉尼,有了這樣的契丹火,皇帝的軍隊恢復帝國疆域就要便捷得多。”尼克德米亞恭敬而恭維地將配方收入袖中,接着俯身對馬格倫迪烏斯說到。
“大總管閣下,有點必須要釐清,這配方不過是這孩子從別人手裡得來的,絕非我們普拉尼的。”隨後垂垂老矣的馬格倫迪烏斯用沙啞的語調吟誦出句銘文,“當你一旦做某事,就應該把它做好——但問題是我並非做過此事。”
出身帕弗拉哥尼亞鄉村的小鳥,當然不懂老貴族的這句話是來自米蒂利尼將軍的座右銘,他繼續笑着寬慰說,“其實都是一樣的,馬上皇帝會賜予令孫女合適的夫婿,光大普拉尼的門楣的。”
“哪位沒落的原安納托利亞軍功貴族?還是皇帝新近提拔的某皇宮侍衛?”馬格倫迪烏斯帶着些許輕蔑的語氣。
這讓宮廷大總管有些尷尬,但他也不便發作,準備繼續解釋時,那邊站着的灰髮少女眼神複雜,但表情決絕,轉頭對尼克德米亞說,“不用陛下勞煩,我已經在塔爾蘇斯委身過男人了,早已不是處女。”
這句話讓兩位老人同時尷尬起來。
於是尊貴的大總管輕咳兩聲,“既然如此,那麼我還是有點理由擔心令孫女會被皇帝的仇人矇蔽欺騙,所以......”接着他將手揚起,從堡壘的那邊走來一隊穿着徽章罩衣的人,阿格妮絲知道他們的身份,都是皇宮軍械所的匠師們,“所以我們得在這裡現場製造出合規的契丹火器來,才能安心返回布拉赫納宮向陛下回報。”
“可以的,我就在這裡等,阿格妮絲你呢?”
“爺爺我就在你身邊陪護。”小翻車魚不無不可,說着便將裝着圖紙的匣子交到大總管手裡,雖然現在深恨高文奪走她的貞潔,但她也知道,高文是不會坑陷她的。
尼克德米亞乾笑兩聲,接着示意軍人和匠師加緊在此地製作,他本人負責監察——對象既有阿格妮絲祖孫,也有工匠的進度,因爲皇帝在亞德里安堡等待此事十分焦急。
不會兒,阿格妮絲單獨和爺爺相伴在水渠的拱門之下,這也算是種優待,畢竟皇帝只想要配方,不想也不敢過分凌虐普拉尼這個名號:科穆寧對待國內的大貴族,更多還是以聯姻爲主,就像當年馬其頓王朝的羅曼努斯皇帝做的那樣,這樣御座纔會穩固安寧。
“爺爺我......”阿格妮絲這時,纔有些難堪地捂住了臉龐,畢竟她骨子裡還有面是少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