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突然病了, 還病得很厲害。
他這來勢洶洶的病可真是嚇壞了蔡婆婆。
“兒啊，你怎麼就突然病得這麼嚴重呢？”蔡婆婆臉上帶着滿滿的愁苦說道。
“娘，我也不知, 就是突然病情加重了。”李景倚在牀上, 依舊語氣溫和地回覆道。
聽到他這麼說, 蔡婆婆嘆了口氣, 更覺愁苦了。
就在昨日之前, 李景的身體還只是略有些虛弱、只需要好好將養着而已，蔡婆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僅僅是一天的時間, 他就突然病倒、似是要不久於人世一樣。
“娘，你不必擔心。我想, 這大概也是天命所歸吧, 是老天爺認爲我活夠歲數了, 該上天享福了也說不定。”
見蔡婆婆坐在自己的牀前滿面愁苦的樣子，雖然並不真把她當自己的母親, 想到這些年她對自己的寵愛，李景還是出口安慰道。
雖然他實際上很是爲自己現在的情況高興。
這麼多年了，他回去的日子終於要到了。
“呸呸呸！兒啊，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蔡婆婆非但沒有被安慰到，反而因爲李景說的晦氣的話而氣到了。
“你還有很久可活呢, 娘還等着你給娘得一個狀元回來呢。”她說着連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話, 多年不曾紅過的眼眶終是因想到自己兒子小小年紀便要離她而去而紅了個徹底。
聽到蔡婆婆這麼說, 李景的心中有些好笑, 他開口, 欲要順着老人家的話說上幾句。
既然自己馬上就要走了，那就說幾句開心的讓她開心開心, 也未嘗不可。
就在李景欲要再次開口的檔口，竇端雲端着剛剛熬好的、今天她緊急去找賽盧醫配的藥來到了李景的榻前。
“婆婆，李景，藥熬好了。”
李景和蔡婆婆因爲竇端雲的出聲都將目光投向了她。
蔡婆婆的眼眶還帶着剛剛未來得及退去的紅暈。
李景看到竇端雲來了，眼中亮了亮。
“多謝你了，竇娥。”
他有些虛弱地伸手，欲要接過竇端雲手中端着的藥碗。
蔡婆婆在李景把藥碗接過之前親自把藥碗從竇端雲手中拿了過來。
“讓我來，兒啊，你剛剛纔醒過來，好好休息。”
邊將碗湊近李景的嘴邊好方便他服用，蔡婆婆邊對着竇端雲安排道。
“竇娥啊，你現在再去熬點蔘湯來，就我昨天剛剛買回家的那顆參。”
她嘆了口氣。
“我本還想着，那顆價值不菲的人蔘我好在我兒進京趕考之前給他用了，讓他遠行前好好補補，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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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蔡婆婆沒精打采的腔調，竇端雲亦是有些難受。
雖然她對李景並無多大的好感，對蔡婆婆也並不能做到心中毫無芥蒂，可是她畢竟和他們一起生活了這麼久。
除了她最爲親密的鶯鶯外，蔡婆婆在這幾年中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她的母親了。
看到李景這麼年輕就似是要不久於人世，看到蔡婆婆現在這麼難過，竇端雲自是也極爲不好受的。
“我這就去，婆婆。”她聲音柔和地答道。
“辛苦你了，竇娥。”
轉身欲走時，竇端雲聽到了李景溫和的話語。
她扭過頭對他笑了笑。
鶯鶯飄在竇端雲旁邊，看着李景此時虛弱的樣子，既有些不忍，又始終無法消除自己心中的疑惑。
故而她對李景的情緒亦是極爲複雜。
她跟着竇端雲走出了李景的房間，來到了廚房。
“端雲……”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叫道。“你還好吧？”
聽到鶯鶯在叫她，竇端雲終於從剛剛見到李景以及蔡婆婆之後就一直有些低落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她偏頭看了眼鶯鶯，爲自己在時隔多年之後終於再次見到了鶯鶯而感到開心了些許。
沒想到虎子昨天說的居然是真的，她今天早上剛一睜眼就看到了鶯鶯。
“我還好，鶯鶯。”竇端雲對着鶯鶯笑了笑。
“我就是也有些沒有想到，李景他的病居然突然就這麼重了。我還以爲他只是單純的體虛呢。”
她開始收拾着人蔘，準備着熬蔘湯。
“我也沒有想到。”
聽到竇端雲這麼回答她，語氣中也沒有過於勉強，鶯鶯放下了心，附和道。
見竇端雲已經生起了火準備熬蔘湯了，鶯鶯住了口，沉默地飄在了竇端雲的身邊，沒有再說話，好讓她專心熬湯。
不過……雖然李景很是可疑，但看他現在的樣子，他的確是病得不行了。
鶯鶯在心中暗暗想到。
雖然知道自己這麼想不對，可鶯鶯的心中還是感覺到了欣喜。
如果李景真的就這麼逝去，而沒有如原劇情一樣和端雲成親之後再病故的話，倒是一個意外之喜。
想到自己今早突然發現自己不僅能夠重現身形，還幸運地恢復了之前丟失的世界線的記憶，鶯鶯的心情有些愉悅。
沒想到，事情居然會如此峰迴路轉。
如此一來，她不僅可以從現在起便推動劇情線的偏移，避免出現竇端雲原本的結局，還可以不做什麼便直接見證一個劇情點的崩壞。
只要這個十分可疑的李景沒有娶端雲。
*
李景屋內。
在竇端雲和看不見的鶯鶯走出去，自己就着蔡婆婆的手喝完藥之後，李景嘆了口氣。
蔡婆婆聽到了李景的嘆氣，有些慌亂。
“阿景啊，怎麼了？是有哪裡不舒服嗎？”她急急忙忙地問道。
她這個兒子自幼時進學之後便鮮少有情緒變化，一直是那話本上所說的溫和的君子的樣子。
陡然聽到他居然嘆氣，蔡婆婆除了不敢相信，便是難過。
我兒一定是病得很、難受得緊了。
“娘，我沒事。”李景似是沒想到自己的一聲嘆氣會引起蔡婆婆這麼大的反應，他脣邊重新掛上了往素的笑容。
然而在此時的蔡婆婆看來，他這笑卻怎麼看怎麼顯得心酸。
她心頭一痛。
“娘還不知道你嗎？”蔡婆婆幾乎是嘆息着說道，伸出手幫李景掖了掖蓋在他身上的被子。
“兒啊，都現在了，你對娘還有什麼好瞞的呢？你若不是有什麼實在難忍的痛楚或是實在難過的事，怎麼會嘆氣呢？”
李景看向蔡婆婆，似是因她眼帶悲切的樣子而動容，終於開了口。
“我真的沒有什麼大事，娘。”他聲音帶着些傷感地說道。
“我只是，只是想起我之前還幻想過中狀元讓你高興，還想過和竇娥妹妹的成親之禮，甚至還幻想過讓你抱個孫子，現在卻突然變成了這副樣子，有些感慨罷了。”
聽到李景這麼說，想想他話中透露出的願景，蔡婆婆的眼眶又紅了。
“兒啊，你的命好苦啊！”
她握住了李景蓋在被子下的手，有些哽咽地說道。
“我倒覺得還好，娘。我們的命都是有定的，我只是時候到了而已。”
李景伸出另一隻手，握住了蔡婆婆的手，帶着些安慰語氣地說道。
頓了頓，他又轉移了話題。
“既然我現在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娘，你今後記得爲竇娥妹妹相看一個好人家。本來定的是我也便罷了，現在我這副樣子，我們可不要耽誤了人家……”
他眼帶悲傷地對着因他說的話而擡頭看向他的蔡婆婆說道。
蔡婆婆愣了愣，沒想到李景突然說起了安置竇娥的事情。
這倒提醒了她。
蔡婆婆看着李景隱隱剋制的悲傷神色，聽着他口中說的盡是爲竇娥着想的話，本還沒有的一個念頭突然便躍入了她的腦海。
“我會和竇娥商量這件事情的，阿景，你好好休息。”
見李景說着說着已經面有倦意，蔡婆婆忙制止了他的話。
“現在還是你休息好更爲重要。”
至於竇娥……待她和她商量好之後再來告訴兒子吧。
既然他這麼喜歡竇娥，想必如果他知道竇娥做出的決定的話，一定會很高興的。
而且……
蔡婆婆突然堅定了自己心中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
人家不是都說有沖喜這個說法嗎？說不定她的兒子根本就不會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