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出現在她和鶯鶯面前的韓寅, 竇端雲心中的情緒其實是頗有些複雜的。
一方面，由於他幫助鶯鶯重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也將自己這些年的隱憂消去了, 竇端雲很是感激他。
可另一方面, 她和他上次見面時的確不是那麼愉快, 更何況她們男女有別, 也都已長大……
更重要的是, 韓寅似乎完全沒有她們之間已經不適合向幼時那樣相處的意識。
這就讓竇端雲不知究竟應該如何對待他。
不過，不管怎樣，鶯鶯說的對, 爲着上次他的幫助以及自己的不禮貌，自己應該對他好好道個謝。
這樣想着, 在韓寅走到她和鶯鶯身前的時候, 竇端雲就沒有如上次那樣以警惕和冷漠的態度對待他。
“韓公子, ”竇端雲率先開了口，“上次見面時是我太過失禮了, 還請見諒。”
她暫時克服了自己心中不想與旁的男子過多交流的心思，認真地看着韓寅道謝。
“還要多謝您在上次臨走之前提供的法子，它的確對我很是重要。”
韓寅的眼神似是無意之中掃過了在竇端雲旁邊飄過的鶯鶯，聽到竇端雲誠懇的道謝，他將目光移向了竇端雲, 狀似鎮定地回道：
“竇姑娘多禮了, 能幫到忙是我的榮幸。”
怎麼她身邊一直跟着的那位不知名的魂靈居然是這個人！
此時狀似鎮定的韓寅心中說是驚濤駭浪也不爲過。
如果不是爲了不像上次一樣因爲過於直白的舉動而引起竇端雲的警惕, 他簡直想直接問鶯鶯究竟是什麼身份了。
爲什麼, 她的神韻, 居然和這些年一直在自己夢中出現的那個“昭君”幾乎一模一樣？
他需要先鎮定下來。
想到自己來到這裡的真正目的，韓寅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畢竟如果自己沒有把正事辦好的話, 就算那位飄着的女子和自己的夢、和自己有再多的糾葛，也沒有任何作用。
自己現在應該專注於正事。
……雖然這正事也和那位飄着的姑娘脫不了干係。
“不管韓公子怎麼說，我都應該多謝韓公子。”
聽到韓寅如此不見外的話，竇端雲還是沒忍住皺了皺眉頭。
幼時那幾天的玩伴情誼真的就這麼讓韓寅看重嗎？她有點不太相信。
見韓寅的臉上是滿滿的真誠，竇端雲反而有些不敢相信，她繼續說道：
“今後在我力所能及之處，若韓公子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定義不容辭。”
說完這話，竇端雲反而有些猶疑，在不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情況下，她又有什麼能夠幫到韓寅的地方呢？
韓寅上次說此次來的目的是她，大概這也是她能夠爲他做事的地方了吧。可是，她至今都不知道韓寅爲什麼會找到自己、找自己又是想幹什麼。
鶯鶯亦有些擔心韓寅上次沒有說出口的目的。
甚至可以說，經過了毛延壽的事情之後，她對韓寅比竇端雲對他更多了幾分芥蒂。
更何況，他身上顯而易見還有許許多多的秘密。
比如那個“昭君”……
不過是他現在的確沒有表露出什麼惡意，甚至還幫了她，她也的確沒有從他身上感覺出什麼不對勁，這纔沒有那麼警惕他罷了。
她飄在竇端雲身邊仔細地注視着韓寅，並沒有忽視他剛剛快速的、狀似不經意地瞥過自己的眼神。
上次他便直接點出了端雲身邊的自己的存在，今天他又是這個反應，莫非……他也可以看到自己？
聽着竇端雲的話，韓寅知道自己達成此次來這裡的目的的機會來了。
“竇姑娘倒的確有幫得到我的地方。”他微微低頭直視着竇端雲，單刀直入地說道。
“畢竟我此次本就是爲竇姑娘而來的。”
聽到韓寅如上次一般令人起疑和心生警惕的話，竇端雲強壓下了自己的疑心。
“那麼，韓公子是需要我做什麼呢？”
她有些試探地問道。
韓寅看出了竇端雲的不自在，心中不由得有些後悔。
他就不應該聽從山上那些老前輩的建議。
他居然真的會覺得對着一個警惕心強的小姑娘，表現得神神秘秘、說話故弄玄虛會更具有信服力。
明明是更容易令人警惕。
現在可好，自己這個幼時玩伴怕是真的覺得自己可能會是什麼有着不好的目的的壞人了。
早知道，自己當時就應該單刀直入，直切主題，說不定她還能是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小妹妹。
而不是像現在這麼生疏。
現在直接一點，應該也不晚。
“我其實並不需要你真正做什麼，竇姑娘。”
韓寅吸取了上次從頭講起結果沒講到正事就被轟走了的教訓，開門見山地說：“我此次前來只是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似乎總是處於一種死氣沉沉的循環之中，而你，是破除這個循環的關鍵。”
話剛說完，他就看到了竇端雲因爲自己說的話太過匪夷所思而不敢置信的眼神，也感受到了自己身側的那個魂靈突然更加專注地看着自己的視線。
他沒有管面前兩人驚異的反應，繼續說道：“這並非我在聳人聽聞，竇姑娘，雖然它聽起來的確像極了胡話。可事實確是如此，這是幾位老人家耗了極大的心血，極力推算出來的事實。”
他認真地看着竇端雲的眼睛。
“他們也只能算到這種程度。”
當然，也可能是他們只能讓我們瞭解到這種程度。
想到自己在遇到那羣老人之後就一直在聽他們賣關子，再怎麼追根究底也只能得到一句“天機不可泄露”，韓寅在心裡默默補充道。
“具體應如何去做，他們亦不知曉。只是知道，你和你身邊的那位魂靈，是破局的關鍵。”
“而你們所具有的能量，比你們所想象的，要多得多。”
說到這裡，韓寅忍不住用餘光看了眼旁邊的鶯鶯，在表露出不該有的情緒之前，他復又把眼神收了回來。
“故此特來告知。”韓寅最後把自己的話收了尾。
“因爲一些限制，說這些已是極限，我的任務也已完成，這便告辭了。”
他對着竇端雲作了個揖，隨後便沒再停留，也沒管竇端雲的滿臉疑惑，轉身走了。
*
從賽盧醫那裡拿了藥，鶯鶯和竇端雲俱都十分心事重重。
鶯鶯是因爲剛剛韓寅說出的幾乎和之前的世界意識提供的信息吻合的話。
她沒想到這個世界居然會有這樣的……幾乎算得上是看透本質的存在。
而竇端雲則是仍然在爲韓寅剛剛的話而迷惑着。
她自認只是個普普通通、或許還有些命運悲慘的平凡人，沒想到一朝被說成了是一個具有大氣運的、能夠改變世界的人。
這實在是太不現實了。
“鶯鶯……”
種種思緒在竇端雲的心頭纏繞，她實在是忍不住了，直接便轉向了鶯鶯，想要和她討論一下今天李景說的話。
“你覺得，今天韓寅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鶯鶯偏過頭看了看竇端雲，見她滿臉迷惑，亦不知該如何是好。
突然，鶯鶯眼神一凝。
“好像有人朝着我們過來了，端雲。”
聽到鶯鶯突然的提醒，竇端雲瞬間收斂了自己臉上在旁人看來反常的神色，扭頭看向了鶯鶯提示的方向。
那人見竇端雲發現了他，本來還有些猶豫的步伐似是受到了鼓舞。
“不知姑娘可是竇娥竇姑娘？”他用着讓竇端雲有些不舒服的聲線和肯定的語氣問道。
“你是誰？”
聽到竇端雲這句幾乎稱得上是承認身份的反問，來人鬆了口氣。
不枉他在得知消息後就一直在賽盧醫醫館外面的觀察，可算是碰到人了。
“在下蔣亭，曾是李景小公子的蒙師，有要事想要見見小公子，苦於不知小公子家的具體地址，還望姑娘能夠帶路。”
鶯鶯和竇端雲聽到來人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