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個毛延壽,究竟是所謂的“穿越”,還是“重生呢”?
作完畫回掖庭的路上並沒有人與鶯鶯同行,這讓她有了足夠安靜的環境、相對長的時間來思考之前的事情。
本以爲自己定任務應該非常簡單纔是,畢竟自己腦海中的信息所顯示的“劇情線”中的重要人物除了她也就只有三四個人而已。
沒想到自己記憶恢復後碰到的第一個人就和那“劇情”出現了偏差。
這讓鶯鶯感到很是苦惱。
正低頭思考着,前方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來人一連串聲線粗獷的抱怨聲。
“我久居朔漠,獨霸北方,沒想到如今還要來這裡受這等氣!說什麼公主年幼……”
這話的內容讓鶯鶯悚然一驚,未及擡頭看一眼來人,直接轉身尋別的路走了。
從那人談話的內容便可輕易得知他便是那“劇情”中的北方霸主呼韓邪單于。
而按照正常的劇情發展來看的話,他第一次知道她應該是因爲兩年後毛延壽叛亂而獻給他的那副畫。
如果現在他們兩人就見面,那“劇情”豈不是崩得更厲害了!不可不可。
邊小步跑着,鶯鶯邊在心中慶幸着。
幸虧自己耳聰目明,要不然,現在自己豈不是又要像剛剛那樣絞盡腦汁地把“劇情”圓回來。
不過那個單于看着倒很“正常”,應該沒什麼問題。
前方鶯鶯跑開的動作驚動了正在抱怨的呼韓邪。
他瞬間擡眸,見只是一個小宮女遠去的背影,才重又把心放了下來。
只是一個小宮女而已,量她也不敢專門去找皇帝把他剛剛“不敬”的話報上去。
雖然心裡這麼想,他終於還是止住了話頭,不再抱怨了。
畢竟人家給的理由也的確沒有什麼大的毛病,他只是心裡不忿而已。
不過,剛剛那個跑遠的小宮女背影看着可真不錯,也不知道正面會是怎樣的光景。
鶯鶯離開時曼妙的身姿再次讓呼韓邪想起了自己求娶被拒的事情,不由得重重地哼了一聲。
*
拐到一條小路上再次往掖庭走的鶯鶯此時卻並沒有如她所願地平靜無波地回去,而是又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看着眼前這個顯得頗有些油嘴滑舌的男子,鶯鶯不由得在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是哪裡的小宮女?叫什麼名字?”
眼前這個男子吊兒郎當地問道,眼中閃着略帶淫邪的光。
鶯鶯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很想甩給他一句“與你無關”,思及自己並不知曉他的身份,終是忍下了這股衝動。
“民女住在掖庭,這位大人。”
我可很有可能成爲皇上的女人,爲什麼還要告訴你名字,當你自己是皇帝啊,誰都得回答你的問題。
“掖庭?”
鶯鶯的話並沒有起到她所希望的讓這個男子避嫌的作用,他看起來反而更加興奮了。
“既然你住在掖庭,那你是否聽說過王嬙王昭君這個人?”
鶯鶯心中因爲他的這句話突然“咯噔”一下。
她忍住了自己內心細微卻不容忽視的反感,再次細細打量起了眼前這個人。
“不知大人是何身份,知道大人身份,民女纔好決定自己究竟該不該說。”
除了更加反感他之外並沒有得到其他線索,鶯鶯不由得捏起鼻子向他套話。
“畢竟大人問的問題……終究是有些敏感的。”
這男子聽到鶯鶯的問話,非但沒有表現出心虛,反而有些自得。
“我乃尚書令五鹿充宗是也,深得皇上信賴,你大可放心,皇上絕不會因此等小事而責怪於我。”
尚書令五鹿充宗?
鶯鶯被他的身份搞得有些吃驚。
這不就是那個“劇情”裡在呼韓邪單于向皇上討要她的時候力薦將她送去和親的嗎?
原劇情中可從來沒有說過他先前就見過她,還早就知道她的名諱。
今天真是晦氣,事情簡直稱得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鶯鶯復又在心裡嘆了口氣,卻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認真對待五鹿充宗。
畢竟看他的表現,也和毛延壽一樣,完全不像“正常”的樣子。
“民女便是大人所提到的那人,不知大人有何事吩咐?”
聽到眼前這極爲貌美的女子說她就是王昭君,五鹿充宗心中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也對,想必也只有這樣的女子、這樣的風姿也才當得上中國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稱號了。
這樣的女子,自己如果不能將她攬入懷中的話,豈不是白白穿越這一回?
想到這裡,五鹿充宗看向鶯鶯的眼神更加熾熱了。
“原來姑娘便是王嬙啊,我豈會吩咐姑娘做什麼事,只是久聞姑娘盛名,故而不由自主地想結識姑娘罷了。”
哦,那這人大概便是那所謂的“穿越”了吧。
雖然並沒有如現代人一樣受過各種各樣的重生穿越的小說的薰陶,鶯鶯仍是通過其字面意思迅速判定了五鹿充宗的身份。
畢竟,自己現如今可一點都沒有那勞什子的“盛名”。
莫非穿越的人,都這麼蠢的嗎?那任務倒是相對有些簡單了。
畢竟,如此簡單地暴露了自己的漏洞,看那眼神,似是對她都有覬覦之意。
這樣絲毫不顧及後果的行爲,莫非他是認爲自己會一朝寵臣一世寵臣嗎?
就鶯鶯所瞭解到的臣子裡面,這人這種情況倒是頭一次見。
大概的確是因爲他太蠢了吧。
這樣的人,怕是也不會對劇情產生什麼大的影響的吧。
想通了這層,鶯鶯便沒了再與他虛與委蛇的心思,草草對着五鹿充宗行了個禮,開口道:
“縱然大人身份高貴,與民女如此交談也是於理不合的,且容民女先行告退。”
說完,不等他回話,鶯鶯就從他身側匆匆離去了。
五鹿充宗看着鶯鶯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更加不做掩飾了。
“這是害羞了嗎?真可愛。”
鶯鶯走得很快,並沒有聽到他說的話,想必如果她聽到了,大概又會有不小的情緒波動的吧。
*
畫室,在爲所有的代召宮女作完畫像,收拾好自己的畫具之後,毛延壽不由得再次想起了自己今天前些時候與鶯鶯的談話。
“民女甚是感念大人一番好意,但……民女實是迫不得已才進宮的。”
約莫是畫師的特質吧,她的形貌似是都隨着自己的回想而浮現在自己的腦海中似的。
“民女心中更渴望的,是呆夠日子後回家,找一個老實本分的人嫁了。”
“故而,還希望,毛大人能夠滿足民女這微不足道的心思,民女在此不勝感激。”
鶯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微微低下了頭,似是爲自己的要求而害羞。
美人不愧是美人,不管做出什麼樣的動作,表現出什麼樣的情態,都那麼攝人心魄。
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已經飛到鶯鶯身上好久了,毛延壽不由得搖頭失笑。
自己大概真的是栽在這個女子身上了吧。
不僅爲她顯現出了自己難得正人君子的一面,還聽她的話不辭勞苦地重新爲她畫了一張畫,惹得後面等待的貴人不快。
想到這裡,毛延壽的嘴角不由得掛上了一抹微笑。
也不知自己若是在她尚在皇宮時努力一把,會否有機會抱得美人歸。
畢竟,自己前世在黑江江畔目睹的投河的那抹倩影,實在是讓他終生都難以忘懷啊。
即便自己後來也是因她這一舉動而死,也無法不對她興起憐惜之心。
想到這裡,他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有些僵硬。
所以說,自己前世那收受賄賂的做法,反而纔是激起她的鬥志的原因嗎?
這倒真是……一筆算不清的爛賬了呀。
他不由得搖頭苦笑。
*
終於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鶯鶯不由得鬆了口氣。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也是過完如此波瀾的一天,鶯鶯才意識到,自己當初認爲任務簡單的想法究竟有多麼的可笑。
“你爲何這麼晚纔回來,昭君?莫非是毛大人驚豔於你的美色,爲你作畫極爲細緻?”
一進臥房,鶯鶯便聽到了香玉的調笑,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哪有!事實恰恰相反。毛大人約莫是在前面耗費了太多心力,爲我作畫的時候,不小心有些手抖呢。”
“他怎能這樣浪費你的容貌!”
本以爲香玉並不會有什麼大的反應,畢竟某種程度上她們也算是競爭對手了,卻沒想到她話音剛落就聽到了如此義憤填膺的話。
鶯鶯有些錯愕,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涌上了一些暖意。
擡頭看向香玉,果然看到了一張氣鼓鼓的臉。
她笑容燦爛地向前幾步攬上了香玉的臂膊。
“無事,其實我反倒有些開心,畢竟我們相處了這麼久,你也應當知曉我的真實想法的。”
聽到鶯鶯這麼說,香玉臉上的怒色才消去了些許,她擡眼仔細地看了看鶯鶯的神色,見她並非強顏歡笑,這才徹底平靜下來。
“其實我與你想法一致,那我們就一起在這深宮中熬過接下來的三年吧!”
“好啊!”
鶯鶯笑眯眯地回道,心中不由得有些心虛。
不過管它呢,事情有變動都將是兩年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