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卓然從虛脫中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大白天了,而且記憶中前一刻還身在皇宮,而此時卻已經是在一大片荒僻的深山密林之中了。
四面環顧,蘇文修的四個手下此時正在不遠處似乎在站崗,而他則在自己對面不遠的地方正一臉溫和關心的看着自己!
“醒啦?消耗了那麼多真氣,多休息一會兒吧!”
“這是哪?”
“帝都東門外五十里,昨晚你用殘影附身消耗過度所以虛脫了,我們就帶着你連夜出了城。先不用急着說話,試試運功看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影卓然也知道此時問與不問也沒什麼區別了,當即依言默默行功,發覺功力雖然還未恢復,但也只是消耗過度,並沒有什麼大問題。
蘇文修雖然知道他畢竟年輕,恢復很快,可終歸還是不免擔心!而讓他一口氣將殘影附着那麼多人,也只是不得已而爲之,可一不可再的!
而此刻影卓然腦筋迅速旋轉,感到如果蘇文修的目的只是引出龍天駒,從其行動窺伺破綻,那完全不用自己耗費那麼大的力氣。而如今幾十人身上附着了自己的殘影,很快皇宮恐怕就會鬧翻天,只要龍天駒此時出現在帝都,一切的事端就必不可免的會被安在他身上!也就是說,如果龍天駒真的出現在帝都,那無論如何他都別想很快離開,所以蘇文修的真正目的恐怕是反客爲主,想要深入虎穴了!
蘇文修聽了他的想法輕輕點頭,因爲他很清楚龍天駒那種人除非真的到了絕亡的地步,無論如何不用奢望他會大意行事。所以,想要尋找他的秘密永遠不要指望他自己露出破綻,只能自己親自去尋找。
這些情況影卓然都可以理解,但如果他對蘇文修的猜測並沒有錯,此時的一切似乎顯得不免有些多餘了!
蘇文修看出他的疑惑,心裡也感到了一絲悽然,輕嘆口氣說:“有些事你猜的的確沒錯,但也並不完全,我一時間也很難全都對你說清楚。畢竟當年的事我本身也並不是十分的瞭然,後來就更加難以去調查了。不過我對自己倒是並沒有什麼奢求,可現在的局勢卻不容我毫無作爲,所以我只能儘量去尋找有用的證據。而且我現在終究已並不是你所聽說過的那個人了,所以根本對付不了他……”
影卓然雖然並不能完全瞭解他所說的一切,但料想他必然有其自己的原因!只是此時既然已經可以確定龍天駒能夠瞬息往返遠途,那當然反之也是一樣。況且現在誰也不知道龍天駒究竟會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樣的方式出現在帝都,即便可以拖住他一時看似也沒多大意義!
不過影卓然雖然只明白了個大概,但料想再多問也沒大用,不如安心下來全聽蘇文修的籌劃來的省心!
經過一夜修養,影卓然的身體已經基本恢復。當下蘇文修覺得事不宜遲,一行六人便立刻趕往五龍山莊。
而這一路和之前從金陵來帝都不同,那是蘇文修的一切計劃都還在籌謀之中,僅僅只是有個大概的設想。所以沿途影卓然有大把時間去遊山玩水,蘇文修也會時常指點他一些人生在世的經驗。
但如今曉行夜宿六人全力趕路,因爲無論事態發展如何,既然目標是五龍山莊,那此刻就應該儘快先潛入到附近,以備萬全!
可即便如此,這一路也趕了三天三夜纔到五龍山莊後山一座看似已經廢棄了很久的廟宇中停下。
在影卓然看來,這座廟存在的時間似乎很不短了,而荒廢好像也已很久。並且周圍並沒有太多的雜草灌木,而是大片荒廢的土地,隱約還可以看出一片稍具規模的村莊雛形。
廟門上已經非常破舊的牌面還隱約可見“玉鏡寺”三個字,而這裡原本有三個僧侶師徒。當年一念爲了避免父母早妖異侵害,將隱居之處全村相鄰遠遷至此。後來五龍山莊還大肆話費爲人們開荒建村,生活漸漸安定下來。
後來一念的父母和妹妹一家輾轉從五龍山莊遷居金陵,玉鏡寺原住持年老圓寂,兩個弟子都是一心向佛,商量之後決定結伴雲遊天下,寺廟便由村民代爲照顧。
再後來龍天駒接掌了五龍山莊,便將這裡的村民全都收納爲莊戶。村民在此雖然也算生活安寧,可比較五龍山莊的優越自然是不難放棄。因而這個存在不過幾年的村莊就漸漸荒廢,想到這一切的所謂“善舉”不過是龍天駒收買人心,並且逐步清除一念存在這個世上痕跡的手段,倒是讓人難免感到可惜了!
索性“仙界”至少目前還不是龍天駒能夠隨意染指的,而且龍家人還居住金陵,一念曾經諸位摯友雖然談不上什麼實際的江湖地位,可好歹還虛名猶存。甚至朝廷中雖然藍濤和盧依晨等相繼厲害,但起碼還有個可有可無的鄭安國!
說起來,龍天駒的目的也很難確實算不算是達成了。因爲這一切在那些人本身雖然並不會覺得多了不起,可對他終歸還是如鯁在喉一樣!
況且現在的江湖上雖然確實已經不存在可以用一念這個名號生存的實力,但世人偶像崇拜的軟弱天性,讓一念這個名稱由於可佐人憑弔的遺蹟漸少,反而更加顯得神化。
但也正如佛祖、菩薩永遠只能是存在於廟堂之上的泥胎塑像,以及人們想當然存在於虛空,從來不入人心一樣。一念每年在金陵的祭奠儀式,仍舊可以造成天下蜂擁,萬人空巷的局面。
雖說那些人中絕大多數都只是附庸,還有湊熱鬧!可龍天駒能夠忍受這個情形,卻絕對並不是因爲他寬宏大量,只不過是他還沒被野望折磨得喪心病狂而已!
或者更直接點說,龍天駒這種程度的人非常明白一個道理!現在這種局面對一念而言並不見得是件好事,甚至如果他泉下有靈,恐怕還會覺得欲哭無淚!因爲一個活着拯救了世界的人,相比他得到的那點微不足道的感激,嫉恨和畏懼以及敬而遠之會引發的詬病更加如同天雷滾滾!
但當他死去,才能被人們毫無現實壓力的去憑弔。而這也並不是什麼尊敬或者感激,只是可以讓人們對自己表示自己的良心未泯,沒有恩將仇報,同時可以在一個“舉世同歡”的日子裡交際應酬一番,和一念本身其實早就沒什麼關係了!
明白的說出來,的確是即可悲,又可笑!
但到了龍天駒和一念,以及古往今來,乃至以後可能成爲他們同樣人的人們,都應該瞭解這個很難去改變的必然現實,否則他們只能死不瞑目,除此毫無辦法!
龍天駒確實明白,所以他從來不把別人當回事,凡事只以自己本身目的爲主。
一念當然也明白,但他只是要爲自己的心念貫徹到底!
正義!“救世”在他們那些人心裡究竟有多少分量?這也只能是可以走到他們那個地步的人去感同身受。至於如“螻蟻”般可笑的世人們,並不包括他們,即使他們也被當做可笑的目標,也只不過是大多數愚蠢蛆蟲的自欺欺人,爲了滿足他們自己軟弱的虛榮心罷了!
影卓然並不能那麼容易理解蘇文修的感慨,因爲他目前只是瞭解了人心的不可信賴,卻並不能完全透徹那麼多的細節!只是面對眼前的荒涼和寂寥,影卓然心裡不免有種疑惑!
當人們放棄一種生活,所追求和依附的必然應該是一種相較之下更優越的生活。而曾經住在這裡的人們,生活中很可能辛苦遠大於其他因素,但依附在五龍山莊那種必定是需要更多人,更多辛苦去供養的地方,他們難道真的可以心安理得?
影卓然並不很瞭解辛苦的自食其力和走狗兩種生活狀態究竟有多大的區別,可如果一輩子去爲別人肝腦塗地,卻還肯定不會被當做人看,即便再辛苦,如果能自給自足又有什麼不好?
他的這種想法此時似乎與大局偏差,但蘇文修並不介意,因爲他知道這一切其實正是一切事實的根源所在,只是太多人都已經忘了自己經歷的本質所存在的意義,可這一切卻也是很多人總也難免會有的感觸!能早點理解,未來至少可以少了些患得患失,起碼對影卓然自己是有益無害的!
此時雖然已經靠近了五龍山莊,但顯然並不是就可以馬上毫無顧忌的衝進去。首先是要確定龍天駒已經離開,但目前蘇文修還沒接到帝都留守屬下的報告。然後偌大的五龍山莊也不可能短時間就搜遍每個角落,所以有必要先想出針對性方案。最後,行動中時刻都有可能被龍天駒發覺,正如影卓然所說,如果他可以一瞬間從五龍山莊到帝都,回來當然也不會是問題,所以脫身也是必須造作打算的。
此時的這六個人,基本上可以說這世間一切困難都不太可能困住他們。但龍天駒絕對不能算是普通的困難,畢竟蘇文修等人暗中籌劃已經十幾年了,可對於其真實實力仍舊還很難確定。
影卓然雖然是依託五龍山莊生活了二十年,但正如同皇城的門官兒,給皇宮守門守了一輩子,但那道門恐怕是他一輩子,甚至是生生世世都無法逾越的界限!
思來想去,蘇文修知道影卓然人雖然聰明,但目前的行動卻很難指望他起到什麼大作用。當下他只好暗地囑咐四個手下做好預防準備,然後獨自心裡設想五龍山莊最可能存在秘密的地方有哪些!
可無論設想多周到,行動多迅速,終歸還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畢竟世上有太多事都不是單單計劃可以決定成敗的,而命運最終註定的結果是什麼,更加絲毫不容人本身有絲毫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