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生而有知

知辨居祖上原本以收集天下秘聞軼事作爲事業,世代相傳到如今,數千年的積累即便期間發生過一些意外,就目前所藏也足以傲視天下了。

不過天下又哪有十全十美?知辨居就算蒐羅再多的秘聞,但那至少也要是確實已經發生過,並且爲人所知的事情才行。

可這世間向來不乏深居獨立,或者潛行無朋的人,就比如影子山莊!

人間武林對影子山莊的瞭解大多都還只限於傳說而已,就算是仙界,也只有些人知道影子山莊的先祖本是上古五大神道之一後卿遺留在人間的影像,後經多年修煉成人。

若說更多,一開始影子山莊因爲實力太過強勁,而且本身的出身也過高,別說是凡人,就算是一般的仙道他們也都不屑來往。後來雖有傳聞說影家人自作自受遭了天譴,可無論如何影子山莊從此開始避世隱居,只能是成爲一個更神秘的存在了。

那麼也就可想而知了,當一個神秘了幾千年的家族傳人,突然出現在一個幾千年以探索世間機密爲業的家族傳人面前,也就是當影逐浪突然出現在知不曉面前的時候,後者當時的心情可謂欣喜若狂啊!

只不過,影逐浪的到訪,即不爲滿足知不曉的好奇心,也不是爲了自己的任何私慾。甚至當影逐浪將心中隱憂說明,希望可以尋求解惑方法的時候,知不曉自己都覺得沒有底氣去探求對方隱秘了。

影逐浪當初究竟對知不曉說了什麼?其實只是兩個問題,其一、開天闢地時吞噬三界的大洪水究竟是因何而起?其二、如果那場浩劫再出現一次,要怎麼才能消弭?

這兩個問題都是知不曉無法回答的,但他很清楚影逐浪絕不會只是爲了這麼兩個荒誕的問題突然來訪。於是影逐浪告訴了知不曉,自從當年月見山上龍清一失蹤,不久之後影逐浪就發覺自己遭到了不明身份之人的監視。

雖然影逐浪知道天下間能夠找到自己行跡的人不過一二,但他所知道的那一二人卻絕沒本事可以讓自己面對被窺伺毫無辦法反應。

爲此,影逐浪甚至懷疑過龍清一。雖說他對彼此之間的情誼,和結義兄弟的爲人深信不疑。但首先他很難再想到第二個有這種本事,而且誰也不知道當時月見山到底發生了什麼,那麼也就誰都無法預料後來會發生什麼。何況影逐浪是深知九天神器秘密的人,他很難不去想象事情已經無法再按照常理揣度。但說到底,也不過因爲這是唯一一個可以想到的解釋而已!

影逐浪之所以會找到知不曉,其一是因爲有關龍清一的事,他想不出這世上還有第二個更可靠的人打聽。其二就是他了解自己身上可能被人覬覦東西是什麼,但無法確認會是什麼人覬覦,所以才希望求知龍清一是否真的還有可能生還?

最後,假如一切猜想真的都非無稽之談,影逐浪認爲世上唯一可能找到拯救龍清一辦法的地方,也就只有知辨居了。

但很可惜!對於影逐浪所講的一切,知不曉根本提供不了一個字的幫助。而且在那個時候,龍天駒還的的確確是正在爲了武林正道不辭辛勞,爲了江山社稷抵抗一切外地的朝廷柱石。

事情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發生了,知不曉也沒能再有機會憑此一面之緣去深入追索影子山莊的神秘。因爲影逐浪到訪後不足十天,武林中就傳出影逐浪夫妻勾結妖魔野望人間,已經被武林正道許多高手聯合剷除的消息!

一切都發生的讓人如此措手不及,連知不曉這樣幾乎通曉古今秘聞的人,在那一刻也感到無法反應。但很快,知不曉馬上就認定整件事絕對不是外界傳說的那麼簡單!而且加上影逐浪的來訪,更加說明這是個非常隱秘的陰謀。

可問題是,就算能想到事情複雜,知不曉也是毫無辦法。因爲他完全無法從一團亂麻中抽絲剝繭,影逐浪當時也並沒有能提示出更多的線索。對於只有一面之緣的人,知不曉也實在不知道該從何入手去查明真相。

更何況知不曉也不得不顧慮到,影逐浪本人雖然並未真正涉足過武林,可當年他能憑一己之力將已經寸寸碎斷的龍清一救回人間,並且重生復原,這份修爲之高已經不難想象。那麼可以多年暗中監視而令他毫無辦法反抗,並且那麼迅雷不及掩耳的滅了他滿門,兇手的陰謀和實力不管怎麼想都足以令人膽寒了!而就算知不曉不怕死,也明白憑自己根本完全無法抗衡那主謀。若真因此連累了自己,那麼這件事從此恐怕就真的成爲難以昭雪的千古奇冤,無論是爲了影逐浪的信任,還是爲了與龍清一的交情,知不曉都覺得自己有責任保存實力暗中徹查清楚。

就這樣,二十多年來知不曉不僅重新研習家傳各路典籍,並且不斷收羅天下秘聞,希望可以從千絲萬縷中找到一點點蛛絲馬跡。

可直到當年影卓然的名字被當做五龍山莊叛逆被傳出江湖,影子山莊也纔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腦海中,知不曉當然不會無動於衷!但他也不敢輕易行事,只能一面派人暗中調查,另一面借花清風去弔唁龍清一暗示他向一衆故友試探打聽。

當然,即便知不曉做了很多,結果仍舊是一無所獲。直到龍清一和影卓然在應龍崖中伏,事後五龍山莊對常樂天等人展開了猛烈打擊,那時候知不曉似乎突然明白了一切。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和當年一樣深陷在後知後覺的懊惱之中。

直到幾個月前,月見山、不知來歷的神秘高手以及無差別殺戮等等,對一般人來說或許只當做突發的奇聞異事,或者稍稍自詡高明的人會覺得世間從來不乏奇人異事,也不足爲奇。

可龍天駒、知不曉這些即熟知過往,而且又有心考量的人自然不難想到一些問題。

不過他們對此的心情卻是截然不同的,龍天駒是生怕猜想成真而被盯上。知不曉則恰恰相反,他深盼自己所料不虛,而且希望心裡期待的人可以越快找到自己越好。

不過,以前雖說他因爲後知後覺錯失了救人良機。可即便早知道就真的能心想事成嗎?所以,今天知不曉已經再不是無的放矢。

正如影卓然從遠祖口中得知,天地初創與洪水滅世,再到神魔巔峰決戰之間的關聯。知不曉已從中發現,不僅世人心性的墮落會導致世間靈氣衰竭,神道的荒怠也會讓他們在面對邪惡滋生的時候力量捉襟見肘。如果此時有人去暗中破壞天地氣脈,引發深藏的濁流邪欲,必然會釀成異常巨大的浩劫。

可無論怎麼看,這都不像是龍天駒有能力,或者有理由去做的事。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一直在利用他在人間爲非作歹,目的只是吸引目光,其自己好在背後精細籌謀。

那麼,且不論這真正的主謀黑手是誰。龍天駒以往所打擊過的對頭中,如果存在本來沒有必要非殺不可的人,那些人的死因便可能與真正的主謀有關。而讓其必殺之而後快的,就應該是會對其陰謀有所妨礙的人。

如此一來,一切疑團似乎都可以解開了,因爲世初最終擊退大洪水的正是上古五大神道。而影卓然的遠祖後卿,正是那五大神道之一。

那麼,現在影卓然所面對的當務之急,自然而然就是儘快找到,並且聯絡其他神道,然後全力去找出那背後真正的主謀黑手。

可無論是知不曉還是影卓然,他們都明白這件事真的搞明白之後反而更加困難。因爲一個龍天駒已經讓熱難以對付,如果他不過只是個馬前卒,事情豈非更加嚴重複雜?

可世上的事原本就是如此,面前一團迷霧時雖然吉凶難料,可至少還還能有一線希望。可當迷霧散盡,發現面前是一副更加難以跨過的困境時,也就是消弭最後一線希望的時候。

但這卻不能作爲止步不前的理由,即便是影卓然,就算他毫不在乎一己私仇,也不在乎天地公義,卻擺脫不了心上無形的負擔。

這一刻,他心裡即敢怨懟,又覺欽佩的只有龍清一。因爲他相信龍清一就算不是早就瞭然一切,也必定有所預示。所以他纔會從來不直接對自己明示未來,而是一步步引導自己,讓自己逐漸明白前途何樣。

但當真正明白的時候,其實也就不得不繼續走下去了。

此刻影卓然終於明白了自己經過那一切後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變化,那就是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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