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竟然可以如此之藍,喬尼呆呆的看了良久,用它與最美的舊日記憶默默相較,並得出了他的最終結論。
他擡手遮擋住略有些刺目的日光,眼睛緊緊盯着米伽和梅斯特拉之間的那條紫白相間的細線,要從那若隱若現的流光中找到這根‘日臍’的能量傳輸方向,這已經幾乎成爲他乘坐卡里賽昂飛行上學途中的既定動作。
特有元素的衰變所發出的短波,使得梅斯特拉向外散發着光譜中相對厚重的藍紫色強光。其強烈的伽瑪射線對人類而言無疑是致命的,但經過奇連大氣中的惰性成分的吸收,卻又在這片沃土之上孕育出獨特的暗葉生物。
相對於散發着白熾光輝的米伽來說,梅斯特拉的密度大的驚人,雖然星體大小不及米伽的十分之一,卻具有更強的引力,它將米伽所釋放的一部分能量吸走,從而造成了雙恆星的武皇星系最著名的天體奇景:“雙星日臍”。
經過孜孜不倦的半年圖書館生涯,喬尼對這一切自是心知肚明。
他在每一次看到這條連接着兩個完全不同恆星的臍帶時,卻總覺思緒糾結,有時還會陷入某種莫名的扭曲之中。
如果‘見’即是存在,那麼眼前的這一切在‘不見’的狀態下又該是如何呢?米伽給了武皇星系光明,梅斯特拉顯然是他對立的黑暗之光。這顆更大的,有着熾熱之體的生命之源,正在舉世皆知的被陰冷而致命的另一顆恆星緩緩榨乾。
而光明敗給了黑暗,這難道纔是宇宙終極的定義?億萬年後,當星系中只剩下一顆因爲吞噬而顯得無比巨大的梅斯特拉時,還會有生命存在麼?如果存在的話,那麼他們又將成爲什麼?
紛亂的思緒,交雜着各種讓他無法理解的悲觀念頭,感覺到一絲不妥的喬尼警覺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敢再在這極佳的天氣裡,過多的讓眼睛暴露在梅斯特拉的照射之中。
“你做的對,那確實對眼睛不好。”喬安娜在他的身旁的輕柔低語,一下子把他的思想從虛幻的真實中拉回。
“我看過一本書,媽媽,是雜談類的,說是奇連早期開發時,有幾個科研人員癡癡的盯着太陽而最後變瘋。”喬尼心有所忌的道。
“傻孩子,那又不是真的,那樣的書是寫來獵奇的,奇連星上生活着數億人,如果盯着太陽看就會發瘋的話,我們這裡不成了瘋人院了?”母親想想笑了。
“說的也是,媽媽也看過這樣的書麼?”喬尼好奇的問道,除了有時候看看電視之外,在家裡他可從未看見喬安娜有過任何與家務無關的嗜好。
“年輕時看過。”母親短短的回答道。
年輕時的喬安娜會是怎樣?仁慈、溫和、賢惠的她曾經是個什麼模樣?喬尼不禁在想。
“我曾經聽史蒂文舅舅說過,媽媽是從知和學院畢業,我可知道那是奇連排名前三的綜合性大學。”喬尼知道,與高中入學採用sst智商測試和初中結業評估結合的方式不同。要想在當今世代的著名大學裡唸書,就仍然要靠被稱作“人生分界”的綜合素質評估作爲入學門檻。
這種可以左右命運的評估所涉及科目範圍幾乎包羅萬象,學生可以按照自己的長項,在其中任選組合,並按評估後所得出的素質審覈結果,分別排入共分九等的綜合類或專科類高校裡,進行綜合素質與職業歸屬的培養。
當然要想進入排在前位的綜合類高校,所選的科目組合和得分就都會有特定的要求,知和學院作爲奇連一等一的著名高校,其入學的難度可想而知。
喬安娜聽着兒子的讚歎,只是微微一笑。
“過去的事還提了做什麼呢?”她道。
“但我並不知道媽媽以前所學的專業。”喬尼試探着繼續挖掘。
“專業麼,媒體系訪談交流專業。”喬安娜淡淡道。
“您曾經差點要成爲一名記者?”喬尼張大了嘴,驚訝無比。
“也不完全是吧,更像是面對用戶那種,唐.惠特尼那樣的。”
“主持人麼?”喬尼知道母親所說的是一位名聲赫赫,至今還在播出的生活類訪談節目的女性主持人。
“類似吧,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喬安娜似乎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
“爲什麼您沒有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呢?有這樣的學校,這樣的專業,您怎麼會選擇……哦……”喬尼有些沮喪的垂下頭,因爲他立刻就能聯想的到。
常年不在身邊的丈夫,智力缺陷的兒子,她又怎麼能去放下一切追尋屬於自己的夢想?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兒子。”母親連忙道。
“與其與那些對我生命而言毫無關係的人們去聊他們的一生,我更期待能與家人有更多在一起的時間,我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喬尼,這令我覺得幸福、滿足,而生命的意義可不就是如此麼?”喬安娜眯起眼睛向喬尼微笑,飛行車迎風疾馳,車窗灌入的一絲氣流拂動着她紅褐色的短髮,米伽的暖光灑在她柔美臉龐的一側,印出近乎完美的曲線,在這一刻,喬尼覺得她美得像一位天使。
“但是……媽媽,難道你就沒想過繼續追尋你曾經的夢想麼?我是說,既然我已經長大,完全可以照顧自己……”他建議道。
“傻孩子,你是讓你媽找機會參加選秀什麼的上電視節目麼?”喬安娜噗哧笑了出來。
“不……我是指……”喬尼連忙道。
“廚藝我倒是有幾分把握,但如果和一個易比克人去比做焗油啵啵雞的話,倒不如把我放在一組魅姬人隊伍裡去選美要多幾分勝算。”
“至少他們會派一個‘最不自量力’獎給我,又或許是‘精神可嘉’獎盃呢,你知道他們真的有這個獎。”她捂着嘴被自己的玩笑逗樂,笑的開心極了。
“媽媽,如果我有一天離開了這個家,你會……你會沒事麼?”喬尼有些結結巴巴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