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素質課程時間相對短暫,安德烈費儒上尉臨時有事缺席,幾個地勤團的老兵也就明顯打不起精神,對於部分女生動作的不規範也懶得再喊,睜隻眼閉隻眼的過掉了事。
但哪怕這些可怕的監工已經存着公開放鴨子的態度,喬尼卻依然老老實實的按照要求完成他的訓練量,並且能猜到這些老兵們無精打采的真正原因,這點他多少也有些感同身受,因爲他知道,他們一定也與他一樣,是在想家
再過不久就是學院一年一次的春假,屆時普星的大部分城市雖還深陷嚴冬,奇連的伊特薩姆納大陸上卻已將將要進入盛夏,這兩顆自轉速度不同,公轉軌道也有着不少偏差的星球,如今卻又成爲他的家鄉和求學所在。
星系穿梭機在飛行期間採用短途遷躍的方式,從晴空一片的奇連到雲霧繚繞的普羅維斯敦,如今已無需在旅途中耗費漫長的時間。坎德人的長程遷躍技術,尤尼特人的艦船輔助設計,將曾經遙不可及的行星距離大大縮短,天塹變爲坦途,除了墨守陳規的減壓艙會稍稍降低期盼,一切方便的就如同在奇連不同大陸城市間的區域航行。
結合自己這些天來有些變得莫名其妙的狀態,喬尼判斷出自己是在害思鄉病,因爲從來沒有睡眠方面問題的他在近來睡地極不安穩,並且總是很早就醒,導致白天精神不振,對學員食堂那豐盛的餐點也完全提不上興趣。
雖然從一開始就打心眼裡的認同把喬安娜稱作爲母親,把溫知城郊外那片山崗上的房子叫家,但他卻多少懷疑會在這片重生的土地上找到任何歸屬,他對這種反應感到無所適從,但事實就是事實,雖然他不願承認,一股濃濃的想念母親和奇連家鄉的念頭卻在他的思緒中蔓延,且有着愈演愈烈的趨勢。
一個月以來他一直盼望着這一輪假期,雖然時間並不太長,但除去往返和減壓時間,他依然可以連頭去尾在奇連呆上一個月,也許這會讓這種不好受的感覺煙消雲散,他在心裡琢磨着。
喝着水看着草皮上正做着最後幾組動作的羅傑,心中卻在不斷翻想着自己的念頭,此時喬尼想着奇連家中的情形,在那座令他感到溫馨的山崗小屋裡,溫良寬厚的母親和那個幾乎是憑空冒出的女孩如今卻在相依爲伴。魅姬人的出現自己的離家求學算是形成一個互補,倒也不至於讓家中變得孤單冷清。
但他卻懷疑憑着瞳的聰明和天賦,她恐怕會搶下所有的家務,讓一向勤快的喬安娜無所事事的徒增煩勞。
不過這一點僅從每週兩次的家庭通訊中可看不出來,在全息視屏裡和喬尼見面,喬安娜看上去就總是那麼開心,哪怕在開始還帶有一絲愁容,也會在瞬間消融不見,似乎有再多的煩惱,只要是能看到兒子的面,就一切都又值得了。
瞳在母子二人進行通訊聯繫時幾乎每次都會出現,不過都只是靜靜的縮在畫面的一角,任喬安娜如何鼓勵也都不肯發言,但喬尼多少能看出魅姬女孩眼裡閃着異樣的神采,她雖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但那雙會大而有神的雙眼似乎又分明在向他表達着:你變得不同了呢,加油。
“這個擁有冗長姓氏的教官看起來倒也算友善呢。”結束所有項目的羅傑在地勤團老兵的記憶板上用手指簽上自己的大名,高強度的練習大約持續了近一個鐘頭,他卻只是微微出汗,但一瓶水剛抓在手裡,他就又揚起手對着頭頂把自己澆成了落湯雞。
“友善?哦,羅傑,你的用詞方法一定是與衆不同。”喬尼衝他嬉笑着。
“也就稍稍兇你兩句,你卻偏要往心裡去,言少心機深,話多藏不住,再說誰讓你長得那麼像反派?而且還是那種看上去極難對付的那種?人又不認得你,就只好按面相給你一個臨時的定位。”羅傑做出分析。
“反派?我?當真?”喬尼不由得撅起嘴。
“如假包換的高智商面癱流,表情除了憤怒需要推敲,其他的都一樣就好,這樣的角色在任何一部電影裡都基本能存活到最後,但是美中不足的是,爲了突出主角效應,這些倒黴的傢伙一般都死狀極慘,仙木林有點名氣的演員一般都不敢飾演,因爲哪怕是該類型角色經常是拿獎熱門,但因爲有大量的負面內容而成爲職業噩夢。”作爲一名電影愛好者,羅傑的話匣既已打開,就不禁對着友人侃侃而談。
“你是說觀衆會只是因爲一個角色就將演員臉譜化?”喬尼問他。
“那正是我們每天在做的事不對麼?”羅傑告訴他。“是非成敗,黑白分界,誰是好的,而誰又十惡不赦,愛就愛的發瘋,恨又恨得無法自抑,無處不在的訊息讓我們知道所有人發生的所有事,媒體和宣傳工具又總是在你耳邊日唱夜唱,我們就像只每天充滿憤怒的白老鼠,在不停的追逐着自己的尾巴轉圈。說道所謂的臉譜化,說來倒也符合人類的天性。”他一如既往的發表着半通不通的長篇大論,而喬尼卻又頗覺有趣的盡力配合着。
“這話又怎麼說?”他笑着問羅傑。
“自私、自我、自卑。”羅傑聞言立刻對友人列出三根手指。“這三種原罪再加上對孤獨的恐懼,會使得人們渴望參與凡是令他們認爲重要的事。那些通過精心排版見縫插針的表露的諸多想法,其實卻都是毫無營養的在拾他人牙慧,因此久而久之,就不免產生依賴性。他們因爲懶惰而把他人的偏見視作真理,這直接導致靠說謊而維持生計的專家們口袋裡塞滿了星幣,他們被半推半就的被紛紛推上道德高地,於是各持一辭,將犀利筆鋒和急智換成籌碼,用謾罵與嘲諷進行博弈,然後在表演的最終曲終人散時兌換現金。”
“我們這是怎麼又談到這個點上來的?”雖然覺得羅傑的話說的頗有道理,但喬尼仍然對友人的跳躍性思維感到莫名其妙。
“是麼?扯得太遠?那你是讓我接着談論那類反角咯,好吧,如果這是你期待的話題嗯,怎麼所呢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我是說這樣的面癱臉其實無處不在。這不,在山崖上,在教室裡,還有這個該死的飛行球運動場地,他們不露聲色,其實心裡面卻着實得意洋洋嗯?怎麼?你?說什麼傻話呢,我怎麼可能是指你?別亂猜對,總之他們就像每一位反派角色那樣,過着囂張跋扈的現在,有着悽悽慘慘的未來。說實話我並不羨慕他們,反倒時常生出一兩分同情,你知道的,在衆目睽睽下的日子委實不好受,哪怕只是些象徵意義的所謂名次爲什麼又要問這種問題?我已經說了這並不是在映射誰!這樣的話題放在誰的身上都合適!什麼?你確定?那一定是你心中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