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知道沈月禾喜歡用羽民的方式來稱呼晚輩,他冷眼相看,發現薩維奇.艾哈邁德不但沒有感到冒犯,反而有些受用的表情。
在他看來,老頭這樣的習慣並不是倚老賣老,而是真正具備這個資格,當然,這恐怕能這樣稱呼艾哈邁德將軍的唯一範例吧。
“這次行動的指揮官呢?”安委會主席問道,就在這一刻,米迦勒用餘光敏銳的察覺到,他身邊羅伯特.陸德倫表情中的一絲異樣,那是一種想大笑又拼命忍住的掩飾。
沈月禾對這一切就真的一無所知?陸德倫的表情讓米迦勒最初的判斷髮生了變化,他與文仲兩人,真的不是一張牌上的正反頭像麼?但爲什麼貝倫.羅森威爾是文仲的人?第一艦隊指揮官不都是沈系的擁躉麼?
“是迪諾.法贊尼准將,主席閣下。”丹尼爾斯說出了他的答案,然後開始靜待暴風雨的到來。
“法……法贊尼?”果然艾哈邁德將軍遲疑的緊盯着情報員。
“那是誰?”他的後一句話讓丹尼爾斯的笑容在綻開一半時凝滯。
“第二艦隊陸上先知號的船長,後來是貝倫.羅森威爾的人。”羅伯特.陸德倫提醒着他的同僚。
“哦……想起來了!”艾哈邁德一拍大腿叫道。“那個第二艦隊管軍需的禿子!他不是去了自願軍了麼?怎麼一個管庫房的還會指揮艦隊麼?”他直白的道。
“指揮的很好呢……瑣羅亞斯德之辱就是拜他所賜……”米迦勒奇怪的發現,陸德倫似乎是在點着艾哈邁德的火苗。
“他?你說是他!讓這種東西指揮這次行動?他該被軍紀庭關起來坐一輩子的牢!”艾哈邁德果然一點就着,並且愈燒愈旺。“喂,參謀部,湯米,這是你推薦的人?你當咱們銀盟海軍人都死絕了麼?”他衝着坐在第三排中間的首席參謀長湯米.霍吉叫道。
“參謀部只負責行動計劃的制定和配合部署,並且對一個已內定的指揮官人選無權過問。”湯米.霍吉端坐不動,一臉嚴肅,對艾哈邁德的挑釁置之不理,回答得也是不卑不亢。
“內定?誰內定的?羅伯特……這是你的決定?”艾哈邁德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上司兼好友。
“我可做不出如此英明的決定。”陸伯倫連連搖頭。“幕僚長閣下,我相信您今天應該帶來了我所需要的東西。”他轉向米迦勒,後者看出他眼中的笑意。
“是的,這是您要的。”米迦勒打開文件袋,取出那份紙質文件,他只覺得手指尖有一種灼燒感,只想趕快將這份該死的東西交給陸德倫。
“很好。”軍委會主席接過那份文件打開,仔細看了看,待發現自己想要的結果後才向衆人宣讀展示。
“茲於銀盟40年7月末展開瓦爾基麗雅殖民地救援行動,迪諾.派屈克.法贊尼爲銀盟主席親自委任行動指揮官人選。銀盟軍事委員會向主席內閣提交的報告中所述,迪諾.派屈克.法贊尼不堪重用,不應成爲這次行動指揮官的提議,經主席內閣慎重考慮後予以否決。法贊尼准將將繼續作爲行動指揮官負責此次救援行動的所有細節,此次行動所產生的一切後果由銀盟主席文仲本人負責。”陸伯倫讀完這份文件,又向在場的所有官員展示文仲的親筆簽名。
“諸位,我做過了所有該做的努力,但文主席依然一意孤行,作爲銀盟主席,在重大軍事要職的任命上,他有這樣的權利。如此一來,我所能作的只能是期盼最好的,準備最壞的。參謀部和情報局此次爲這項計劃所制定的細節,剛剛已經很清楚了……”
米迦勒此時在耳朵裡已經再也聽不到四星上將陸伯倫接下來的陳述,作爲一名與人類民主共和黨走的頗近,且站在銀盟軍政之巔的人,羅伯特.陸德倫一定是希望執政黨在瓦爾基麗雅的這盤複雜的棋盤上,栽一個天大的跟頭吧?
有了索菲亞.海因裡希背後那富可敵國的家族支持,對於一個已經擁有無上權力的軍委會主席而言,金錢,無疑只會是他所剩下的餘生中追求的另一個目標。
有了這一紙文件,陸伯倫等於是拿到一張獨善其身的免死金牌,此次行動中所出現的任何問題,他儘可以都以指揮不力的罪名來搪塞,而那就必定是文仲的錯,與他毫無干系。
20萬條殖民者沉甸甸的生命與這張輕如鴻毛的紙片相較,而這些無恥的政客卻在以'做過了努力'作爲辯護!
米迦勒瞅着陸伯倫那張曾經英俊非凡如今滄桑老朽的臉龐,看着他意在志滿的在空中揮動着那張文仲的赦令,心中突然油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厭惡和憎意。他只覺得胃部一陣翻騰,口中頓感一股羶腥,他捂住嘴巴,直接衝出彙報室,出門的速度要讓兩旁守衛的憲兵驚疑不定的舉起槍來。
他在洗手間吐盡了腹中的積食,直到苦水也吐的不剩,這才用熱水衝淋洗臉檯,將那些濺出的污垢用手指擦拭乾淨。
他站在鏡子前,用光束手帕擦着口涎和掙出的淚水,突然發現鬢角邊一根很明顯的白髮,他仔細將它捏住,狠狠的拔出,丟擲在水槽中。但好景不長,他剛剛擡頭就又發現一根,而用手指輕輕一撥,竟發現鬢間已有不少。
“兩處秋霜明鏡悲,心頭愁苦白髮催……呵呵,年輕人如果從現在開始有了這種感受,倒也不算太遲。”一名老者在米迦勒的身後發出聲音,他回身一看,正是安委會主席沈月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