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宸捧着她的臉,沒有顧忌身後的兩人,直接一吻落在她的額頭上。
金嘉意嗅的鼻間縈繞的那陣陣酒香,下意識的做了一個動作,她抓住他的頭,一把將他扯到自己面前,下一刻,吻住他的脣!
“……”金主詫異的移開目光,對着空氣哼了哼曲。
“……”姚翠花欣慰的點了點頭,果然自己的女兒不是普通人,時而坦蕩,時而矜持,懂得如何把控力度。
金嘉意品了品他脣間的酒香,體內沸騰的酒蟲似得不到滿足,越發鬧騰起來。
席宸知曉她的用意,笑而不語的等待她的趁勝追擊。
金嘉意回過神,驀地推開眼前的男人,嘴角因爲激動而破了皮,她察覺到嘴中絲絲縷縷的血腥氣,哭笑不得的瞥向另一處。
席宸莞爾,道:“該上菜了。”
服務員聽到傳喚,一道道精美絕倫的餐點被同時端上。
酒過三巡,金主靠在姚翠花肩膀上,小聲的抽泣着:“老婆,我覺得我體力還不錯。”
姚翠花點了點頭,“喝了兩杯就醉了,是挺不錯的。”
金主擡起頭,鼻尖有些泛紅,眼前有些朦朧,他擡起手失去了原先的那份忐忑心理,一指指着坐在金嘉意身旁的席宸身上,吼道:“這個混小子把我精心養殖的大白菜給連根帶盆的端走了,翠花啊,我心裡好難受啊。”
姚翠花捂住他的嘴,對着兩人苦笑道:“他喝醉了就這樣,說錯了什麼話,席總可千萬不要記掛在心上。”
金嘉意索性拿起外套,“我們回去吧。”
金主噌的一聲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走上前,指着兩人,“混小子你給我聽好了,這是我如花似玉的寶貝兒,我養了二十幾年的,把她當成公主一樣寵着護着,你可給我聽好了,我現在給你養,你如果把她養蔫了,養殘了,我、我就把她抱回來繼續自己養,聽見了沒?”
席宸點頭,“您放心,我一定養的比您用心。”
金主擡起手拍了拍席宸的臉,鄭重的點頭,隨後轉過頭對着姚翠花打了一個酒嗝,嬉笑着,“老婆,我們今晚上回去睡一覺,你再給我生個閨女成不?”
“啪!”姚翠花忍無可忍一巴掌打在金主的頭上,讓他本就迷迷糊糊的腦袋瞬間死機,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睡着了。
金嘉意推開包間門,瞥了一眼地上的父親,聲音不疾不徐道:“等一下會有人來送你們回去,好好的照顧他,爸酒品不是很好。”
姚翠花嘆口氣,滿懷歉意的看着席宸,苦笑道:“讓你看笑話了,他每次喝醉了就這樣胡言亂語。”
席宸目光深邃的落在金嘉意身上,眉梢眼波間全然都是我早就看透了這一切的眼神。
金嘉意尷尬的走在前面。
席宸緊隨在後,在出了京御坊大門之後,他溫柔的握上她的小手。
金嘉意低頭看着兩兩緊握的手,道:“回去了嗎?”
席宸一副言聽計從的表情道:“夫人還想去什麼地方溜溜嗎?”
“京郊護城河的夜境還不錯。”金嘉意隨手攔下一輛計程車。
席宸見她動作,不明道:“你平日裡不是擔心和我同行被人發現嗎?怎麼今日倒不怕了,拉着我一起坐計程車?”
金嘉意揮了揮手,一股酒香便撲鼻而來,她冷冷道:“你喝了酒,不適合開車。”
席宸恍然大悟,坐進車內,靠在她的肩膀上,故意道:“我好像有點喝醉了。”
金嘉意沒有戳破他拙劣的謊言,任憑他沉沉的靠着自己。
席宸望着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物,嘴角抑制不住喜悅的高高上揚。
城郊外的護城河,夜風有些微涼,月光碎影落在湖面上,每一圈漣漪都像是攪動了一地的光景,微風輕拂而過,波光粼粼,甚是美麗。
入秋之後,兩側走廊上掛着應景的燈籠,燈籠上繪着各色的風景圖案。
金嘉意走上長廊,年久的木板被踩踏而過,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爲什麼想來這裡走走了?”席宸握了握她的手,發覺她掌心有些涼意,急忙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肩上。
金嘉意扣住他的手,微微搖頭,“你大病初癒,身體還虛着,小心着涼。”
席宸不以爲意的繼續着自己的動作,道:“我常年健身,身體比普通人好,你最近要拍戲,可不能生病了。”
金嘉意也不再過多的拒絕,她輕輕的撥過一隻紅燈籠,瞧着上面畫着的兩隻小人,莞爾道:“以前我就想着每一年中秋盛宴時,在擁擠的街道上,牽着某一個人的手漫步賞月品茗,以前的護城河有小舟泛舟湖上,街道兩邊是數不盡的各色燈籠,燈籠上面有圓月點綴,夜風輕拂時,湖面碎光潺潺,這樣的生活安靜又舒適,沒有爾虞我詐的紛爭,沒有勾心鬥角的算計,沒有心懷不軌的暗算,沒有那些痛苦的回憶。”
席宸止步,看着她的背影漸漸的走過長廊,爲什麼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變得不真實了,好像自己揮一揮手,她就隨風消逝了那般。
金嘉意察覺到他的停頓,回過頭,嘴角微微上揚,“怎麼了?”
席宸晃了晃頭,急忙跟上前,笑道:“沒事。”他緊緊的握着她的手,怕丟了很是用力。
金嘉意站在他身側,擡起手拂過他的面容,一點一點的摩挲,像是想要記住這張臉那般認真,她道:“謝謝你,圓了我這麼多年未曾實現的夙願。”
席宸捧着她的手,“以後每一天我都可以陪你過來走一走。”
金嘉意沉默了,她轉過身望向夜空之上孤獨的殘月,時過境遷,這些執念也就不必再掛念在心上了。
她道:“不用了,我只是想今天走一走。”
席宸跟在她身後,隱隱的察覺到了什麼,她像是在和什麼人道別,她的眼瞳裡有些憂傷,又有些執着,就像是兩虎在相鬥。
夜風依然冰涼,兩道身影緩慢的走過了這條長達五百米的長廊。
月上中天,城市漸漸的恢復安靜。
公寓內,沙發上,有人翻來覆去的拱了拱,隨後因爲沙發的空間有限,他直接從上面滾了下來。
“咚。”不容忽視的一聲輕嚀的動靜傳入臥室內。
金嘉意從牀上坐起來,她望了望客廳,打開燈光。
席宸有些睡意惺忪的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臉很紅,就像是喝醉了那般雙眼迷離,臉頰滾燙。
金嘉意走上前,蹲在他身側,不明道:“怎麼了?”
席宸晃了晃頭,有些暈,他道:“沒事,翻身不小心摔下來了。”
金嘉意擡手覆蓋在他的額頭上,掌心下滾熱的氣息無法忽視,她蹙了蹙眉,“你發燒了。”
席宸遲疑了片刻,同樣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並沒有覺得很燙,他搖頭否認道:“可能是熱到了,你不用管我,回房間去休息。”
金嘉意站起身,走到壁櫥裡翻了翻藥箱,問道:“你家裡沒藥?”
席宸被燒的有些迷糊,他茫然的看着金嘉意,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回覆。
金嘉意嘆口氣,穿上外套走到玄關處。
“叮。”大門處的動靜驚醒了迷濛狀態下的男人,他驚慌失措般從沙發上站起來,身體有些不穩,趔趄一步。
金嘉意環顧一圈公寓四周,大部分的店家已經關了門,她走了一條街才找到24小時營業的藥店。
席宸裹着一條毛毯站在馬路對面,瞧着買完藥走出藥店的身影,不由自主的莞爾一笑。
金嘉意擡頭,兩人隔着寬闊的馬路四目相接,晚風拂過樹梢,片片落葉打着旋兒的落在兩人的腳前。
席宸走下馬路牙子,一步一步的朝着她緩慢的走過來,他身體有些虛,腳步也有些沉重,可是他卻執意的想要過來。
金嘉意本準備過去,卻聽聞空氣裡傳來一聲馬達的震動聲,她警覺的朝着不遠處的拐角看過去,一輛車,在路燈的渲染下很是刺眼。
“小心。”金嘉意本能的大喊一聲。
席宸回過神,注意到直接朝着他瘋狂駛來的車子,車前燈很晃眼,發着燒的神經讓他反應有些遲鈍,他幾乎還沒有反應過來,一人已經衝開了他的身子,兩人一同跌倒的地上,硬板路磕在他的腰上,好像破了皮,他被疼的回過了神。
車子擦過金嘉意的右腳,她摔下的瞬間只覺得一股鑽心的疼從腳踝處襲來,就像是碎了骨頭那般,讓她霎時冷汗滿臉。
黑色的本田車停在了路邊,車內的駕駛員彷彿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想要撞死這兩人,車子調轉了車頭,再一次刻意的朝着兩人疾馳而來。
席宸反應過來,強忍着頭暈目眩的身體,從毛毯縫裡掏出手槍,他眼前有些模糊,甚至他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一擊即中,但眼前的時局似乎沒有給他多餘的考慮機會。
“嘭!”槍響迴盪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
車子突然失去平衡的撞在了馬路邊的樹幹上,車前冒着白煙,一人跌跌撞撞的從車內爬出來。
席宸身體有些脫力,他看了一眼地上動彈不得的金嘉意,握着手槍的手青筋突顯。
男子驚恐的爬了兩步,發覺到有什麼東西陰下了一片,他回過頭,槍口落在他的額頭上,如同死神的手遏制着他的喉嚨,讓他動彈不得。
“大少,我們來遲了。”公寓前的保鏢聽見槍聲,一個個慌不擇路的跑過來,見着眼前這一幕時,所有人自知失職的不敢擡頭。
“把人給我關起來,我倒要看看誰想要殺了我席宸。”席宸將手槍丟在身後的一名保鏢身上,疾步跑回金嘉意身邊,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蒼白的臉,不安道:“哪裡疼?”
金嘉意嘗試着動一動自己的右腳,搖頭道:“骨折了。”
席宸謹慎的將她抱起來,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怕第二次傷了她的腳,他自責的說道:“怪我警惕不足,我帶你去醫院。”
金嘉意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身體上的熱浪一陣一陣的噴灑在她的頸脖間,她拽了拽他的衣角,小聲道:“藥,退燒藥。”
席宸看着靜靜躺在馬路中間的藥盒,目光中的狠戾漸漸的消散,他溫柔道:“醫院裡有醫生。”
金嘉意明曉了他話裡的意思,點點頭,瞥了一眼被報廢的車子,問道:“你身上怎麼有槍?”
“從小到大父親就告訴過我,我不是普通人家裡的孩子,我要從小就明白危機四伏,就算我再如何的小心,也總有失策的時候,所以我的身上總會帶上一把槍,生死在一線之間的時候,我也有個保命符,至少在死之前不會被打的毫無反抗之力。”
“你父親是對的。”
席宸卻是沉下臉色,“我今日還信誓旦旦的與岳父保證,可惜我食言了。”
金嘉意下意識的抱緊他的腰,聲音有些低,她道:“如果沒有我,你現在已經躺在地上,還不知道有沒有那口氣吊着。”
席宸止步,目不轉睛的看着懷裡的小女人,似笑非笑道:“救命之恩當以身相報。”
金嘉意一愣,輕咳一聲,“上一次你救了我,這一次我救了你,扯平了而已。”
席宸笑了笑,不知道是他故意沒有說出聲,還是夜風掩蓋了他的聲音,“怎麼會是扯平了呢?我多想欠你一輩子,這樣餘生我便可以慢慢的還,慢慢的與你一起暮顏。”
醫院內,濃烈的消毒水味充斥在鼻間。
席宸靠在急診室外的走廊上眯着眼休息着,手背上掛着點滴,他有些意識不清,但依然保持着警惕心。
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從電梯方向傳來,男人走近之後開口打破那份沉靜道:“人已經羈押起來了,大少是想親自審問,還是交由我們處理?”
“我只想知道誰指使的。”席宸睜了睜眼,因爲高熱,他的瞳孔泛着詭異的猩紅。
男子不安的點點頭,“我們會即刻調查清楚。”
“我不要過程,我只要結果,人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事他肯不肯說出來。”
男子知曉席宸的言外之意,回覆道:“是。”
席宸揮了揮手,“讓醫生過來一下。”
醫生得到命令幾乎是一涌而出辦公室。
席宸單手靠着頭,意識有些模糊,他道:“把液體給我撤了,這個藥有催眠作用,我現在有點困。”
“您需要休息,傷口感染纔會引起高燒不退,您最好還是回病房躺一躺,明天藥效起來了,就不會那麼難受了。”醫生小心的回覆着。
席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擡起手,不容置疑的強勢道:“我現在要保持清醒。”
醫生謹慎的處理着針頭,所有人都好奇這裡面的女人和鼎鼎大名的席大總裁是什麼關係,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窺探這裡面不能說的秘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沉默,也不能打破這樣的寧靜。
急診室內,醫生擡了擡金嘉意的右腳,動作很輕,因爲他已經確定腿骨斷了。
金嘉意疼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盯着對方,道:“我懷孕了,有些藥不能用。”
“……”醫生瞠目結舌,不敢置信的盯着對方蒼白的面頰上卻是從容的表情。
金嘉意繼續道:“外面那個人不知道,我希望醫生能夠幫我保住秘密。”
醫生忍不住的唏噓一聲,嘆口氣道:“你這傷必須要上麻藥,不然接骨的時候得疼死。”
“無妨,我受得住。”金嘉意拿起一旁乾淨的紗布塞進嘴裡,目光直視着沒有動作的醫生。
醫生惶恐的握住她的腳,於心不忍道:“我可以用小劑量,不會有什麼影響。”
“我雖然不懂那些專業術語,但我知道我的不幸不能淪爲他的不幸,如果因爲我想現在輕鬆一點而讓他一出生就變得殘缺,我曾經或許不期待他的降生,但現在我既然願意生下他,就得對他負責,任何傷害性的東西在我身上對他而言都是致命的。”金嘉意閉上眼,似乎已經做好了準備。
醫生雙手扯了扯紗布,輕嚀道:“女人本弱,爲母則剛,你很了不起。”
金嘉意察覺到有什麼捏碎了她的骨頭,一股難以言喻的鑽心疼痛蔓延至全身,她緊緊的拽着身下的牀單,她要保持身體的放鬆,不能太繃緊身體,她忍不住疼痛的睜開眼,望着天花板上絢爛的白熾燈,意識有些飄渺不定。
“唔!”汗水溼透了她的長髮,她緊緊的咬住嘴裡的紗布,怕一個忍不住喊了出來。
“咚!”身後的門被人推開,姚翠花瞪着眼前的一幕失了神。
醫生沒有料到會有人突然闖進來,他動彈不得的站在一旁。
姚翠花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前,推開對她女兒施刑的醫生,正準備厲聲斥責,一雙手已經捂住了她的嘴。
金嘉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堵住姚翠花的嘴,她面無血色的看着她,搖頭道:“別說話。”
姚翠花握住她的手,瞧着她血肉淋漓的右腳,慌亂道:“怎麼會這樣?”
“醫生在替我處理受傷的腿,沒事。”
“做手術不是應該在手術室嗎?爲什麼會在這裡?而且你的樣子看着很疼,爲什麼不用麻藥?”
“這只是一個小手術,不需要手術室,骨頭斷了,要接骨,皮下有淤血,把血放了就好了。”金嘉意含糊這說着。
“那爲什麼不打麻藥?”姚翠花瞪着一旁不吭一聲的醫生,吼道:“你的職業操守呢?”
金嘉意捂住她的嘴,解釋道:“是我要求的。”
“胡說什麼?”姚翠花急的眼淚直流。
金嘉意靠在她的懷裡,聲音裡滿是痛意,“我懷孕了。”
“……”如雷轟頂,姚翠花急喘了兩口氣才平復好自己的情緒。
金嘉意緊緊的拽着她的臂膀,謹慎道:“不要告訴任何人,媽媽,你知道我是驕傲的,我不想讓所有人都知曉我的秘密。”
“你——”姚翠花語塞,咬緊牙關,“他、他知道嗎?”
金嘉意看向門外,搖了搖頭,“不是時候。”
“怎麼就不是時候了?你們都已經談婚論嫁了,這是喜事,怎麼就不能告訴他了?”姚翠花不明道。
金嘉意笑了笑,“因爲我想看他如何編理由,這很有趣,我不想這麼快就戳破。”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姚翠花越發糊塗,可是當務之急她也不想去過多那件事,她看着自家寶貝的傷處,憐惜的抱着她,“怎麼這麼傻?這得多疼啊?”
“又不是沒有痛過,熬一熬就過去了。”金嘉意抱着母親,放棄了堅持,痛的哭了出來。
“傻孩子。”姚翠花瞪着又一次準備施刑的醫生。
醫生爲難道:“馬上就好了,再忍一小會兒,十分鐘就好了。”
“你記得給他說我只是骨折了,沒有做什麼小手術。”金嘉意挺着最後一口氣喃喃自語着,疼痛奪去了她的意識,眼皮很沉重。
姚翠花不忍目睹眼前這一切,移開了頭,偷偷的抹去眼角的淚痕。
金主坐在急診室外的椅子上,替席宸敷了敷冰袋,小聲的建議道:“要不你回病房去躺一會兒?這裡有我和她媽媽看着。”
席宸搖頭,“我等她出來。”
“她只是扭到了腳,沒事的。”
席宸欲言又止,擡起手捏了捏鼻樑,“沒事,我就守在這裡。”
金主執拗不過他,只得安靜的陪在他身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整個急診室外都是極其的安靜,幾乎彼此間的呼吸都能清晰入耳。
“叮!”急診室大門從內被人推開。
兩道視線齊刷刷的看過去。
姚翠花推着輪椅從裡面走出來,單手掩了掩脣,小聲道:“她累了睡過去了。”
金主瞧着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的女兒,疼惜的蹲在一旁,看着她右腳上纏着的厚厚繃帶,問道:“就這樣回去了嗎?”
“醫生說隔一天來換藥。”姚翠花眼睛有些紅腫,她刻意的避開兩人的目光。
金主如釋重負道:“這樣就好了,沒事就好了。不過你怎麼哭了?”
姚翠花吞吞吐吐道:“女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傷成這樣怎麼能不傷心?”
席宸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自責道:“是我沒有保護好她,請責備我。”
姚翠花咬了咬脣,吞下多餘的話,推着金嘉意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金主見狀,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席宸,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釋道:“她媽媽可能今晚沒休息好,你別放在心上,她一介婦人懂什麼,就只知道感情用事。”
“不,岳母生氣是應該的。”席宸目光落在漸行漸遠的背影上,拳頭漸漸緊握,空曠的走廊處好似都泛着指骨輕合的聲響。
金主沉默,自家媳婦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尖酸刻薄不懂情理了?
醫院前,姚翠花讓司機將金嘉意小心的扶上了自家的車,對於身後緊隨而來的席宸全然的視若無睹。
金主心底一沉,忙道:“翠花,你在幹什麼?”
姚翠花直言不諱道:“席總也是病人,無法再照顧另一個病人,嘉意我就帶回家裡住兩天。”
席宸眉頭微蹙,單手撐在車門上,言語認真,“請岳母相信我,我能照顧好她。”
姚翠花卻是執意的關上車門。
席宸站在車外並不準備離開,兩方就這麼僵持着。
金主坐進車內,嗔了姚翠花一眼,冷冷道:“你怎麼能這麼做?席宸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樣做不是明擺着得罪他嗎?”
“我心裡有火,不想見到他,司機開車。”姚翠花冷漠道。
“不許開。”金主吼道,卻又顧忌這被車門外的人聽到,壓了壓聲音繼續說:“我知道你心疼閨女,但也得弄清楚事情的緣由,這事真不能怪席總。”
姚翠花紅了眼,將皮包丟在金主頭上,“你再說一句給我滾下去。”
金主噤聲。
姚翠花靠在椅背上,輕喘口氣,道:“開車。”
司機左右爲難,這車該不該開呢?
金主嘀咕一句:“古人說的沒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陰晴不定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席宸望着離開的車子,夜風淒涼的吹拂而過,他的身體有些發抖,不是因爲寒冷,而是因爲憤怒。
一輛車平穩的泊在他的身前,副駕駛位上下來一人恭敬的打開車門,男子道:“已經查出來了。”
席宸再一次看了一眼金家離開的車,漠然的坐進車內,聲音裡透着讓人恐懼的殺意,他道:“誰做的?”
“周瑜婕已經醒過來了。”
席宸目不轉睛的盯着視頻裡血肉模糊的男子,他的嘴一張一合着,說的聲音很低很淺,不過名字卻是很清晰。
他冷冷的上揚了半分嘴角,“果然就不應該慈悲的留下後患。”
“大少現在怎麼處理?”男子問道。
席宸擡眸,冰冷的瞳孔裡毫無溫度,“需要我教你嗎?”
男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雖然我是一個男人,不應該爲難一個女人,可是誰叫她偏偏傷了不該傷的人,別直接弄死了,把骨頭一根一根的敲碎了,再讓醫生接好,我要她……生不如死,後悔醒過來。”
男子彷彿感受到了疼痛,身體失去鎮定的顫了顫,聲音也卡在喉嚨處,他吞嚥了一口口水,點頭道:“我會讓人好好的看着。”
席宸閉上眼,緊繃的神經慢慢的放鬆,腦袋也漸漸的變得沉重,直到最後他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世界昏暗了一片。
……
“叮……叮……”外套裡手機止不住的鬧騰起來。
姚翠花手裡拿着鍋鏟,忙不迭的掛斷手機。
“我怎麼會在這裡?”金嘉意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瞧着自己家裡的牆飾窗簾,腦袋有一陣發懵。
姚翠花湊上前,莞爾道:“醒了?”
金嘉意拿過她手裡的手機,打開屏幕,瞧着上面的十個未接來電,不由得蹙了蹙眉。
姚翠花替她將手機放置在一旁,笑道:“剛剛醒過來需要好好的休息,我給你燉了骨頭湯,等一下喝一點。”
“我爲什麼會在家裡?”金嘉意腦袋有些痛,她好像想不起來自己說過要回家這句話。
姚翠花避開這個話題,繼續道:“醫生說過缺什麼補什麼,這兩天可得天天喝骨頭湯。”
“請您回答我的問題。”金嘉意打開手機,將電話回撥過去。
姚翠花站在一旁,眼睛止不住的往上擡,明擺着心虛不安。
“你醒了?”男人的聲音有些虛弱,帶着濃濃的鼻音,顯然還處於高燒不退的狀態下。
金嘉意掀開被子,拐着腳坐上輪椅,道:“你在我家裡還是在公寓裡?”
“我是不是應該上門來把你搶回來?”席宸戲謔的說着。
金嘉意斜睨了一眼依舊瞄着眼東張西望的母親,嘆口氣,“我等下就回來了。”
姚翠花輕咳一聲,“席總生病了,你也生病了,一個家裡兩個人都是病人不合適,所以我才把你帶回來的。”
“就丟他一個人在公寓裡?”金嘉意套上外套,作勢便打算離開。
姚翠花哼了哼,“他席宸身邊有的是人伺候。”
“母親,您這說的可是氣話?”
姚翠花也繃不住臉上的表情,冷冷哼道:“當然是氣話,他這麼對待我女兒,我怎麼可以善待他?”
“我們已經結婚了。”金嘉意不假思索道。
“不是還沒有——”
“我們已經結婚了。”金嘉意再次重複道。
姚翠花蹙眉,“你這話的意思是——”
“法律意義上,我已經是他的老婆,爲他生兒育女是理所應當的事。”
“咳咳咳。”金主嗆了一口水出來,站在門外瞪直雙眼,“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金嘉意驅使着輪椅走出臥房。
金主走上前,再次慎重的開了口,“翠花,你們剛剛在說什麼?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姚翠花剜了他一眼,吼道:“你沒聽錯,你女兒被席宸那個小混蛋搞大了肚子,恭喜你,要當外公了。”
“咚。”水杯墜落在地板上,金主眨了眨眼睛,恍若自己聽錯了什麼那般滿目不敢置信。
姚翠花擠開擋着自己的男人,急忙走出去攔着金嘉意,笑道:“閨女就算要回去,也先把湯喝了再走。”
“等等。”金主激動抓住姚翠花的手,他想要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奈何他笑的越發失控,他道:“你說的是真的?”
姚翠花甩開他礙事的手,急忙追上金嘉意,溫柔的說着:“你先別急啊,這裡有幾個臺階,你難不成還想蹦下去?”
金主擋在兩人身前,以着一家之主的身份加大着聲音力度,道:“你們的眼裡究竟有沒有我這個一家之主?”
“你別杵在這裡。”姚翠花毫不猶豫的一巴掌將他掀開,扶着金嘉意小心翼翼的下了臺階,對着身後的男人,吼道:“把輪椅擡下來。”
金主哼了哼,將輪椅擡起放在平穩的路面上,瞥了一眼自家寶貝女兒,笑的齜牙列齒,“閨女,告訴爸爸是哪個混蛋小流氓對你做了那種事,爸爸去找他算賬。”
姚翠花再一次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沉着語氣,“還能有哪個?姓席的。”
金主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我怎麼犯糊塗了,除了他還能有誰?”
“你們是想鬧得人盡皆知是嗎?”金嘉意麪無表情的巡視過喋喋不休的兩人,自顧自的打開車門。
姚翠花撐着車門,皺着眉頭苦笑道:“真要回去?”
“我今天還有事,需要回去換一件乾淨的衣服。”金嘉意關上車門。
金主擠進副駕駛位,嚴肅道:“我覺得我今晚上還需要再與席總見一面,你告訴他,讓他晚上來家裡吃頓便飯。”
“這件事他還不知道,我想親口告訴他,而不是從您這裡得知。”金嘉意鎮定道。
姚翠花將金主的腦袋扒拉出來,自己擠進去,手裡還拿着剛剛裝好的骨頭湯,道:“等一下記得喝了,現在是重要時期,得多補補。”
金主再一次擠進去,委屈的嘟了嘟嘴,“可是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個兒啊。”
姚翠花撥開他的腦袋,慎重道:“媽媽明天再給你燉湯送過去,你放心,我什麼話都不說。”
金主扭了扭頭,以着一個很憋屈的角度望着金嘉意,再道:“看這樣子婚禮得提前了,不然等日子久了,穿婚紗就不好看了。”
姚翠花拍開他的頭,雙手叉腰,哼道:“我在給閨女說話你插什麼嘴?”
“我覺得這事很重要,閨女現在身體不一樣了,娛樂圈的事得緩緩。”金主直言道。
“這些事都是可以暫緩在說,現在她骨頭傷了,得補骨頭,你嘀嘀咕咕瞎鬧騰什麼?”
“現在只是傷了腿,萬一在拍戲的時候不小心傷了別的地方怎麼辦?婚禮這事也不能拖,她是公衆人物,免得落人口實說什麼未婚先孕,這多委屈啊。”
“可是——”姚翠花話音未落,只見身後的車子已經揚長而去。
金嘉意坐在車內,單手扶額,輕聲道:“多謝了福叔。”
“老爺和夫人的性子就這樣,關心則亂,不過他們說的也在理,大小姐您現在是應該好好的考慮考慮,不管是婚姻還是事業,您都需要認認真真的考慮一下。”司機言語溫和道。
金嘉意靠着車窗,心事略顯沉重。
……
公寓內,厚重的窗簾將陽光阻截在外,整個客廳顯得死寂沉沉。
金嘉意推着輪椅儘可能的保持着安靜,只是剛進入玄關處,一雙手毫無預兆的將她抱住。
他的呼吸有些灼熱,噴在她的頸脖間時好似帶着滾燙的火焰灼燒而來,金嘉意握上他的手,眉頭微蹙,“你還在發燒?”
席宸輕輕的摩挲着她的眉眼,那般謹小慎微的模樣恍若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家,他的喉嚨很乾很痛,嘴皮處也裂開了幾道口子。
以往的席宸是高傲的,從未有過如此落魄的時候,他不修邊幅的坐在玄關處守着,滿心渴望着這扇門的開啓,他等了一夜,盼了一夜,終於她又回來了。
金嘉意輕撫過他憔悴的五官,皺了皺眉:“怎麼了?”
席宸依舊沒有回覆,想要抱她,又怕弄傷了她的腳,身體有些扭曲的半蹲着,他微微一笑,聲音乾啞,“還痛嗎?”
金嘉意搖頭,掌心在他的額頭上貼了貼,“吃藥了嗎?”
“在醫院裡吃過了。”
金嘉意蹙眉,“那怎麼還在發燒?”
“我可能是生病了。”席宸不曾猶豫道。
“那爲什麼不去醫院?”金嘉意按下開關,整個屋子終於有了光明,她這也纔看清這個男人的模樣,臉上有些鬍渣,嘴角發乾,嘴皮裂開,眼窩有些深陷,眼圈發黑,連頭髮都是亂糟糟的一團,更別提他的衣服,鈕釦亂七八糟的扣着,襯衫上還有血跡,腳上沒有穿拖鞋,整個人狼狽不堪。
席宸捧着她的臉,溫柔以對,“我得了很嚴重的病,病入膏肓,無藥可解,唯有看着你才能緩解疼痛,你若離開了,我必死無疑,所以,不要離開我,不要拋棄我。”
“……”
席宸抱住她,很緊很用力,想將她揉進骨血中那般,他說着:“你在,我安!”
------題外話------
是時候到了該公佈出來的時候了,親們可是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