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佑,你是想和我結束了是嗎?”
明成佑向來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是。”
沈寧蓄滿眼眶的淚水這才強忍不住滑落,“能告訴我卡里有多少錢嗎?”
“你可以查,如果不滿意,我可以再給。”
傅染聽到這,強烈的意識催促她趕緊離開,明成佑感覺到她的退卻,只是更用力地握着她的手。
“囡囡,我們不要他的錢,你答應媽媽以後不做傻事,我們不稀罕這錢!”隱忍至今的沈媽媽終於開口。
沈寧伸手擦眼淚,嗓音哽咽,她極力平復後開口道,“爲什麼不要呢?說不定這錢我一輩子都攢不起來,媽,我以後還要嫁人,要錢的地方很多。”
走出病房的剎那,傅染輕呼出口氣,生活並不是小說,也不是所有的女配都會像小說裡那樣心腸歹毒狠辣。
至少她和沈寧對峙至今,沈寧儘管言語上也咄咄逼人過,但確實也如她所說那樣,她從沒想過傷害別人。
明成佑走在前面,許久不見傅染跟上,他站在醫院門口,停住腳步似在等她。
“心軟了?”待她與他並肩而立,明成佑側首問她。
傅染搖搖頭,“沒有。”
他再度牽起傅染的手走向前,醫院門口不少小販,大多賣些小孩的玩意,明成佑走到氫氣球攤前,“多少錢一個?”
“五塊。”
各式各樣的氫氣球,都是些卡通人物,有時下熱門的喜羊羊、米妮,海綿寶寶等。
他挑了個印着灰太狼腦袋的氫氣球遞給傅染,她卻把手背到身後,“這是小孩子玩的。”
“你小時候肯定沒人給你買吧?”
確實,別說沒這些東西了,就算最尋常的洋娃娃,也只能撿親戚家不要了的,沈素芬見她喜歡得緊,買過一個,回去後被尤招福罵的體無完膚,她至今記得。
傅染伸手接過細繩,嘴角不自覺輕漾笑意,她擡頭望向正在付錢的明成佑,彼時陽光那般美好,側首的角度,不止能看清楚男人出類拔萃的五官,更連面部微乎其微的絨毛都被鍍上一層神聖的金色。
傅染把氫氣球系在反光鏡上,停在紅燈前,旁邊車內一陣童稚聲音傳出來,“媽媽,媽媽,是灰太狼。”
“是呀,灰太狼最喜歡做什麼?”
“最喜歡紅太郎拿平底鍋抽他!”
年輕的媽媽失笑,灰太狼不最喜歡捉喜羊羊嗎?
傅染忍俊不禁,手被拉過去放到男人腿上,她並未回頭,仍然出神地盯着懸在半空的氫氣球。
回到依雲首府,傅染又將它綁在牀頭。
對此,明成佑一度抗議,誰希望在上牀的時候頭頂有雙眼睛無時無刻不盯着你?這傅染未免太童心未泯。
週末當日,明成佑起個大早出門。
傅染睡到將近9點才起牀,她隨便換了套家居服來到樓下準備用早餐。
剛來至客廳,眼角餘光不期然撞入抹身影,她頓足望去,竟見李韻苓正端坐在朝南的沙發上,右手有條不紊翻看着報紙。
“媽?”傅染環顧四周,看到蕭管家在餐廳內吩咐人張羅早餐,傅染穿過寬敞的走道來到李韻苓對面,“您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讓蕭管家叫醒我?”
李韻苓目光專注於今日的報紙,她頭也不擡,“我只是過來坐坐,再說你難得睡個好覺,我也沒什麼大事。”她翻看幾下,又把報紙丟向茶几,“小染,最近回過家嗎?”
傅染眼睛避開,嘴角牽強露出抹笑,“沒有。”
“改天回家一趟吧,我讓蕭管家準備些上好的滋補品,有件小事需要你爸爸經手,具體事宜成佑早幾天和他談過,你畢竟還未正式嫁到明家,總不回去也不好。”李韻苓輕描淡寫囑咐,生日宴的事她有所耳聞,但當初兩家聯姻爲的就是雙方互益。
“好。”傅染答應,喉嚨口冒出絲絲澀意。
“小染,沈寧的事情也解決了吧?”
李韻苓消息果然快,明成佑的私事是不會告訴她的,可想而知,他們每天都生活在一面毫無安全感的放大鏡下。“解決好了。”
“那便最好,”李韻苓拿起旁邊的包站起來,“我約了幾個朋友打牌,快去吃點東西,可別餓壞肚子。”
送走李韻苓回到餐廳,傅染卻絲毫沒了食慾,胃裡頭空空的難受,但卻吃不下一口東西。
索性捱到中午,她驅車準備約上秦暮暮和宋織在外吃飯,紅色奧迪開出去不久,一輛黑色豪車緩緩緊隨,傅染翻出通訊錄,遇上紅燈,她正要開始撥通。
車窗外傳來拍打的動靜,她扭頭望去,只見一抹高大身影站在她車邊,她定睛細看,才發現是明錚。
見她不動,明錚索性拉開車門,“小染,我有事想和你談。”
傅染捏緊手機,另一手握住門把,“我跟你無話可談。”
“別鬧,下車。”
傅染想關門,明錚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強行拉下車,他把傅染塞入緊挨綠蔭的豪車內,自己則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傅染感覺坐墊上有什麼東西,她抽出一看,是個未封口的檔案袋,她想將它放到後座,遞過去的瞬間裡頭文件滑落出來,擡頭一欄清晰寫着明雲峰三個字。
是體檢報告。
她想細看,明錚卻抽手奪過去,把報告塞回檔案袋後丟到後座。
傅染並未細想,聽明成佑說明雲峰最近身子不大好,可能是帶兵遺留的老毛病,再加上明錚是長子,他去醫院親自取報告不足爲奇。
“有事嗎?”傅染正襟危坐。
明錚單手落於方向盤,車裡空間足夠他兩條長腿伸直,但傅染看得出來他全身繃緊,隨時處於自我保護的冷靜狀態。
“小染,你等我一個月,至多一個月。”
“等你做什麼?”
“我不會和羅聞櫻訂婚,一個月後,我帶你回以前我們待過的地方去看看。”
傅染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她苦等幾年,早知道他們已經錯開,他卻偏偏要在這時候再強硬的把兩根分離的軌道拽到一起,“哥哥,我們是不是該和以前斷個乾乾淨淨?”
“你想斷?”
哪怕有一種痛,像揮去臂膀那樣鑽心蝕骨。
哪怕有一種痛,像剜肉剔骨那樣生不如死。
哪怕有一種痛……
像拿了世上最鈍的刀片一寸寸凌遲。
但痛,就是痛了。
傅染眼裡的明錚已不復當年,四面車窗緊閉,茶色玻璃將二人掩藏的很好,暖氣襯托出窒悶沉寂的氛圍,傅染眼裡的寥落生根發芽地滋長,“哥哥,我們應該斷掉。明知是錯誤還要繼續,將來這種後果我們只能自行承擔,既然不確定回頭是否能過得很好,何不一路往前?”
明錚冷峻的面容一緊,“你愛上明成佑了?”
傅染毫不猶豫搖頭,“與他人無關,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可能。”
“小染,你變了。”
“可能是時間走的太快吧。”
明錚拉住傅染欲要推開車門的手,“我會把訂婚宴藉機延期,然後……取消。”
傅染掙脫,這條路來往車輛很少,她的奧迪車停在路口,連鑰匙都還沒拔掉。
她重重拉上車門,將臉埋入方向盤,她該慶幸,不是嗎?
慶幸自己能保持清醒的腦子,慶幸自己不再年幼懵懂,知道分寸。
李韻苓再次來到依雲首府,傅染還沒回來,正趕上明成佑下樓,李韻苓招手示意,“你看看這些東西!”
隨手一疊照片丟出去,都是明錚和傅染在馬路拉扯的場景,“可別告訴我,他們兩人之間真有什麼。”
明成佑才洗過澡,頭髮還沒幹透,他彎腰撿起一張拿在手裡端詳,“角度挺好,媽,你花了大價錢吧?”
“這你別管。”李韻苓面色難看地指着那些照片說不出話,明成佑隨手丟掉後回廚房拿杯水,邊往回走邊說道,“既然都被拍了,您打算怎麼辦?直接交給老爺子?”
“這件事不能讓你爸爸知道,依他那火爆脾氣,只會讓老大盡快和羅家訂婚!”
“來,喝口水消消火。”
“成佑,你自個也該知道收收心了,誰知道老大心裡打什麼鬼主意!這時候你也把脾氣忍忍,東海項目還得靠傅頌庭,要鬧也要放到以後,知道嗎?”李韻苓面色極力維持平靜,但一張臉早已氣的微微扭曲。
明成佑視線掃過散亂在地的照片,有兩人拉扯的,也有明錚半擁着將傅染塞入車內的,他眸光驟然轉冷,一簇深不可測的火焰在眼底劇烈燃燒開。
李韻苓喝過水,憤怒漸熄,“我得把這些照片毀了,不能讓你老頭子看見。”
“媽,我來。”明成佑屈身去撿,他背對李韻苓半蹲下,趁着她不注意的間隙,將一張定格在兩人似是推搡似是緊擁的照片悄然塞入茶几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