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這纔想起,是今天給許容看病的醫生。
宋主任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許容,“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還給你配了保胎的藥,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許容咬緊脣肉,宋主任每天接診的病患不下病人,居然能記得她?
明成佑握向傅染的手,掌心冰涼,想來是被嚇壞了。
“宋主任那兒有你的號,以後過去看病直接找她就行,我一早把你資料給她了,今天她看到你跟許容,原本還想跟你說幾句話你倒好瞅着人多拿了病歷卡先走了,多虧宋主任記性好,要不然光是許容估計還真記不住。”
明成佑讓傅染坐到沙發上,蕭管家令人上茶。
李韻苓面色僵着,“宋主任怎麼有空過來?”
“三少說少奶奶來看病也沒看成,估計是有難言之隱讓我來家裡瞅瞅。”
傅染擡起頭,明成佑朝她遞個眼色,嘴角挽起瀲灩笑意。
李韻苓瞅着兩人片刻,目光隨後又望向許容,“宋主任,這是我家明嶸的未婚妻。”
“原來是今後的二少奶奶,恭喜恭喜,如今奉子成婚,又是在我手裡檢查出來的,明太太您怎麼着也要給我送份喜糖纔是。”宋主任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客廳內異樣的狀況。
明成佑坐在傅染身側,偏偏有好位子又不坐,端着那凸出一截的沙發把手,翹着條左腿,多少增添了些桀驁不馴的模樣,他手掌揉揉傅染的腦袋,“多大點事兒,方纔怎麼回事,我瞅着你怎麼要被人生吞活剝似的?”
李韻苓出來說話,“容容,你剛纔說你不知道自己懷孕,宋主任當時究竟有沒有說?”
許容頭垂着,怎麼都擡不起來。
宋主任插話,“當然,這種事可不能馬虎,再說還做了尿檢和血樣,我還囑咐二少奶奶些要注意的事項。”
傅染目光平視,看到明嶸手臂環住許容的肩膀。
蕭管家杵在邊上沒說話,李韻苓臉色越發鐵青,卻也沒有當着宋主任的面說破,“謝謝,這是我們明家的大事,以後一定給宋主任備份大禮。”
“好,我就等着明太太這句話,”宋主任從沙發上起身,茶一口沒動,“三少,少奶奶還需要我給看看嗎?”
明成佑扭頭瞅向傅染,“需要嗎?”
她抿緊嘴脣搖頭,“謝謝宋主任,改天我去醫院吧,還能方便些。”
“行,那我就不打擾了。”
李韻苓讓蕭管家將宋主任送出去。
許容垂着頭半晌,明嶸握緊她的手。
許容神色稍緩後看向對面的傅染,再望向李韻苓,“媽,小染,對不起,報告單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沒看見,宋主任說我懷孕,但當時診室人太多我真的沒聽見。”
李韻苓也不是簡單的人物,目光逡巡後,嘴角勾起抹似有似無的嘲弄來,“容容啊,我們明家一向太平無事,他們兩兄弟感情也向來不錯,在這不需要玩弄別的,實實在在我都能看在眼裡。”李韻苓說完,正好蕭管家進來,“我先回房休息會,鬧騰的慌,這晚飯也吃不進了。”
“媽。”
李韻苓揮下手,示意許容別再說下去。
蕭管家推着李韻苓進房間。
明嶸一句話沒說坐在沙發上。
明成佑起身走向餐桌,“讓我看看今晚有什麼好吃的?菜色不錯啊,傅染,過來吃飯。”
見她坐在那沒動,明成佑頎長的身子又折回去,握住傅染手腕將她拉起身,“老二,吃飯吧。”
許容眼眶溼潤,被明嶸擁着走到餐桌前。
蕭管家送完李韻苓後出來,眼見氣氛不對勁便想調和,“這是廚房準備的雞湯,二少奶奶您懷着孕更要多喝點。”
許容目光始終往下壓,明嶸手掌貼向她腹部,“還不舒服嗎?”
“好多了。”
蕭管家將盛好的雞湯端到許容手邊。
明成佑看向餐桌中央的大閘蟹,“吃蟹的季節過了吧?”
“三少,這是有名的蘇州陽澄湖大閘蟹,全部母蟹,出水的晚,據說肉頭很緊。”
明成佑瞅了眼,拿過個個頭稍大的,手一揚,“把那套工具拿來。”
“好。”
所謂的工具,是講究的蟹八件,全部鉑金材質,明成佑接過後便專注地對付手裡的大閘蟹,一句話沒說過。
明嶸自顧給許容夾菜,她本來就沒有胃口,這樣的環境壓抑下越發吃不進去。
“小染,你是不是認定了我是有意的?”
傅染味同嚼蠟,“爲什麼這樣說?”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我說的是實話。”
明成佑將手邊的碗碟遞到傅染跟前,她瞅了眼,掩不住驚訝,大閘蟹被極有技術的拆分開,裡頭的肉一段段擺放在碟內,幾乎還都是完整的,明成佑夾起塊蟹黃蘸取些許醬汁遞到傅染嘴邊。
她張開嘴,咬了口。
“好吃嗎?”
果然是黃多肉緊,傅染拿起紙巾抵在嘴角處,明嶸落下筷子,幾乎也一口沒動。
“明嶸,我想上樓休息。”
“好。”明嶸推開椅子起身。
明成佑視線這才望向對面的二人,“老二,這件事你難道沒有解釋的意思嗎?”
明嶸站起的身子又坐回去。
“成佑,這事是許容的錯。”
明成佑笑了笑,“聽聽,你說的謊話連你男人都不信,有些事有些路並不是靠踩着別人才能上去的,你這不是逼着我們兄弟倆撕開臉嗎?”
許容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她只想保住孩子,拉攏李韻苓站在她這邊而已。
明嶸自然是向着她的,“成佑,許容固然有錯,但我們倆的關係又豈是這點小事能左右的?”
明嶸想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傅染不是聽不出來。
明成佑神色間已暗藏怒意,傅染今兒受得委屈就想這麼一了百了了?
別人在他身上動刀子他都能攤開身子說沒事兒,可傅染是誰啊,那可是他捧在心尖的老婆。
“要我今天不遇上宋主任這件事你說怎麼收場?老二你們都認定是傅染做了對不起許容的事,也沒人給她機會辯解,這前前後後安排的倒是挺溜啊,就等着我老婆往裡頭鑽,老二,她才進明家幾天旁的沒學會,這一刀刀的倒是很能砍啊。”
明成佑說話是向來不留情面的,這點傅染和明嶸都知道。
許容受不了這樣的言辭,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明嶸適時握緊她手腕。許容掙了下沒掙開。
“她有錯在先,我道歉,但先前小染所說方案的事十有**也是故意的,成佑,有什麼話都可以明說,以後不必這樣互相防備着。”
說完這席話,明嶸起身帶着許容向樓上走去。
傅染如鯁在喉,目光別向李韻苓緊閉的房門,忽然覺得身心俱疲,她放下手裡的筷子,完全失了食慾。
明成佑筷子夾起塊烤魚放到傅染碗裡,“倘若真像老二說的不用互相防備,我們哪裡還有今天?”
許容回到房間,二話不說趴在大牀上一個勁哭。
明嶸焦躁的在房間走來走去,他掏出根菸,想到許容還懷着孕,又沉着臉將才點燃的火星掐熄在菸灰缸內。
明嶸坐到牀沿,許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明嶸嘆口氣,手掌按向她肩膀,“別哭了。”
她撐起上半身,雙手抱住明嶸的脖子,“對不起,對不起。”
明嶸掌心貼向她背後,半晌後才捧着許容的臉,“爲什麼要這樣做?”
“家裡有了瀚瀚,我又爭不過小染,我只能讓媽站在我這邊做我的護身符,”許容兩手圈得很緊,“我好懷念在美國的時候,明嶸,我們以後回去好嗎?再也不要在這了。”
“又說傻話。”
“我說真的。”許容擡起臉認真地道,“我們去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好嗎?”
明嶸眸光充滿猶疑盯向跟前的人,“你這是怎麼了?”
許容前額抵着明嶸,“我每天都提心吊膽,睡也睡不好。”
“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明嶸擡起她的下頷,“你想,你完全沒必要這麼做,別說媽會不會相信你,就算真的信了,可傅染心裡能好受嗎?她清楚當時的事,你能保證以後她不會用同樣的法子對付你嗎?”
“我沒想那麼多。”
明嶸手掌替許容擦拭乾淨眼淚,“以後有什麼事都告訴我,別自作主張。”
“我搞不明白,我想跟小染做朋友的,可她爲什麼處處都防着我?”
明嶸下巴枕在許容頭頂,“別想那麼多了,現在我們有了孩子,孩子爲大。”
許容破涕爲笑,“嗯。”
明成佑吃過飯,用溼巾擦手,見傅染撐起下頷,面前他夾給她的菜幾乎一口未動,“氣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