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
她頭也不回穿好褲子,又撿起發繩綁住頭髮,待一切整理妥當後這纔拿起自己的包。傅染繞過牀尾往外走,兩腿頓在不遠處的吧檯前,“明成佑,你以後倘若要糟踐自己也別當着我的面,以後你的事我統統不會管,哪怕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再可憐你。”
“等等!”明成佑深抿一口煙,“你說你在可憐我?”
傅染不想跟他在某些話題上浪費時間,她拉開房門快速離開。
行色匆匆地來到底樓,就着窗外透進來的景觀燈光再加上對這兒的熟悉她勉強能找到門口,走到大廳中央時,燈光卻突然被打開,明亮刺眼的光令她無所遁形,她下意識用手去遮住不適的眼睛。
蕭管家聽到動靜從房間走出來,見到傅染這個樣子大吃一驚。
李韻苓穿着睡衣站在樓梯口,眼裡充滿鄙夷及嘲弄,傅染沒想到她們都在。
“小染,我真是小看了你,這纔剛解除婚約難道又捨不得這裡?既然偷偷摸摸回來何不在這過夜?”
傅染挪開手掌,李韻苓話裡給她的難堪她豈能聽不出,“我想你誤會了,明成佑在迷性喝醉酒,癱倒在路邊沒一個人肯送他回來,既然懂得世態炎涼又何必出去自討苦吃?”
傅染說完,大步走出了依雲首府。
她開車一向穩當,從來沒有這麼快過,紅色奧迪車流星般駛過街角,好幾次差點同迎面駛來的車相撞,傅染握緊方向盤的指關節個個凸出,泛起的白色映襯得手背青筋越發深刻。
車子經過家門口她卻恍若沒有看見,停在不遠處的黑色豪車眼見她開得快,忙發動引擎跟去。
男人拍檔加速,總算在一公里外攔住傅染的車。
她驚魂未定,腳還踩着剎車沒有鬆開。
兩輛車距離不過十公分,差一點就要撞得個體無完膚。
明錚滿目冷峻從車上下來,一手拉開傅染的車門把她拽出駕駛座,“你怎麼——”
他怒火未熄,卻吃驚地盯着傅染的嘴角,明錚手忙腳亂用手指去擦拭她嘴邊的血漬,“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血漬儘管乾涸後擦不掉,但細看還是能分辨出傅染沒有受傷,明錚總算鬆口氣,手掌撫向她前額。
傅染把他的手推開,“我沒事。”
“這樣還敢說沒事?”
她望向四周才發現這並不是自家門口,“你怎麼在這?”
“我來找你,”明錚兩手環胸,頎長的身子悠閒靠向引擎蓋,右腿彎曲搭起,他意氣風發,身上的香水味揮發得恰到好處,傅染難得見他笑,他笑起來極好看,如罌粟花盛開瀰漫的味道。“小染,我覺得我們該找個地方喝一杯。”
傅染耳朵裡聽不得喝酒這個詞,她手下意識攏緊領口,“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是該好好慶祝。”
“你說錯了,”明錚拈起旁邊飄落下的銀杏樹葉,“我想要的還在外飄零着,”他把手伸向傅染,“但你能解除和成佑的婚約,我很高興。”
傅染望了眼他攤開的手掌,她雙手插入兜內,“人該懂得知足,羅聞櫻不錯。”
“可我並不愛她。”
“但她是你未婚妻。”
明錚笑着收回手,“結婚尚且能離婚,何況是未婚?”
傅染平靜地學着明錚的樣子倚靠在旁邊,“你對待婚約的態度有問題,遲早有天會後悔。”
“小染,我想要誰你很清楚。”
傅染不喜歡這種霧裡看花的相處方式,而明錚似乎善於這一套,“心長在你胸口內,我怎麼會知道?”
明錚好心情的笑出聲來,他伸手將傅染插在兜內的手握在掌心裡,“外界都盛傳明三少奶奶拋棄未婚夫是爲了我,我們何不把這個流言索性落實?”
“你捨得放棄羅家?”
“一門親事而已。”
傅染把手抽回,“哥哥,我若真跟你在一起那我以後不用出門了,肯定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你一向什麼都不在乎的。”明錚穿着單薄的西服外套和襯衣,在風裡站得久了有些冷,他掏出煙盒動作熟稔地抽根菸,傅染目光定在他緊抿的脣角,“也給我來一根。”
他拿眼斜睨她,“你說什麼?”
“我要抽菸。”
他擡手在她後腦勺一巴掌,“這不是乖女孩該做的事。”
“你還不知道麼?我從來沒跟乖女孩掛鉤過。”
明錚笑着點頭,把手裡抽剩下的半支菸遞給傅染,她接過後學着男人們帥氣的樣子抿一口。
“咳咳,咳咳咳——”
明錚擡手在她背部輕拍,把她手裡的煙拿過去丟在旁邊,“這種東西不適合你。”
積鬱在胸膛內的憋悶逐漸散去,明錚話裡的暗示很明顯,但照例是誰都沒有說破,他見傅染精神不好,再說有些事不急於一時,“還能開車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
明錚回到別墅,看到主臥的燈按例亮着。
他扯鬆領帶後上樓,推開房門看到羅聞櫻手裡捧着本書安靜地躺在牀上,聽到門口動靜,她頭也不擡,“回來了。”
“嗯。”
他們的生活彷彿一杯白開水,索然無味,他晚歸,她也從來不問他在外究竟是在應酬還是花天酒地。
明錚有時候甚至覺得,她安靜得簡直當他是空氣。
洗完澡出來,他從酒櫃倒了兩杯紅酒,把其中一杯遞向羅聞櫻。
“有什麼值得慶祝的事嗎?”
明錚微翹嘴角,酒杯湊過去,“就是純粹想喝酒而已。”
她聞到他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同昨天的又不同,羅聞櫻一飲而盡,把酒杯遞還給明錚。
他露出淺淡笑意,“女人大口喝酒可不好。”
他如此會心的笑,這恐怕還是頭一次,羅聞櫻不得不承認他長相出衆,任她冷情至此,但喝了杯酒後也不免陶醉其中。
明錚上牀後看會球賽,直到凌晨纔有睡意,“睡覺吧。”
羅聞櫻合上書,關掉牀頭的燈。
他們儘管睡在同一張牀上,但明錚從未碰過她,兩人沒有貼近睡過,羅聞櫻記得有一次他睡相不好,醒來時發現手臂緊摟在她的腰上,當時兩人尷尬的快速分開,以至於好幾個晚上都睡得戰戰兢兢。
翌日,明錚答應送母親趙瀾去明雲峰墓前,羅聞櫻沒事,也就陪着一道過去。
他們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碰到李韻苓,儘管已有心要避開,但還是撞了個正着。
李韻苓站在入口處,衣服上有霧水,她戴了頂式樣講究的帽子,見到三人原本沉重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趙瀾跟在明錚旁邊,狹路相逢,無意識便將身子往後退。
明錚手臂攬住她的腰,“媽,您委屈了20幾年,現在用不着再活在她的影子下。”
“果然換了個身份,連說話口氣都變了。”
“明錚,我們走吧。”趙瀾示意明錚往一邊走。
李韻苓好不容易逮住機會怎肯輕易放過,她看到旁邊沉默的羅聞櫻,“要說什麼樣的人就能生出什麼樣的兒子,雲峰在外面雖然有你,卻始終不會向別人承認你的身份。還有你,老大……別以爲有傅染那y頭幫你,你就真能稱心如意,聞櫻,看看清楚吧,老大和傅染的關係不清不楚也只有你被悶在鼓裡。”李韻苓眼見明錚臉色越漸難看,她湊到他跟前緊接着說道,“昨晚成佑在迷性喝醉酒,是傅染把他送回到依雲首府,他們在房間單獨相處了個把小時,舊情復燃了也說不定。”
明錚不怒而笑,“依照明成佑現在的局勢,我想對付他就跟對付一隻螞蟻那麼容易,李韻苓,你越是敢惹到我的頭上,我就越是要變本加厲讓你兒子好看!”
“你——”
李韻苓衝動之餘甩出去一巴掌。
明錚扣住她用盡全力的手腕,“別以爲我還是那個任你玩弄在股掌間的私生子!”他甩開李韻苓的手,把趙瀾護在身旁,“媽,我們走。”
羅聞櫻滿目深意地睇了眼李韻苓,明錚不悅的聲音從前方傳來,“聞櫻,還杵在那做什麼?”
她同李韻苓點頭算是招呼,三兩步跟上明錚的腳步。
李韻苓站在原地望向三人相攜去墓園的背影,是,她料錯了,她想到明錚有私心卻沒想過這私生子竟有這麼大的能耐!
羅聞櫻站在墓碑前,趙瀾給明雲峰上香,由於天尚早墓園內很少人,明錚面無表情站在三步開外,趙瀾說了幾句話後朝明錚招手,“過來,跟你爸上柱香。”
明錚杵着不動。
趙瀾溫和的臉色緊繃,“明錚!”
羅聞櫻眼見明錚不情願地走去。
“哪怕你心裡有再多怨恨,但至少到最後他還是給了你想要的。”趙瀾點上柱香交給明錚,她走到羅聞櫻身旁,手掌安慰的在她肩部輕拍,“聞櫻,李韻苓的話你別放在心裡,一直以來我們母子都是她心裡的刺,哪刻不是欲除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