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脫掉睡衣,徑自拿起衣服一件件穿上也不理睬他,李則勤氣地甩手,“我看你跟成佑一個性子!”
傅染和尤柚坐進車內,由於都空着肚子,打算去就近的飯館吃點東西。
恰好嬸嬸打來電話,傅染推說玩到很晚,還要個把小時到家,這會正在吃晚飯。
尤柚靠在她肩頭動也不動,“姐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真的沒事?”傅染不確定。
尤柚搖頭,“放心,他真的沒對我做什麼,起先我也很害怕,他把車開得飛快又把我拖進賓館,但看到我的臉後……我想可能是我嚇到他了。”
“別亂想。”
明成佑透過化妝鏡望向偎在一起的兩人,踩了油門來到飯館。
吃過飯,傅染從尤柚家裡出來已經快10點了。
明成佑的車停靠在紅色奧迪車旁邊,傅染腳步有些沉重,明成佑倚着車門抽菸,看到她走近,嘴角浮現的縷縷煙霧淡冷而涼薄,傅染想要越過他身側,明成佑伸出左手攔住她的去路。
相對無言。
傅染想了想,“今天謝謝你。”
口吻依舊是客氣。
“傅染,考慮跟我在一起吧。”
直到把車停進車庫,傅染還在想明成佑的這句話。
心緒繁蕪,她上到二樓,看到範嫺從她房間出來。
“媽?”
範嫺手裡拎了袋東西,看到傅染回來她再度推開房門進去,“路過專賣店給你買了些紅棗,怎麼回來這麼晚?”
她隨口編個理由,範嫺把東西遞給傅染,“小染,成佑回來後找過你是不是?”
“嗯。”傅染拈起顆紅棗放進嘴裡。
範嫺陪她坐在牀邊,“其實你爸對你和成佑訂婚的事始終耿耿於懷,你也看到了,他基本不跟明家太過親熱,我想着既然是聯姻,兩家就是一家人了,你們能過好才最重要。”
傅染把被子鋪開,“爲什麼,爸不滿意嗎?”
她動作鋪到一半陡然頓住,想起明雲峰曾跟她說過的話。
範嫺穿着睡衣,幫傅染把牀鋪收拾好,她掀開被子把女兒拉到身邊,“媽跟你好好說會話。”
傅染脫掉鞋子鑽進去,同範嫺捱得很近,這般親暱也是第一次,牀頭只開一盞小燈,朦朧的光線足夠溫暖人。
“媽,所有人都認爲我和明家訂婚是高攀,爸爲什麼耿耿於懷?”
“哎,”範嫺嘆口氣,“當初聯姻是李韻苓的意思,但實際上是明雲峰授意,迎安市比傅家有聲望的人家又不是沒有,怎麼會偏偏挑到你?”
傅染靜默,心裡有不安涌動,她意識到範嫺接下來的話可能會跟她和尤應蕊有關。
“明家和傅家在上一輩其實關係並不融洽,兩家涉政由於立場不同雖然沒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表面也裝作是點頭之交,但明爭暗鬥的事很多。我生你的時候,你爸纔是個小官員,你爺爺不讓搞特殊化,我是在縣醫院生下的你,同一天,沈素芬難產,當時醫院的環境不比現在,我也不清楚他們是怎麼知道我們家條件優渥。那間嬰兒室當天就兩個孩子,尤招福抱着你走出房間,由於心虛着急,匆忙間撞上了個人。”
範嫺手掌撫着額頭,微微失神,又帶有些傷感,“這些事是你和成佑訂婚後沈素芬告訴我的,她說尤招福撞上的人就是明雲峰,想來,他當初可能知道孩子被調換。你爸知道後一直想讓你回來,是我一直勸阻,明家那時在迎安市能隻手遮天,我想只要成佑對你好,也算是一種彌補。”
傅染闔起雙眼,無力感自四肢百骸浸透而來。
“你跟成佑能走下去最好,但既然現在無緣,我想也不用再瞞着你。”
傅染知道,範嫺是怕她和明成佑再走得太近。
“媽,其實這件事我都知道。”
“什麼,你知道?”範嫺吃驚,“你怎麼會知道?”
“明……”她權衡再三,換個稱呼,“明伯父臨走前告訴我,他說他當年親眼看到我被換走,他一時猶豫眼睜睜看着我離開,他二十年來覺得很後悔,後來得知我回到傅家,他爲彌補這份虧欠,所以極力撮合我跟明成佑,想用以後的日子作爲補償。”
範嫺手腳冰冷,聽着她暗藏在心裡的事卻從傅染嘴中娓娓道來,傅染神色平靜幾乎不見波瀾,範嫺卻溼潤了眼眶,“小染……”
“所以,還是命運捉弄人。”
範嫺怎麼也沒料到傅染會知道,“明雲峰既然兩年前就告訴了你,你回來後爲什麼不問我?你應該怪我們在明知道真相的情況下還讓你跟成佑聯姻。”
換句話來說,是明雲峰當初的睜隻眼閉隻眼直接導致傅染今後二十年生活的顛沛流離,“小染,你就是爲這件事離開明家的對不對?”
傅染細想,不知該怎樣回答。
所有的事單獨來說,可能給她點時間,也都能想開,但偏偏尤柚出事到明雲峰過世,再加上還有一個更大的秘密壓得她驚慌失措……
同明雲峰嘴裡最後的那個秘密相比,這些都算得了什麼?
範嫺眼圈泛紅,忍不住溫熱的眼淚往外涌,她伸手抱住傅染,她的這個女兒心思玲瓏剔透,要不是今晚她講起傅染恐怕要把這件事一直壓在心裡。範嫺以爲,傅染知道後肯定會怨怪明雲峰,更會怪自己明知她的漂泊二十年同明雲峰脫不了關係還要默許繼續生活在明家。
心裡衍生出難忍的心疼,她一直覺得傅染性子孤冷不像尤應蕊那樣討喜,到了今天她才知道,傅染竟事事周全了她。
“小染,媽媽對不起你。”
傅染頭一次和範嫺睡在一張牀上,彼此相近的體溫舒適而暖和,傅染起先有些不習慣,畢竟打小除去跟明成佑她都是自己睡,範嫺幫她掖好被角,母女兩在一個被窩說了不少體己話。
翌日醒來,傅染伸手時牀邊留有餘溫,睜開眼並未見到範嫺。
她換好衣服洗漱完走出房間,由於是週末,家裡人都在,傅染看到傅頌庭戴着副眼鏡一個人在客廳窗臺邊的茶几上擺弄棋盤,見到她下樓,招招手,“小染,過來陪我殺兩盤。”
傅染穿着拖鞋走去,“爸,我棋藝不精。”
傅頌庭心情格外得好,笑容滿面,同往昔的嚴肅大相徑庭,傅染盤膝坐到他對面,垂在胸前的頭髮慵懶地發出黑亮,她入神地盯着棋盤,每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傅頌庭眼見她認真專注的模樣,他眉宇間舒展,範嫺走到他身旁,手搭着他的肩膀。
二人相視而笑。
傅染渾然不覺,拿起棋子要落下去,傅頌庭手裡的扇子適時阻止傅染動作,“可要考慮清楚了,這一子落定可不許反悔。”
她仔細考慮,又把手收回,“哎呀,我不下在這,讓我想想。”
整盤棋下來,傅染的反悔次數比落子次數還要多。
好不容易勉強殺完一盤,她用手推開棋盤,“丟臉死了,我都說自己棋藝不精麼。”
“不打緊,”傅頌庭着手收拾棋盤,“我可以慢慢教你,讓你練得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本事。”
範嫺心裡的疼惜更甚,越看也是越來越喜歡,到底是親生女兒,血濃於水,二十年不曾得到過的溫暖她以後會加倍補償給傅染。
宋織出院後也不好好呆着,天天抱怨在家悶,傅染趁週末和平男也在家讓她們出來吃飯,秦暮暮趕着和男友約會放了她們鴿子,傅染早早訂好位子,沒辦法,這家店的魚頭煲堪稱一絕,每到晚間擠破頭都有可能搶不到位子。
宋織大快朵頤,直贊味道好,和平男邊替她擦嘴邊緊張吩咐,“辣的不能多吃,對寶寶有影響。”
“就你話多,以後寶寶跟着我吃辣饞死你。”
傅染給她夾菜,“何平說的對,爲寶寶也要忌口,不是不讓你吃,但不能嘴貪。”
“好吧。”宋織雖然不情願但還是乖乖答應。
何平笑着說了句,“還是傅染能治你。”
傅染擡起頭,透過魚頭煲散出的熱氣不經意瞅到門被服務員拉開,陡然走進來一夥人瞬間令規模中等的店內大放異彩,男的各個帥女的各個靚,彷彿極品全擠一道去了。
打頭的明成佑這樣冷的天竟只穿一件粉色襯衣,傅染彷彿頭一次見他穿這種顏色,配上絕世的面容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煞是好看。
他的玩伴傅染也都認識,況子吊兒郎當在跟經理說着什麼,站在明成佑身邊的女伴挽住他手臂,身材真是好,模樣更是不用說。其實進來的一幫人都不差,環肥燕瘦能比娛樂圈明星。
明成佑目光掃過廳內,眼裡的淡漠同傅染不期而至,宋織坐在對面喋喋不休說着話傅染全然未聽進去,她的目光不由落到挽在明成佑臂彎的手上,然後,她避開,再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