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心離開後,沈光明問衛忠:“她剛纔說的話,你怎麼看?”
衛忠沉?片刻:“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七年前,你見過她,對她什麼印象?”沈光明又問。
“膽怯懦弱,很愛哭,沒什麼主見。”衛忠毫不遲疑的回道。
當年夫人找他時,他已經對她有過一番調查。夫人對顧南心的印象,很大一部分也是源於他的看法。
對於顧南心今天的表現,其實他纔是最驚訝的那一個。
“看來這七年的時間,她變了不少。”沈光明輕嘆,“我一直以爲是她纏着墨陽不放,沒想到……”
這樣說着,想到自己的兒子她竟然還看不上,就又有些不滿起來,“她那樣迫不及待的想離開墨陽,難不成我的兒子還配不上她?雖說剛纔表現可圈可點,不過比起笑薇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依我說,笑薇跟墨陽,那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加重語氣,也不知是說給衛忠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如果您還想跟吳家保持姻親關係,這件事只能從少爺那邊想法子了。”衛忠提議道,“只不過,想要少爺主動跟她離婚,恐怕很難。”
任誰都想不到,少爺的動作竟然那麼快,不聲不響的就將結婚證都領了。眼下還沒曝出來,想必是少爺壓着的原因,這要是不趁着消息沒走漏之前將他們的關係解除了,那麼吳家聽到這件事,只怕更要生氣。
沈光明起身,沉聲哼道:“我倒要看看,女人跟公司,他會要哪個!”
衛忠忍不住勸道:“您千萬別意氣用事,赫少爺的事,不如再想一想。”
“你真當我老糊塗了?”沈光明氣哼哼的道:“沈赫是我從沈家子弟裡頭親自挑選出來,將來好輔佐墨陽的。這孩子也是我看着長大的,他比沈謙踏實穩重,沒他那麼多陰險心思。況且他自小被我送出國去,跟他父兄的關係並不親近,這纔是我放心用他的原因。”
衛忠點頭讚道:“您真是高瞻遠矚,深謀遠慮。”
“在這之前,還有一件要緊事要抓緊辦了。”沈光明想到另一件事,原本運籌帷幄的臉上又露出了無奈的神色來。
“您是指——”
“小莫那孩子,總不能一直姓顧!”沈光明想到每次見到小莫,那個孩子一臉冷漠疏離的模樣就覺得頭疼,“那是個好苗子,耽擱不得,得儘快讓他認祖歸宗。然後着重培養才行。”
這件事,只怕一點都不比讓沈墨陽放棄顧南心更好辦。
“小莫少爺,的確不太好說服。”小莫的性情,衛忠也是知道的。
“不管怎麼樣,我沈家的子孫,怎麼能一直流落在外頭。”沈光明下定了決心:“八月十五的中秋宴,是最恰當的時機。”
每年的八月十五,是沈家大家族的團聚日。這一天,不論身在何處的沈家人,都會趕回沈家老宅來。
那一天,讓小莫以沈家子孫的身份認祖歸宗,是最好不過的。
……
對於顧南心下樓倒垃圾卻半天沒回來這件事,小莫自然要追問到底。
顧南心也沒瞞着他,將見沈光明的事告訴了他。
小莫很氣惱,雖然顧南心告訴他沈光明並沒有爲難她,更沒有口出惡語羞辱她,但他還是很生氣。
他又不是沒見過沈光明跟徐瑞卿。他們並不是好相處的人,他一點都不希望他們找上顧南心。
可以他現在的能力,除了生氣,他根本無力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
顧南心好不容易纔將他安撫好,看看時間不早,沈墨陽那邊也毫無動靜,不知道回來a城沒有。她還想從他那裡問問溫非池的情況到底嚴重不嚴重,而且他親自給溫非池送錢過去,她怎麼也該跟他說聲謝謝的。
想到這裡,顧南心還是決定回公寓一趟。
小莫也很擔心溫非池,自然很痛快的放她離開醫院了。
顧南心打車回到公寓。
沈墨陽給她的車早就提了回來,她卻一直沒有開過——那麼名貴的車她根本不敢開出去,不小心碰了撞了就夠人心疼,萬一有人看她開的車好,動了什麼綁架勒索的歪心思,那纔是可怕呢。
顧南心打開門時,清秀的面上浮上一絲驚愕。
沙發上半躺着一個十分嬌巧纖細的女子,純白色裙裝非常公主,裙角鑲着如雲的絲綢蕾絲,一雙水樣的杏仁眼異常明亮。她只有十八九歲的模樣,秀美的小臉滿滿都是膠原蛋白,看上去乖巧甜美的令人心驚。
她也聽到了門口傳來的動靜,瞧見愕然站在門口看着她的顧南心,大眼輕輕一眨,迅速坐起身來,先前那懶散的姿態立刻變得淑女又優雅。
她大方的打量着顧南心,“你是誰?”
顧南心很想退出去,看看自己是不是進錯了門。
她站在門口,眼前青春靚麗的小姑娘問她是誰時,她有些懵。
她想她是誰呢,在這個房子裡,她以什麼身份存在呢?
沈墨陽的太太?
她太清楚自己是怎麼當上沈太太的,因此面對小姑娘的詢問,她纔會毫無底氣。說過只有一把鑰匙的房子。原來其實並不只有一把鑰匙。
她在這個房子裡,也不是唯一的女主人。
“我……”她有些諷刺的想着,張口想說自己走錯了,臥室房門卻在此時被打開,穿着家居服的沈墨陽一邊擦拭頭髮一邊走出來。
乾淨清爽的樣子,分明就是剛出浴!
瞧見站在門口的顧南心,沈墨陽擦拭頭髮的動作頓了頓,“你怎麼回來了?”
他這兩天一直視他爲洪水猛獸,還以爲她會呆在醫院陪小莫,這才帶着程美景回這裡來。
顧南心先就看見他臉上的傷,正想仔細打量,沈墨陽已經微微側過臉。
坐在沙發上一會瞧着顧南心一會瞧着沈墨陽的程美景猛的跳了起來,“回來?沈大哥,你們住在一起?她是誰啊!”
她一反剛纔的柔美可人,氣勢洶洶的衝到顧南心面前,“快說,你跟我沈大哥是什麼關係?”
“程美景!”沈墨陽冷眼瞥向她。
“沈大哥。你屋子裡怎麼藏了個女人?”程美景不等顧南心回答,又衝到了沈墨陽身邊,佔有般的抱住他的胳膊,示威一樣瞧着顧南心,“是不是她纏着你不放,死皮賴臉追到這裡來的?我告訴你,你可別妄想了,沈大哥是我的!”
沈墨陽原本想要將程美景的手扒下來的動作頓住,他擡眼看向門口的顧南心。
顧南心終於可以說話了,她早已恢復了從容平靜的模樣,淡然微笑道:“我不敢妄想你的沈大哥,不過你的沈大哥是有未婚妻的人,你這樣說,算不算是妄想呢?”
“沈大哥又不喜歡吳笑薇!”程美景嘟了粉嫩的脣,“他們早晚有一天會解除婚約的,等我畢業了,沈大哥就會娶我。”
顧南心恍然大悟般:“原來是這樣,那兩位繼續,我就不打擾了。”
“別走。”程美景鬆開沈墨陽,幾步跑上前拉住了顧南心,圓溜溜的大眼使勁瞪着她:“沒禮貌!我都問好幾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是誰,跟沈大哥是什麼關係?”
沈墨陽也瞧着她,似乎想要聽她的回答。
顧南心輕巧的掙開程美景的手,“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跟你沈大哥沒有任何關係。”
“真的?”程美景狐疑的瞧着她,又轉頭去看沈墨陽。
這才發現沈墨陽的臉色一剎那變得很是難看,“沈大哥?”
沈墨陽卻瞧也不瞧她,只定定的盯着顧南心:“要去哪裡?家裡來了客人,你身爲女主人,不要失禮。”
顧南心微愣。
程美景則是目瞪口呆,“女、女主人?”
她的視線在顧南心與沈墨陽之間來回打轉,忽然誇張的捂住胸口,不敢置信的指着沈墨陽:“沈大哥,你變心了,你不要我了?”
“程美景,適可而止!”沈墨陽警告的瞥一眼她,看着還站在門口沒動的顧南心:“她是程良辰的妹妹,出了點事,暫時留在這裡,她哥哥會來接她。”
程美景無趣的撇撇嘴,剛纔還一副心痛的要死要活的悽楚模樣,一轉眼就變了副笑嘻嘻的模樣,“姐姐你別介意,剛纔我跟你鬧着玩的。不過,你跟沈大哥到底是什麼關係呢?沈大哥從來不喜歡外人進他的私人空間,就連吳笑薇都沒有來過這裡,而且我剛纔有看到,他更衣間裡有一半都是女裝,那都是你的吧?”
她頓一頓,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裙子,“剛纔我衝了個澡,沒帶換洗衣服,沈大哥找了你的裙子給我穿,你不會不高興吧?”
“不會。”顧南心被她的熱情弄得有些吃不消,如果她一直像剛纔那樣針對她,她倒還覺得自在一些。
被程美景反客爲主的拉進來,直到坐在沙發上,她才反應過來,“你想喝點什麼?家裡有牛奶,也有咖啡跟果汁。”
“果汁。”程美景跟屁蟲一樣的跟在她身後,在她身邊打着轉看她拿出水果來供她挑選,“其實你不用跟我這樣客氣啦,我跟沈大哥很熟的。”
顧南心笑笑,接過她選好的蘋果,打開水龍頭清洗起來。
程美景撿了個洗好的蘋果啃了一口,靠着流理臺感嘆道:“家裡還是有個女主人比較好,我以前來這裡。別說有果汁喝,連口水都喝不上呢。”
她這樣說,顧南心倒真有些相信之前她是跟她鬧着玩的。如果真是喜歡沈墨陽的,哪裡能說出這樣的感慨來。
她咔嚓咔嚓的啃着蘋果,鼓鼓的臉頰一點都不像剛纔那淑女模樣,歪了頭打量顧南心,“你是沈大哥的女朋友?或者秘密情人之類的?”
她實在太過執着,非要從顧南心嘴巴里問出他們的關係才肯罷休一般。
顧南心已經洗好了蘋果,她瞧着小姑娘好奇的神色,忽然生起了捉弄的心思:“蘇揚你認識嗎?”
“認識啊。”程美景莫名其妙的點點頭,“他是沈大哥的特助嘛。”
“他稱呼我爲沈太太。”
顧南心滿意的看着程美景瞠目結舌的模樣,她顯然受驚程度不小,蘋果都從她手裡滾落在地上。
好半晌,程美景纔回過神來,哇哇大叫着衝進書房,“沈大哥你太不夠意思了!你居然已經結婚了啊啊啊啊!我哥他知道嗎?沈伯伯沈伯母知道嗎?我的天我的天,這簡直太勁爆了好嗎?”
沈墨陽低低的說了句什麼。顧南心豎起耳朵也沒能聽清楚。
程美景依然激動的聲音都在發抖,“你這是先斬後奏啊!不過好帥,我喜歡!比起那個裝模作樣的吳笑薇,你這個太太我更喜歡。不過這還是不能補償我受到驚嚇的小心臟,我不管,你要補償我!”
沈墨陽被她一驚一乍的驚呼聲鬧得直皺眉,“你要什麼補償?”
咋呼呼的程美景忽然安靜了下來,她安靜的凝望着沈墨陽,從來不知愁滋味的眼底悄然涌上一抹憂傷:“你真的很喜歡她。”
但這安靜十分的短暫,她復又哈哈大笑起來,“我也不敲詐你別的,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訴程良辰好不好?”
如果不是一直看着她,沈墨陽也會錯過她亮盈盈的眼底的憂傷。他沉?了一瞬,“雖然我很想答應你,但出了這樣的事情,你覺得能瞞過他?”
“我不管!”她又變回了那個驕縱的小姑娘,“反正你不許說就對了!”
“好,我答應你。”沈墨陽神色柔軟。
程美景微怔,眼前沈墨陽的笑容,水波一樣,溫和明亮。
她忽然俯身抱住他。
沈墨陽微怔。
門口端着果汁的顧南心??地轉身離開。
當程美景不笑的時候,當她抱着沈墨陽的時候,她沒有哭,可顧南心覺得,她的心裡在流淚。
這個小姑娘,她是喜歡沈墨陽的。
程良辰很快放開了沈墨陽,她像從前很多時候一樣,蹦蹦跳跳沒心沒肺的跑了出去。
……
不過一頓飯的時間,程美景就跟顧南心好的快要稱姐道妹了。
晚飯當然還是叫的外賣,有了程美景的插科打諢,顧南心跟沈墨陽倒也相處的還算自然融洽。
程美景對顧南心十分好奇,尤其知道還有小莫的時候,她更是好奇的追問個不停。直到顧南心受不了,答應明天帶她去看小莫,她才滿足的閉上了嘴。
吃過晚飯,沈墨陽又進了書房。
程良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視線。
顧南心故作不知,“我給你做個水果沙拉怎麼樣?”
“好啊。”程良辰又是一副歡歡喜喜的模樣,跟在顧南心身後進了廚房。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突然有些怪異起來。
程良辰忽然輕笑一聲:“你看出來了吧?”
“嗯?”顧南心微愣,停下洗水果的動作,側過頭來看她。
“我喜歡沈大哥的事啊。”她笑着說道,坦然真誠,毫不作僞。
不等顧南心回答,她又接着說道:“其實誰都能看得出來,但所有人都當我還小,對沈大哥的喜歡,也不過是小女孩的心血來潮。可是他們都不知道,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沈大哥了。”
顧南心安靜的聽着,程良辰停頓的時候,廚房裡就只有嘩嘩的流水聲。
“沈大哥第一次來我們家,恰逢我的蘋果死了——蘋果是我養的小狗,我特別傷心,家裡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哄不住我。”程美景輕輕一笑,“是沈大哥,他陪我給蘋果壘了墓,告訴我那個墓就是蘋果的新家,蘋果雖然死了,可是它會以這樣的方式永遠陪伴我。很奇怪,那個時候我還那麼小,根本不懂他講的這些,可我就願意聽他的,他讓我不哭,我就不哭了。”
她看着顧南心,神色忽然變得很認真:“你知道嗎?沈大哥是我心中的珍寶。”
顧南心不知該說什麼,她微抿了抿脣。曾經,他也是她心中的珍寶。
“顧姐姐,我現在要將我的珍寶交給你了。”程美景閃着淚意的大眼睛彎成一彎:“你要好好愛他,像他愛你一樣愛他。”
顧南心微愕,“他愛我?”
“你沒看出來?”程美景嘻嘻一笑,“如果他不愛你,就算拿把槍逼着他,他也不會跟你結婚!看到吳笑薇了嗎,她愛沈大哥,都快變成瘋子了,可沈大哥從來也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他們還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呢。”
她笑起來的時候,空氣裡那種莫名傷感的氣氛一下子就不見了,“我最看不上她那個樣子,好像沒有沈大哥就活不下去,表面惺惺作態,背地裡卻自私冷漠。潘大哥那麼喜歡她,她卻總是利用他,反正這個女人,我是非常不喜歡的。哼,活該她被沈大哥甩。”
顧南心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神氣活現的小臉。
貌似她也是個剛剛失戀的人啊!
這個叫程美景的小傢伙,雖然看起來還很幼稚,似乎衝動,好像輕浮,其實比誰都活的明白。
很難讓人不喜歡她。
程良辰趕過來時,程美景跟顧南心正頭並頭的一起畫指甲。
看到顧南心,程良辰並沒有表現出驚訝的神色來,顧南心就知道沈墨陽肯定告知過他。
程良辰對顧南心的態度很自然,儘管此前他們並沒有怎麼相處過,但他就是有本事讓人覺得他們認識了很久一樣嫺熟親切。
簡單的寒暄了幾句,沈墨陽就帶着他進了書房。
顧南心詢問程美景:“你哥哥喝什麼?”
“給他酒。”程美景一邊瞧着自己的指甲,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隨便什麼酒都行。”
哪有拿酒來招待客人的?顧南心有些遲疑。
“你就聽我的。”程美景見狀,笑嘻嘻的對她道:“別拿他當客人,他跟沈大哥關係好着呢,他從來不拿自己當外人。就像我一樣。”
顧南心索性就按她的話去做,從沈墨陽那大大的酒櫃裡選了瓶開過的,想了想,還是倒了兩杯送進書房去。
瞧見酒,程良辰的眼睛就亮了,“今天在外頭跑了一天,正饞這一口呢,嫂子真是善解人意,謝了。”
顧南心見狀,這才放下心來。
見沈墨陽衝她點了點頭,她竟能看出他眼中的讚許愉悅,也不敢多看,轉身出了書房,並將房門關上了。
程良辰將兩人的眉眼官司收進眼裡,笑吟吟的衝沈墨陽舉杯:“如願以償了吧,恭喜。”
沈墨陽輕咳一聲,似有些不自在,但還是形容坦然的舉杯跟他碰了下,“謝謝。”
“我算是知道了,你這輩子就折在她手裡了。”程良辰感嘆道:“七年前是這樣,七年後,更瘋狂。”
沈墨陽微微勾脣,沒有說話。
程良辰往他辦公桌上一靠,順勢坐下來:“吳家你準備怎麼辦?”
沈墨陽眸光微冷,“吳家以爲盛世離不開他們,趁機處處打壓掣肘,現在的情形,跟撕破臉無異。”
他頓了頓,問程良辰:“潘煜有沒有找過你?”
“前陣子是找過。”程良辰撫着下巴,“還是找我勸你,要你對吳笑薇好一點。我當時就說他了,這是你跟吳笑薇的事,我不好插手。”
“我答應給他半年。”沈墨陽淡淡道:“半年之後宣佈退婚。”
程良辰嘖一聲:“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過問。反正你們自己高興就好。”
兩人靜了片刻,程良辰又跟沈墨陽輕輕碰了碰杯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不要客氣。”
“當然。”沈墨陽微笑道。“正好有一件事,我想你幫我查一查。”
“你說。”程良辰爽快道。
“溫非池,你幫我查一查他跟顧南心到底是什麼關係。”沈墨陽眸光微凝。
程良辰詫異的挑了挑眉:“有問題?”
“不好說。”沈墨陽淡淡道:“他對小莫母子非常好,這幾年一直是他在照顧他們,就連小莫也希望過他做他的父親。可是——”
“如果真的愛她愛的連孩子都不介意的話,他怎麼會沒娶她?”程良辰打了個響指,“這的確很奇怪。不過,你爲什麼不直接問她?”
沈墨陽神色微頓。
程良辰笑的賊兮兮的湊近他:“不敢?怕聽到什麼刺激人的答案?”
沈墨陽白他一眼:“你想太多。”
“還不承認。”程良辰自得的笑起來,“咱倆從小一起長大,你心裡的小九九,我不說全知道,起碼也知道一半。好了,這事包在我身上。”
……
送走程良辰兄妹倆,顧南心關上門,看一眼站在身旁的沈墨陽,??走回去,“你跟誰打架了?是非池嗎?”
沈墨陽淡淡的“唔”了一聲。
溫非池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除非被氣瘋了。想到之前他打電話過來,就知道他氣得不輕,卻沒想到,他竟然將沈墨陽給打了。
顧南心覺得有些愧疚,畢竟沈墨陽是去幫助他的。
她輕嘆一聲,“非池他打你,實在很不應該,我代他跟你道歉。”
“你代他跟我道歉?”沈墨陽眉頭微挑,“你爲什麼代表他?”
顧南心被他問的一愣,微張了口說不出話來。
她跟溫非池親近親密的如同家人,她覺得她那句話沒什麼不對,可沈墨陽這樣問了,她頓時有種說不出自己立場的怪異感覺來。
“沈太太,你能代表的,只有你的先生。”沈墨陽目光掃過她:“記住這一點。”
他說完。轉身回了書房。
顧南心無法抑制的紅了臉。
沈太太……
蘇揚這樣叫她的時候,她只覺得很諷刺很不安,可是他這樣稱呼她。
她捧着自己滾燙的小臉,逃一般飛快衝進了臥室。
……
吳笑薇來公司的時候,沈墨陽剛開完會出來。
前臺的小妹打電話過來:“沈總,吳小姐來訪”。
他不自覺地皺眉:“說我沒空。”
小妹支吾了一聲,小心翼翼道:“沈總,吳小姐已經上去了。”
沈墨陽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剛掛上電話,吳笑薇便推門進來了。她依然掛着溫婉甜美的笑容,輕盈地走近他:“墨陽,我來了。”
“我記得我們並沒有約。”沈墨陽冷冷說着,頗有些不近人情的意味。
吳笑薇卻絲毫不介意,只略顯不安:“我打擾到你了嗎?”
“你有什麼事?”沈墨終於放下手上的事情,擡眼直視她。
他的目光很冷,但吳笑薇已經習慣了他這樣的溫度。她看着他,依然乖巧的微笑着:“我剛纔跟朋友出來喝茶,那家店的布朗尼蛋糕做的不錯。所以特地買來給你嚐嚐。”
她說着,將手裡一直提着的蛋糕放在他面前,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還有別的事嗎?”沈墨陽不動如山,靜靜地看着她。
吳笑薇抿了抿脣,“墨陽,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之前去找顧南心,真的沒有惡意的。如果你還生氣,我願意跟她說清楚,我可以跟她道歉,你彆氣我了好嗎?”
“不要找她!”沈墨陽眸光微動,不自覺加重了語氣。
“那你不氣我了?”她熱切又執拗的看着他,非要從他口中得到一個準備的答案不可。
沈墨陽沉?片刻:“如果沒有別的事,你走吧。”
“還有,我最近才聽說我爸爸做的事,”吳笑薇自責的道:“要是早知道,我一定會攔着他的。我媽已經說過他了,你也不要生他的氣好嗎?他都是爲了我,覺得我受了委屈才會這樣做的。”
“吳叔叔是成人,他當然明白他在做什麼。”沈墨陽淡淡道。
神色忐忑的吳笑薇聞言,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重又綻放出溫婉柔美的笑容來,從隨身攜帶的包包裡取出無數個盒子,挨個擺放在沈墨面前,將之一一打開後,笑道:“這是我跟媽媽今天去珠寶店定的首飾,婚禮那天要佩戴的。我想讓你先看看,你若覺得不好看我再去換。”
沈墨陽不看面前珠光璀璨的各色首飾,眼神冷漠而疏離,定定地看着吳笑薇:“你喜歡就好,不用來問我。”
“那怎麼行,那是我們兩個的婚禮啊。”吳笑薇輕柔的說道,柔美的面上滿是幸福的幻想,“只要想着我們就要結婚,我就要嫁給你。我就幸福的睡不着。墨陽,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但我知道,潘煜他有多愛你。”沈墨陽緩緩說道。
吳笑薇一愣,神色慌亂了一瞬,隨即嗔責的笑道:“你胡說什麼呀,阿煜是我們的朋友啊!”
“你真的不知道?”沈墨陽冷聲問道。
“別亂說,我跟阿煜沒什麼的。”吳笑薇有些不高興,她並不想談起潘煜,“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
小莫終於可以出院,顧南心大大的鬆了口氣。
他還是不肯回望月灣,非要跟他們一塊住公寓。
顧南心看一眼貼身保護他的四個保鏢,住在公寓的話,這四個人該住哪裡?想了想,她還是撥通了沈墨陽的電話。
“小莫雖然可以出院了,不過醫生還是要求仔細調養,雖然望月灣那邊有人照顧他。但我不太放心,想跟他過去照看幾天再說。”她儘量用商量的語氣跟他說道。
沈墨陽頓了頓,“你決定就好。”
顧南心忐忑的心一下子就落到了實處,“哦。”
沈墨陽那頭沒有說話。
“那個……”顧南心想跟他道謝,又怕他不領情,語氣就有點猶豫。
“怎麼?”幾乎是立刻的,他就出聲詢問道。
“沒什麼。”她有些懊惱的咬了下脣,謝謝兩個字怎麼就說不出口呢?“那你忙,我不打擾你工作了。”
“嗯。”沈墨陽應了一聲。
可他並沒有掛斷電話。
顧南心看了眼屏幕,“那,那我掛了?”
“嗯。”他還是應道。
顧南心這才放心的掛了電話,忽然想起來,似乎以前也是這樣。
以前她出門找工作或者在忙時,怕他一個人呆在家裡會孤單害怕,總會趁着工作之餘給他打電話,陪他說話解悶。
他也是這樣,等她先掛電話。
她深吸一口氣。將放回袋子裡。
剛把小莫送回望月灣,還沒安頓好,林暖打電話來了。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說要跟顧南心碰面。
顧南心急急忙忙趕到約定的茶座時,一眼就看見林暖坐在靠窗的位置,姣好的面容有着脂粉遮掩不掉的?淡與憔悴,還有風塵僕僕的痕跡。
她一直看着窗外,手指攪動着咖啡,心不在焉的模樣。
林暖是顧南心特別羨慕的人,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甚至希望自己能成爲像林暖一樣幹練出色的人。溫非池打擊她,女強人還是別想了,只要當好小莫的媽我就很放心了。
她雖然不高興,卻也有自知之明。
有些人是用來仰望的,比如林暖。
林暖與她年齡相仿,一畢業就靠自己的能力進了一家頗有前途的事務所。後來因爲業務原因認識溫非池,順理成章的也認識了她。
有段時間。她分明感覺到溫非池對林暖是滿意的,甚至打算以結婚爲前提交往的。可是後來不知爲什麼不了了之,她問過溫非池,他卻總也不說。
但她知道林暖並沒有死心,她一直在等着溫非池。
能讓一向堅強自信的她露出這樣的神色來,恐怕還是跟溫非池有關吧。
“林暖。”顧南心在她面前坐下,她纔回過神來。
揉了揉發疼的額角,林暖歉意的對她笑了笑:“抱歉,我沒留意你進來。”
顧南心搖頭,關切的詢問道:“你沒事吧?臉色很難看。”
林暖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看着眼前一臉誠懇的關心她的顧南心,神思有些恍惚。
憑心而論,顧南心是個很好的人,單純善良,自信樂觀。她原以爲,她們是真的可以成爲很好的朋友的,如果她不是那麼喜歡溫非池的話!可她愛溫非池,她也能感覺溫非池對她是有感覺的,然而她在他心裡的地位卻遠遠不及他們母子。
開始的時候她很自信,相信時日久了,她一定會成爲溫非池最在乎最重要的人。
可沒想到,相識三年,他對她的感情卻依然說收就收。毫不留戀的,收回了對她的全部感情。
因爲她碰到了他的底線。
他的底線,就是顧南心。她一直知道她對於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卻沒想到,竟是這樣重要。
她被嫉妒日日夜夜的吞噬,無法容忍他總是將顧南心擺在第一位,就算他們在約會,顧南心一個電話過來,他就能立刻丟下她去找她。她忍無可忍,所以揹着他去找顧南心,將他們母子趕回a城。
卻沒想到,她也因此失去了他!
他不肯再見面,她想他想的不行,藉着酒勁兒去找他,她問他,他跟顧南心到底什麼關係?
他只是平靜地說,顧南心跟小莫是他的責任。你無法接受他們,我們只好到此爲止。
她才知道,這世上再沒有人能動搖顧南心母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溫非池的公司出事後,她其實早就聽到風聲。但是她沒有任何動作,她在等,等溫非池對她開口。可溫非池卻拼着破產和坐牢的風險,什麼都不肯對她說。所以當張年華找到她,希望能借林家幫忙度過這一難關時,她故意爲難地以林家現在資金週轉不過來爲由搪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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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這件事告訴顧南心,原沒指望她真的能給溫非池籌到那麼一大筆錢。她知道,依顧南心的性子與她跟溫非池的感情,這件事情她一定會管。她在等,等顧南心求她,以徹底斷絕跟溫非池的來往爲條件。但她沒想到,顧南心竟真的籌到了那麼大一筆的款項。
她又一次,一敗塗地。
她再也無法可想,只能前來找顧南心。
所以面對顧南心的關心,她頭一次以軟弱的姿態應對:“南心,我很不好。”
她的眼淚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
顧南心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將紙巾遞給她:“發生什麼事了?林暖,你先別哭,有什麼事你跟我說,要是我能幫上忙,一定會幫你的。”
林暖接過她遞來的紙巾,擦拭着臉上的淚水,“南心,你怪我嗎?”
“啊?”顧南心微愕,不太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
“那時候,我對你說了那樣過分的話,逼你跟小莫離開安城。”林暖似有些慚愧的低下聲音:“我那麼過分,你怪我嗎?”
顧南心明白過來,微笑着搖頭道:“這有什麼好怪的呢,我明白你沒有惡意,你只是太在乎非池,有點受不了他對我跟小莫的照顧。同爲女人,我完全可以理解的,又怎麼會怪你?”
林暖苦笑一聲,語氣疲憊,“可是溫非池怪我。他到現在也不肯原諒我。”
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大約是太苦了,她形狀優美的眉頭皺了起來,目光疲倦而坦然地望住顧南心,“這次他出事,我告訴了你,他更生氣。甚至我去找他,他連見也不肯見我了。”
顧南心訥訥道:“這件事怎麼能怪你呢?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或許他是因爲公司的事情太忙所以才……你知道的,他是個事業心很重的人。”
“可他能夠爲了你,放棄他苦心經營的事業,你信不信?”林暖倏地截斷她的話,淡淡地笑了笑。
她的語氣很平和。
顧南心卻猝然心驚。
林暖用一種極爲蒼茫的眼神看着不安的顧南心。她的笑容很淡,像一道水痕,然而眼裡覆着淡淡一層水膜,“你也相信的,是不是?”
顧南心無法回答她。若否認,她自己都會覺得很矯情。
是的,她也相信。
“南心,你能告訴我,你跟溫非池到底是什麼關係嗎?”林暖對着她,悽然的詢問道。
顧南心呆呆地坐着,手指無意識地握着透明到底的玻璃杯。
她跟溫非池,到底是什麼關係?
“對不起林暖。”她擡眼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裡彷彿承載了許多東西,複雜的無從分辨,“只有這個,我沒辦法幫你。”
她跟溫非池的關係,她不能說,也沒有辦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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