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蓮蓬。每年夏天我都要買的,今年纔看到呢。”指了指不遠處推着車叫賣的一個人,安旬問旁邊的高錚,“你喜歡吃這個嗎?”
認真的想了想,太久沒有嘗過,高錚都快要忘記那是什麼味道的。
“去看看唄。”安旬率先跑了過去,又對高錚招了招手,“十塊錢三隻,你帶錢了嗎?”
聽她這麼問,高錚就開始翻口袋,從上衣到褲子,從側面的口袋到後面的口袋,結果一共只有九塊五。
無語的望着躺在高錚手心裡的一大堆零錢,安旬嘆了口氣。
“你真的是醫生嗎?怎麼這麼窮?”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安旬開始東張西望的想辦法。
高錚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因爲要出門是安旬的臨時提議,而且自己的衣服和褲子也是剛纔匆忙之中選的,裡面還有一些錢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目光鎖定幾個牽着手往前走的小孩子,安旬有了主意,從高錚掌心裡拿走五角錢,四下看了看,正要朝他們走去。
“你不會在打那些小孩子的主意吧?”察覺到她的意圖,高錚一把拉住她,“不過是五角錢,萬一他們家長突然出現來找你麻煩,得不償失。”
“看我的。”安旬一擡胳膊,脫離了高錚的牽制,朝那羣小孩子就過去了,放不下心的高錚只好忐忑的跟在後面。
“小朋友們,姐姐跟你們商量一件事情好不好?”正坐上搖搖樂的一個孩子有點奇怪的看着這個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大姐姐,好像在想爲什麼安旬沒有送糖果給她吃。
“姐姐手裡的這個金色的錢幣比較值錢,可是姐姐比較喜歡銀色,你可以和我換一下嗎?”指了指自己手裡的五角又指了指那孩子手裡的一塊,安旬循循善誘。
那個小女孩有點猶豫,“可是媽媽說,這有這個才能坐搖搖樂的。”
“姐姐這個也可以哦,你看好。”把手裡的五角投入投幣口,安旬在搖搖樂的側面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一個按鈕按下,那個搖搖樂就開始運作起來,坐在上面的女孩子高興的直拍手。
“怎麼樣,姐姐沒騙你吧?”安旬一臉得意的接受那個女孩子崇拜的目光和她遞過來的那枚一元硬幣。
她轉回身,拿着戰利品在高錚面前晃了晃,高錚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我說,你怎麼連小孩子都騙?”對於她的思想無法理解,高錚不由發問。
“我沒有騙她啊。”毫無歉意的說出這句話,見高錚還是以“無法理解、不能認同”的目光看着她,安旬只好費勁的解釋給他聽,“首先,我需要一元錢所以確實是喜歡銀色的,其次,她拿那個一元硬幣的目的就是要去坐搖搖樂,我也讓她坐上了,所以,有什麼問題嗎?”
聽她這麼說,高錚居然覺得也對,居然對這種近乎狡辯的解釋投了贊成票。
“可是,你究竟怎麼讓那個搖搖樂動的?”丟開剛纔那個問題,高錚又迅速進入了一個新的疑問。
“我有一次無意間看到一家搖搖樂店的老闆弄的,明
明按一個鈕就可以運作,還白白騙人家孩子錢,也該懲罰一下。”本來是想好好和她談談,讓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沒想到反倒是自己被安旬繞了進去,她越說自己還越覺得沒錯。
如願以償的買到了蓮蓬,安旬心情大好,還順手遞了一隻給高錚。
“每個季節有自己的專屬,都能感受和品嚐到是一件幸福的事。”剝着蓮蓬的安旬說出的這句話讓高錚一時無言。
他看了看手裡的蓮蓬,也動手剝起來,“無論和誰?”
“什麼?”沒有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安旬投去詢問的目光。
“沒,沒什麼。”塞了一顆剝好的進嘴巴,高錚衝安旬一笑,“真的很好吃。”
好多次,高錚想開口問關於安旬的事情,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立場去問。
他和安旬算不上熟悉,回想起來他們會認識也是因爲丁圩,更深入的交流就更沒有了,非要說的話可能就是她曾在自己的家裡住上過那麼一天,還有她給他的生命裡留下的不可磨滅的印記,所有的信息,僅止於此。
是不是原本就一無所有的人才別無所求,懂得知足;而擁有的越多的人,想要的就會越多,就會貪得無厭,最終一無所有。
他很擔心,當他對安旬知道的每多一點並不是離她越近,而是反而遠了。
丁先生曾經和他提到過關於安旬,但沒有透露太多,只是很慎重的要自己像他那樣相信和照顧,至於有關安旬的更多的事,要由安旬自願的告訴他。
能夠成爲安旬那樣的女孩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能夠像她那樣不顧別人的眼光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爲自己而活,這一點對於別人,根本是不可能。這樣子的性格,恐怕是會招惹很多麻煩的。
那麼這樣的她是怎樣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又有什麼不爲人知的事情可以訴說?她和丁先生又是怎樣千絲萬縷的聯繫?
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可以當個聽衆,可以有資格成爲聽安旬講故事的人,講關於她的故事。
她,從來不是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走進丁圩家就像是走進了安旬筆下的世界,基本上只要是有牆壁的地方就有安旬的畫,甚至爲了給她更多的空間,丁圩一度把已經貼好的牆紙撕下來,重新粉刷好後讓她畫畫。
去過丁圩家的人看到牆上的畫都會先是驚訝繼而明白那是誰的傑作,開始是帶着點禮貌性的觀賞,不過大多都看不太明白那些奇妙組合的意思,可是呢偏又覺得有趣、不突兀,帶着不明所以的心思卻誠心的誇安旬的畫功。
雖然對於安旬陸璇總是存着小心和戒備,可她自己也說不清,她居然很喜歡安旬的畫,本該作爲她和丁圩新房的那個房間只有一面的畫,陸璇開始時因爲想到那是安旬的傑作所以覺得刺眼,還想過要去買點海報、裝飾之類的儘量遮擋一下,可當有一次她仔細的踱着步看了看之後,發現從心底油然而生的那種情緒是欣賞。
向丁圩表達了自己的意願,安旬也欣然接受她的想法,很快的那三
面貼了壁紙的牆就被重新粉刷完畢,在家裡閒來無事的安旬又拿起了久違的畫筆,站在被她畫成了一個森林的那面牆壁前想了一會,立刻轉向旁邊那面牆。
不消一會兒,一個大致的輪廓就顯現了出來,是一個撥開阻擋正在前行的少女,長長的金色捲髮披在身後,映襯着白色的長裙微微側向一邊,有種被風吹動的感覺。從被她擡起的手撥開的空隙看去,不遠的地方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宮殿前面有一個代表水瓶座的少女的噴泉,說是噴泉其實更恰當的形容應該稱作是裝飾物。
熟練的選色、調色,在完成了大致框架的牆壁上塗塗抹抹,時而細細的雕琢,時而整塊的畫筆一揮,很快的,一整個畫面已成型。
其實畫畫和書法相通,其中的技巧都是博大精深,值得細細研究,像是畫畫,結合書法來說吧,有的地方是小纂,有的地方需要正楷,大塊大塊的筆畫則要用上行書,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懂得畫畫的人自然也懂得書法,懂得書法的人,其字也必如畫。
像是想到了什麼,安旬走回第一幅畫,在茂密的葉子間點綴了一些金黃、淡黃層層漸變,如暈染一樣的光圈,給那副圖又增添了一點神秘感。
滿意的看了看,她又直接轉身走向最後那面牆,執着畫筆沒有絲毫猶豫的就開始畫起來。
像是攝像鏡頭切換爲近景,方纔那個少女已經站在了那座宮殿前的噴泉面前,噴泉底部滿是金幣、銀幣,看起來是有着濃郁歐式氣息的許願池。噴泉外圍的水柱噴薄而出,隱在後面的那個宮殿帶了些模糊,朦朦朧朧,那個少女面向着噴泉,在牆壁上只是一個背影,但是卻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虔誠的交握在一起正對着許願池許願的雙手和靜靜站立的姿態。
像是什麼都遠去了,像是在訴說無人知曉的心事。
除了帶着門的那面牆,剩下的三面牆上一一看下去,就是個完整的故事。
帶着神秘色彩,被暖融融的陽光照射着的翠綠森林,吸引了無意間闖入的少女,她不由的想要近一點再近一點的去探究,所以撥着遮擋住視線的葉子,慢慢前行,在看到遠處意料之外的風景時,止住了動作、停下了腳步。恍惚過後,像是那頭有無盡的引力,讓她走了過去,但是她所驚歎所喜愛的風景不是那個宮殿式的建築,而是前面那個有了百年印記,甚至帶着點裂紋的噴泉。
起了些許玩心,安旬又在房間裡那扇木製門的背面加了一隻花藤鞦韆,嫩綠的藤蔓上面蜿蜒着各色的花,木製的板上專屬的木紋,赤足的少女微彎着嘴角坐在上面將它蕩起,白色的裙襬微揚,腳踝上纏着的淺色絲帶也飄逸起來,發上戴着的編起的花環和鞦韆的花藤交相呼應。
明明是臨時起意,可是若要把這些全部聯繫起來,也會讓人覺得未嘗不可。
再度細細看了一下某些小細節,確認無誤之後安旬拿出手機,先是把這些一一拍下,然後將照相功能切換爲攝像功能,一面慢慢的拍,一面像是把這幅畫的靈感來源和寓意說給自己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