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仍能記得那天丁圩的那句,“好啊,如果你今天能找到這麼一個人我立刻就答應。”以及自己聽到後有些欣喜的內心。她對當時的合作方代表說了句“失陪一下”,悄悄繞到丁圩坐在的那邊,裝作在尋找什麼,然後一個側頭看見了不遠的座位有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走過去詢問了丁圩和他的同事。
一見有獵物自己送上門,丁圩的同事自然不會放過他,也不顧第一次見到陸璇,大剌剌的就衝丁圩說了句,“我可是給你找到了,自己說過的話別忘,可不要言而無信喲。”
陸璇則是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聽丁圩的同事介紹這莫名奇妙的事件經過,那同事越說越起勁,丁圩則是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後來淡淡說了一句,“我同意。”
作爲當事人之一的陸璇真的沒有想到他隨意的一句話竟然可以那麼快的兌現。
那天之後兩人只單獨見過幾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互相瞭解了一下對方的情況,後來丁圩丟下一句,“下個月就結婚吧!”之後便離開,只留下沒有反應過來這突然來臨的幸福的陸璇傻坐在座位上。
其實現在想來,自己那個時候真是傻,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那麼好的事情,你喜歡的人就那樣答應你交往、結婚,所有的過程都顯得太過簡單,只不過當時的自己完完全全魔怔了,陷入了對丁圩的深深執念,不能自拔。
可即使這樣,陸璇也並不後悔,因爲,她愛他,她自己清楚。
因爲第一天覆工,所以有些文件積壓在陸璇的辦公桌上,她處理完所有的文件已經不早了,就趕緊收拾了一下想着要在丁圩回去之前趕回去,把還被鎖着的安旬放出來。擡起頭看了一下時間,覺得這個教訓足夠讓她銘記的。
剛回崗位突然有點不適應,外加高速高效的處理文件,忙着的時候不覺得,一站起來就腰痠背痛,下了公車,陸璇就這麼一路走一路捏捏肩、敲敲背、捶捶腰往小區裡走。
在看到一路說笑着回來的丁圩和在他身邊的安旬時,陸璇明顯詫異了一下,臉色也變了變,反而是安旬神色無異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有任何眼神接觸的隨丁圩往單元樓走。
捨近求遠、加快腳步一路小跑着回去的陸璇總算趕在了丁圩、安旬二人之前,她迅速掏出鑰匙打開大門就往自己的房間裡快步走,一推開房門就看到了安旬留在她牀上的那條“衣服繩”。
心疼的看着一件件擰的不成樣子的新衣服,陸璇在心裡暗咒自己的大意,她太過低估安旬的能耐,這麼一個小小的空間如何困得住她?
很自然的,丁圩一回來就去了自己的書房把門一關,在晚飯前閉而不出,安旬則是適時的出現在了陸璇房間的門邊。
“你該好好謝謝我不是嗎?”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安旬臉上沒帶着任何不滿或氣
憤的情緒,只是懶懶的靠在門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說完後,她撐起身子就往自己的房間走。
要好好謝謝你嗎?聽着安旬的話,陸璇垂下頭輕笑了一下。
恐怕,我該謝謝你的……並不是這一件事吧。
大多數人因爲家人之間習慣的相處是絕不會去思考在一起十年可以改變些什麼的,可是對於陸璇來說,丁圩和安旬之間的十年,永遠會是在她心裡的結,甚至可能變爲結痂。
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爲了什麼原因而認識而這樣相伴了十年之久?難道不過是丁圩總是輕描淡寫的那一句“朋友拜託照顧”那樣簡單嗎?那麼又是爲什麼,丁圩那位所謂的朋友或者說……安旬的父母,十年來從未露過面,甚至丁圩的婚禮也沒有來參加呢?
最讓她不明白的是丁圩對於他這位朋友向來隻字不提,安旬也像是不認識那兩個人一樣,對於自己的“刻意”提及顯得無動於衷,陸璇每次都極仔細的觀察過,可安旬連極細小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她的漠然姿態,也是讓陸璇覺得可怕的原因之一。
一個站在明處的對手,你卻無從下手去對付,反而是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外,難道,不可怕嗎。
陸璇還曾帶着試探的問過高錚,得到的只是他一臉的莫名其妙以及後來的“原來如此”。
她已經想不到任何方法去了解和探尋,深深的壓迫感讓她感覺不適,讓她覺得總有那麼一天她的心跳就這麼停止了,而自己面對的就是深不見底的窒息感。
最近不知怎麼,陸璇覺得安旬對自己其實並沒有敵意,從第一次安旬出現在她的婚禮上讓她出醜,她似乎就認定了安旬這個對手,之後的相處,現在細想起來,自己做過的事情安旬一清二楚,那些她對自己的警告足以證明,可是爲什麼她不告訴丁圩?爲什麼會說只要自己不傷害到他,她就不會去計較?
不單單是高錚,陸璇也思考過丁圩和安旬之間究竟該定性爲何種關係,他們對彼此又是怎樣的存在,可是思前想後仍是沒有頭緒。
如果說丁圩是喜歡安旬的,那麼他娶自己這一點就說不通。因爲誰都看得出來安旬對他的信任和依賴,如果他開口說喜歡,安旬沒有理由拒絕。
安旬對丁圩的感情顯而易見,可是要說她把丁圩當作喜歡的人來看,總覺得欠缺了些什麼,可是又說不出來那一點點是什麼。
或許,把他們認定爲“美好歲月中的獨一無二”最爲恰當。
多令人羨慕。
是連最親的家人都無法代替的存在。
陸璇也曾想過或許因爲安旬和丁圩很像,性格、姿態、說話的語氣……因爲都很像,所以丁圩對她是特別的,像是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不自覺就想去靠近。
但她永遠都不可能想到,原來的安旬是什麼樣子。
原來的安旬嗎?連她自己都爲自己成爲了現在的樣子而覺得驚訝。
幾天前,陸璇又試探着和丁圩提起關於孩子的話題,他還是那副漠不關心的態度,說自己沒有要孩子的想法,也沒有那個精力和時間去好好照顧。
陸
璇聽着他淡淡的語氣,看着他雖在和自己說話可始終沒有離開手下資料的視線,把嘴脣咬出了一個深深的牙印還是沒能按捺住積蓄太久的委屈。
“夠了,收起你那無所謂的態度,不要再敷衍我。”一把把丁圩手下的資料全部揮到地上,陸璇用因爲氣憤而紅了眼眶的眼睛緊緊盯着他。
“所以呢,你想怎麼樣?”還是那種淡淡的語氣,來之不易的那種真正注視着陸璇的目光裡,沒有任何情感。
這個問題讓陸璇沒有了迴音,是啊,自己是想怎麼樣呢?
難道跟他說自己很愛他,很想和他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然後再度換來他的拒絕。
原諒她,還有那僅存的微薄自尊需要維繫。
所以,她說不出。
“我們都平心靜氣一點,這樣好不好,孩子出生的話我會把TA照看的很好,不會讓你覺得麻煩,TA也不會成爲你的負擔。”換上商量的語氣,陸璇像個窮途末路的賭徒,緊攥着最後的希望。
丁圩一言不發只是那樣靜靜的看着神色緊張的陸璇,陸璇被他看的不知所措,雙手握拳,像是要把身體裡所有的力量集中。
“不好。”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像一股突然襲來的外力給了陸璇重重一擊,讓她整個人泄了氣。“況且,我並不喜歡小孩子。”聽到這句話,陸璇就像要發瘋了一樣,不顧一切的衝丁圩吼。
“爲什麼?爲什麼安旬就可以?爲什麼你可以把所有的寵愛給一個和你完全沒有關係的人?又爲什麼她從來都是你的例外?”說着說着,陸璇有了哭泣的衝動,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
她想,丁圩可能不會理會她,可能會當她是個瘋子,卻沒有想到丁圩說了一句話。
“你錯了,她不是例外,是唯一。”
字字句句,鏗鏘認真,聽起來就像是誓詞。
“還有,不要總是去和小旬比較,你不是小孩子,要懂得輕重。”說完後丁圩就離開了,只留下散落一地的資料和儀態盡失的陸璇。
多像,丁圩剛纔的那句話多像安旬不久前給自己的那句警告,爲什麼無論自己怎麼做都沒有辦法靠近丁圩,安旬卻什麼都不用做就已經離得那麼近了?
丁圩說安旬不是例外而是唯一,陸璇又怎麼會不懂得。
人生中總有例外的,雖然概率低,卻還是有不止一次的機會可以碰到,而唯一隻有一個,無可替代,也就是……遇不到第二個。
“我對於你來說又是什麼呢?”陸璇自嘲般的喃喃低語,莫名的呵笑一聲,收拾好地上的那堆資料,讓整個空間看上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丁圩那樣的男子,總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可是靠得再近你也無法瞭解他,你也走入不了他的世界,只有徘徊、徘徊、失望、心碎、放棄、走開。
他是個很認真的人,並不是表面看上去就難以接近的冷漠的人,可是你走過去了才發現他對每一個人都是和善而疏離的,沒有不同,除了……安旬。
高錚坐在自家沙發上,雙手抵脣,看起來很是苦惱的模樣,其實他正在思考丁圩有一天忽然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