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錚,總是傻頭傻腦,我還曾經擔心他會不會某一天走在路上就被人滅了口,而他自己還什麼都不知道,一點沒有防人之心,心態好到了叫人無法理喻的地步,也不知丁先生是怎麼看上他還收了當作關門弟子,不過我知道,丁先生的選擇不會是沒理由的,因爲他總是在盡力對別人好,不求回報,也不介意是不是被欺騙,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已經銷聲匿跡,所以我可以理解,在我發現他就是丁先生爲我選擇的伴侶之後。我早就看出了他對我的不同,不止一次的希望我可以不作出什麼選擇,可以就這樣輕鬆的與之相處,因爲我不想,對他造成傷害。對於一個愛你至深的人,你的不愛,就是最殘忍的傷害。我沒有辦法迴應,沒有辦法選擇,但是感謝的話還是要說,即使我做了那麼多,他還是依然守在我的身邊。
連我自己都無法想象,在聽到了丁先生結婚的消息的時候都感到天崩地裂的我,在得知死神降臨的時候,可以做到平靜。
我以爲自己是瘋了,或者是因爲太痛,痛的麻木,所以沒有感覺。
後來我才知道,因爲我擁有了他的愛,所以我什麼都不怕了,每個人都一樣,總有一天要離開,在還可以笑得出來的時候,誰也不要選擇哭,笑是希望,哭,則是絕望。
真的不知道,那天我鼓起勇氣表明的心意他都放在了心上,不過是因爲沒有辦法給出承諾,所以只是選擇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那個時候,會有多痛呢?我想象不到。只是聽說過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會有心痛的感覺,原來,你的心還曾爲我痛過。
我不會埋怨自己沒能早知道,所有的事情沒到該戳破的時候,那份知情權就不是我的,同樣的,在那個人沒有自己走向我的時候,他就不是我的。
始料未及,他爲我做的,已經這麼多,他對我的瞭解,這麼深。我從來沒有開口說過自己的喜惡,也不曾表露過心裡的情緒,可是他卻都知道,就像我明白他一樣,他也在意和關注着我,也許,這已經是最大的奢侈。
旁人看到的,說出的,都沒有錯,只是我們太晚有這個勇氣承認。
我說我是在走進你家的第二天在心裡對你紮下了愛的種子,我以爲沒有愛會比這更早,殊不知,在你對我走來的那一瞬,我的模樣就刻在了你的心裡。
擁有你的愛的我,已經沒有什麼想要,所有的,你早就親手給了我,包括,愛情。
請把我的樣子永久的銘記在心裡,因爲我此刻的樣子,就是我永久的樣子,你只要記得這樣的我就好。
在你身邊的這個我,纔是我心裡真正想要成爲的那個自己,也是你愛的,那個我。
生命是個很玄乎的東西,捉摸不定,叫人又愛又恨。
誰離開了,誰又來了,並不會改變什麼,就像一陣微風,輕拂過,只是掃走了幾片落葉。
而我還是我,那個愛着你的我。
近來丁先生的身體狀況有些不穩定,時常會出現意識模糊的情形,嚴重的時候連話都說不出,安旬連夜陪在他
身邊,一刻不停的同他說着話,好些的時候,丁圩還會和安旬聊聊天。
實在是不忍見到這樣的情景,高錚總是站在那扇玻璃牆外看着裡面的兩個人,雖然丁圩有時會出現錯亂,但是在他心裡卻有個始終擺正了位置的人,那個人正牽着他的手,陪着他走下去。
一天安旬忽然抱了一大堆的畫到醫院,高錚還納悶她想做什麼,安旬則是神秘兮兮的一笑,說是要解開這些畫的未解之謎,天機不可泄漏。
那段時間丁圩的狀況還沒有那麼嚴重,安旬把按順序擺好的畫一張張的舉到他的面前,問他看不看得出那張畫裡他在什麼地方。
“我說過的吧,我的每一張畫裡都有你的存在,只是形式不同,你看得出來嗎?”拿着一張畫,安旬有點得意的問靠坐在病牀上的丁圩。
“就是那個泡泡吧。”他很是明白的一說,安旬這才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裡拿着的畫,原來正是那張七彩鯉魚,不由得生出了很多的感觸。“丁先生你真是的,全部都知道嘛,可真沒意思。”話雖如此,安旬的心裡卻是深深的感動。
他都知道,原來自己始終擁有的一個知心人,是他。
“不是都知道,我想了很久也沒想出來你在新房裡畫的那些畫裡,我在哪裡。”丁圩有點好奇的向安旬詢問,安旬一時有點晃神,後來纔想到自己是因爲什麼而迷惑,他剛纔說的不是陸璇的房間,而是那間新房,真的是把她所有存在過的痕跡抹的乾乾淨淨了。
可安旬不會覺得他無情或可怕,只因爲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只願留下那獨一無二的愛。
“那個花環,那枚硬幣,還有少女追逐的希望。”說到這裡安旬微微一頓,“丁先生,你明明就知道的,幹什麼還要我說。”
“哈哈,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我的小旬。”不過是笑了兩聲,丁圩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即使有安旬不停的爲他順氣也還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站在外面的高錚實在是看不下去,也無能爲力,只能逃避般的轉過身,逼迫自己不去看。
在他看來,安旬實在是太過勇敢,面對這樣子的丁圩還可以如此的不動聲色,若是換做了其他的女孩子,怕是早就哭得沒了力氣或者是和自己一樣,不忍直視。
丁圩的情況已經明顯的一天不如一天,遺憾的是那種新型病毒還沒有被研究透徹,留下的那些疑惑,怕是會成爲一個未解之謎。
急促的鈴聲響起,醫護人員以最快的速度進入了丁圩的病房,關上了百葉窗,隔絕了病房外的視線。
看着沒有一絲異樣的安旬,高錚總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安慰的話他說不出,因爲他知道這樣的情況安旬看得很清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丁圩的現狀,可是他不願看到安旬現在的樣子,該是生生吞下了多大的悲傷才能成爲現在的模樣。
“幾天之前我去找過陸璇,把很多的事情都告訴了她,也說了丁先生的身體狀況,那個時候的她像是失魂落魄,感覺一下子崩潰了,所以我知道的,她依然愛着丁先生,長
久、深刻,沒變。”對着高錚笑了一下,安旬似乎在爲自己感到慶幸,“她第一次跟我說了她很羨慕我,還說我是她人生中僅有的挫折,說寧可她和陸澄從來沒有遇見過丁先生和我,又說覺得自己傻,如果沒有遇見我們,她的人生就會太過平凡和單調,很多的東西也都學不會。”
“你知道嗎?她還跟我說她其實早就發現了丁先生愛着我,她之前一直很好奇爲什麼像丁先生那麼優秀的人卻遲遲沒能擁有另一半,也對於婚禮當天心不在焉的新郎存着不解,可在她看到我的時候她明白了,啊,原來這就是原因。她說憑藉着女人的第六感,那個時候她就看出了丁先生看我的眼神的與衆不同,那是看着愛人的眼神。”似乎感受到了那種目光的溫度,安旬的嘴角掛上了一個很溫暖的弧度,“能從她的口中聽到這些話,這可能是我最大的安慰,因爲我知道,她雖然沒能把愛情收回來,可是至少想開了,也不會再鬱結,至於之後的日子,會平順坦蕩的。後來她又問了我一個問題,她問我,‘你爲什麼會嫁給小錚呢?我還以爲沒了我這個阻礙,你和你的丁先生就能走到一起了。’”忽然偏過了頭,安旬望着高錚,“你說,我該怎麼回答呢?”
沒等高錚給出自己的答案,安旬就出聲止住了他將要說出口的回答,“我告訴她,因爲丁先生覺得他的愛沒有辦法停住,可是他自己沒法延續,所以就挑選了一個同樣懷着這份愛的人到我的身邊。”沒有想到安旬真的可以諒解至此,一直以爲自己沒能如實相告這件事會是她心裡的疙瘩,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他的白白擔心,高錚總算是鬆了口氣,“她察覺到了不對勁,我就把丁先生的病情告訴她了,結果……在她整個人還沒能完全接受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眼淚就流了出來,止都止不住,那個時候我才明白了兩個詞的含義,一個是痛徹心扉,一個是淚流滿面。她用哽咽的聲音不斷的重複‘這不可能’,讓我覺得她都快要喘不過氣來,我就在想啊,我是不是沒有陸璇愛丁先生呢,連眼淚都流不出來,要是可以哭一場,多好啊!”看着她不自覺的羨慕神色,高錚伸出手想要把她摟進懷裡,可惜還是一樣,他沒能那麼做,只是將手和頭一併垂下。
或許安旬說的對,他太過自卑,在她面前他總是渺小而自卑的,所以纔沒有辦法很好的站在安旬的身邊,所以握不住她。
只有像丁先生那樣孤傲清冷的男子才能大聲的宣告出自己的愛,是這樣吧?
“在我要離開的時候,她只說了一句話,她說,丁先生其實很幸福,因爲有我在,一直很幸福,她說她雖然沒資格,卻還是想替他對我說一聲謝謝,謝謝我在他的生命中出現。”揚起了一個滿足的笑容,像是越到了這個時候越是要給自己信心堅持下去,安旬在得到了陸璇的認可後笑得像個小孩子,“那是我聽到的,她對我說的,最動聽的話。”
“小旬,如果想哭就哭,不要再強忍了,你這樣……”咬了咬牙,高錚一下子掰過了她的身子,“你要是再這樣我會擔心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