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聞聲衝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旋即又看向吳氏,她立即禁了聲,其他人也沒再說話。
靜了小會後,我爹突然起身宣佈了句:“來人,隨我去四小姐住的院裡看看那口水井。”
我爹是何打算便不得而知了,但今晚必定有人會遭殃。
去的時候,吳氏走在我前面,感覺她像是憋不住的話嘮子,又說了句:“嘖,這事情,我越想越覺得蹊蹺,昨夜也有家丁丫環,打水收拾廂房吧,怎的今一早就鬧這種可怕的事情,四丫頭居然還有昨晚說鬧鬼……話說,武當山的道士,是不是經常替人捉鬼驅邪呀?世間上真的有鬼麼,四丫頭?”
我回她只有四個字:“空穴來風。”
能否理解明白,就得看她自個了。
我說完這事個字後,她沒再吱聲。
一大羣人浩浩蕩蕩地提着燈籠往我住的院子走去,來到水井邊,我爹親自過去過目,命令下人提着燈籠往井裡照。
小會,他似乎看出了端倪,便吩咐膽子大的人下去打撈,剛開始在跟隨前往的家丁並無一人願意下井,個個都嚇得差點尿褲子的誇張。
之後有個稍年長的家丁給我爹提議說:“老爺不如去請撈屍人來幫忙,他們專幹這行,煞氣重,一來穩當。”
我爹聞聲思考了下,點頭應允:“嗯,那就由你去把人請來。”
“誒好的,小的這便去。”那家丁聞聲恭敬點了個頭,一臉似要立大功的表現。
之後我爹就進了我廂房旁邊的小客廳坐等,一干人等擠進來,有點像包糉子。
等了近一個時辰,那家丁才把撈屍人請到,一共請了三個,都曬得比較黑,兩個中年男一個婦女,有個很壯,有個很瘦,婦女略顯發福,都五四十左右,粗布麻衣的簡單打扮。
人請來後,我們又重新回到水井那圍觀,由瘦的那個中年男人下井,幾個人在井外拖好繩子,以穩當他能安全下井,我看着他下去後,心臟不知怎麼的開始怦怦快跳得厲害。
撈屍人我是第一次接觸,在武當山時有聽說過,具體怎麼撈屍的,光是猜想,我就渾身雞皮疙瘩。
這時,突然一個突兀的聲音低聲哀道:“嘶——頭怎麼突然間這麼痛……哎呀呀……”
我順着聲源看去,是個二十出頭的男子,正抱着腦袋痛呼,了眼一看,我還以爲他是感染了風邪,可等我仔細看清楚後,發現昨夜那女鬼,正纏緊在他身上,猙獰而扭曲的怨恨臉,張開血盆大口,用力咬在他半顆腦袋上,嚇得我捂住嘴巴,渾身毛骨悚然,往後蹉跎倒退幾步。
旁邊有人注意到我眼神和看去的方向,臉色驟變,聲音哆嗦地衝我問:“四四四小姐……你你你看到了什麼……”
我聞聲看向那人的時候,大夥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讓我一時間不知所措,畢竟這種事情我也是頭一回經歷。
“沒沒什麼,我只是今晚可能吃多了,胃裡有點不舒服……”我不敢說出來,怕嚇着他們,又怕有人不信,會借題發揮陷我於不義,這個家我打從進門時,就有了提防的意識。
“啊……被嚇壞了,我還以爲真有什麼髒東西來了……”圍觀的家丁丫環小聲低估。
我下意識打量了圈他們,我爹似乎並沒理會我的反應,張氏和慕容詩文看我的模樣有點嫌棄,吳氏則皺緊眉頭,有些警惕地四周看看,李氏縮在我爹側懷,不得不說,她很懂那種能勾起男人保護欲的手段,光是我看着就有想保護她的衝得,何況男人。
李氏心思固然不簡單,但那鍾氏看我的眼神,讓我有些在意。
那種近似打量,想從我身上找答案的眼神,跟我目光對上時,衝我輕輕頷了下首,便移開了目光。
這鐘氏……或許是我想多了。
等了近大半個時辰,三個撈屍人才把水井裡的女屍打撈完上來,還讓人取來張草蓆,之後他們從自帶的隨身包袱裡,取出一塊用硃砂畫有詭異圖案的黃布,蓋在草蓆上面,取出個銅製的小香爐,點上三柱香把骸骨拼起來。
兩個男撈屍人嫺熟地把骸骨按原位拼好,女撈屍人負責清理那堆破混着了頭髮的衣裳,從裡頭清理出一對耳環,和一支簡單的銀簪。
當有擺到骸骨頭顱骨處時,有人一眼就認出了這簪子,當即驚呼出聲:“咦,這不是阿柄你媳婦的頭簪嗎?”
那個叫阿柄的,就是被女鬼咬住腦袋的年輕男子,聞聲的大驚失色:“啊——!”聽起來像痛苦,也像心虛。
一個認識阿柄媳婦的丫環確定地說:“是啦是啦,就是翠蓮的簪子,她以前經常戴在頭上的……”聲音裡帶着怕意。
“翠蓮啊?先前不是聽老秦說媳婦鄉下帶孩子休養了嗎?可這眼前這……怎麼會……”有人不敢相信地道了句關鍵的話。
沒想到這叫翠蓮的女鬼是老秦兒子的媳婦,然而他先前說兒媳婦回鄉下去了,如今卻死在這口水井裡。
而它如今化成冤鬼血口咬在阿柄的腦袋上,答案就不難猜出來了,這阿柄說不準就是那天,措手推倒翠蓮,導致她早產,而他卻沒有及時找人來救命,眼睜睜讓自己的媳婦死在失血過多裡……最後一屍兩命,還落到棄屍荒井的下場。
而它死後輪入魔障,每晚重複着死前的痛苦折磨,煎熬着它的靈魂,而害死它的人依舊逍遙法外,令它怨氣一天天累積,怎麼能心甘呢?
這慕容家的人心思,不比那些細作惡毒呵,老秦是張氏的心腹,這事情一但敗露,她要如何潔身自保?
剛想到這,我就聽到張氏先發制人,衝阿柄怒道:“還不快滾過來,給老爺說說這到底怎個回事?”
阿柄抱住被女鬼咬得他痛不欲生的腦袋,連滾帶爬跪到我爹腳邊,一手捂在被咬的位置一手撐地給我爹磕頭喊冤說:
“回老爺,夫人……小的什麼也不知道啊,先前家父讓小的送翠蓮回鄉下,一個月多後,收到產婆捎信來說翠蓮不見了,小的當時有請假回鄉下找過,還被村裡人嘲笑小的媳婦懷了別個男人的孩子,跟人跑了……怎曉得事情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老爺,夫人,小的當初真真有送翠蓮回鄉下,對她有回來過的事並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