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權不在的這些天,碧溪村沒有安寧。
半月之後,有人嘗試碧溪之水,結果又有人中毒。同一時間,和安堂的大夫也帶來了研究結果,和李權說的一樣,就是打量食鹽倒入水中將溪水污染。
現實和李權講的一模一樣,那些因毒水之時對李權抱有懷疑的村民們被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
一時間,李權在村中的信譽再上一個臺階,村民們懊悔之中帶有一絲崇拜,都認爲李保長是無所不能的神人。
但此時,神人卻被關在碧州大牢裡,等待的卻是遲遲未到的死刑!
回想起李保長來村裡的種種變化,村民們打心眼兒裡覺得李保長不僅是個難得的好人,而且是個有能力、能帶領大家改變生活的保長。
碧溪村不能沒有李保長!
一場運動在村民之間緩緩醞釀。
……
……
碧州城外不遠,那條幹涸的河‘牀’裡又有人開始開鑿起來,李權雖不在,但村民們對李權曾經做過的決定堅信不疑。十五天後,溪水還是有毒更加證明了李保長的判斷。所以大夥兒從新開始動工。
這一次,集結了所有碧溪村的壯年,甚至還有他村同樣在碧溪取水的村民。
足足六七百人自發組織開渠引水,這是前所未有的奇景。
大冷的天,一羣漢子赤身‘裸’膊揮着鋤頭、拿着鑿錘、喊着口號,幹得有聲有‘色’,汗水在他們古銅‘色’的皮膚上滾滾滑落。
幹不了重活的民‘婦’在一邊挑着擔子幫男人們搬運鑿出的泥土山石亦是毫無閒暇。
待到黃昏落幕,他們才收整起來結伴離開。
如此景象吸引了很多人圍觀,有人嘲笑、有人指指點點、也有人佩服點頭。
李倩蓉便是其中點頭之人。
若不是這件事,恐怕她早已忘了在碧溪村也有個叫李權的。
那一日,在金字一號店,那看似平凡卻出口成章的鄉下人曾對自己豪言要當縣令,還要拜入朝堂。那一點兒偏執的自尊在以前看來庫覺得可笑,但現在看來,李倩蓉暗暗覺得也只有這樣的正直偉大之人才陪擁有那樣執拗的‘性’格吧?
“千里追匪爲村‘女’,舉村過堂鬥強權。官職雖小,但所行之事着實讓人佩服。今又興此壯舉,足見其敢想敢做。只是現在……”
身披紅‘色’鑲絨裘衣的李倩蓉看着無人的河‘牀’輕聲嘆息。在夕陽的照耀下,拖着長長的影子緩緩離去。
回到王府,李倩蓉難以平靜。這是她見過的最有能力也是最爲正直的官員,而且那保長有理想有目標,是大慶難得的好官。
李倩蓉雖小,但在京時,受環境影響,見過太多大官,知道照那李保長的‘性’子當不上什麼大官。正因如此,李倩蓉忽然很想幫他,至少先不讓他死。
“到底該怎麼辦呢?”
李倩蓉在房中靜靜想着。突然,房‘門’被猛然推開,一個嬌小的身子急匆匆地跑進屋,看也沒看李倩蓉一眼便開始在房間中翻箱倒櫃。
這段時日,李倩蓉和李芙兩姐妹因爲一個李權把關係鬧得不是很和諧,相互間說話變少了。
見妹妹慌張模樣,李倩蓉忍不住好奇地走了過去。
“小芙,你在找什麼?這麼急?”
“沒……沒什麼!”
李倩蓉在身後偷偷看着,卻見妹妹從一個小箱子中翻出了一塊泛着金光的牌子,只一晃眼就揣進了懷裡。
李倩蓉認得那東西:“小芙,你把皇帝叔叔給的免死金牌拿出來幹嘛?”
李芙不悅地跳上‘牀’,將‘牀’罩拉上:“這時我的,我拿出來玩玩不行?你自己不也有?幹嘛管我的?不說了,我要睡覺。”
說罷,李芙一頭鑽進被子再也不出來了。
李倩蓉在原地愣了半晌,忽地小手一握,喃喃道:“對啊!我還有免死金牌!不過用它救一個跟自己不相干的人是不是太草率了?”
李倩蓉回到自己‘牀’上猶豫起來。粉‘脣’輕輕含着手指,煞有介事的模樣說不出的可愛。
片刻後,李倩蓉最初決定,果斷從櫃子中將自己的免死金牌拿了出來。
“管他的,像那樣的好官也不知多久能遇到一個,我爲皇帝叔叔救下一個好官,那是對大慶做貢獻,待有機會再向皇帝叔叔要一個便是。”
……
……
次日的第一聲‘雞’鳴喚醒了碧州。
今天是李權行刑的日子。
前幾天太過平靜,宋寧知道今天會有人找上自己,卻沒想到消息來得這麼快,甚至連給自己更衣的時間都沒有。
宋寧接到手中的第一件東西是一張紙,上面是這樣寫的:
“蓮,出於污泥更鮮妍。不染塵,出水似‘女’仙。臉,妝鏡常照知容顏。百姓心,濁清自有言。
鏈,多行不義爲貪錢。東窗發,囹圄淚溼衫。廉,清風兩袖夜舒坦。正氣‘蕩’,一覺到白天。
**亦難當,天災不可謂,碧溪村遭逢大難實乃天災之故,非人力能免,碧溪村全村一千六百七十二口懇請知府大人明察秋毫,還李保長一公道。”
之上內容不過聊聊幾十字,但下方無數的血紅指印證明這時一張聯名錶。
慶國律法明文規定,若百姓對朝廷判案有不滿,案情有重大疑點的,可寫聯名錶要求將案子‘交’由上級重審,聯名人數達一百便有效。
追溯往昔,悠悠歷史中,對聯名錶有載的史記多不甚數,但聯名之人上千的卻史無前例。因爲案子一旦重審,如若維持原判,所有聯名之人都將受到牽連,據情節嚴重或罰銀錢,或受杖責。
宋寧看着這張紙恨不得就此撕掉,如果沒有大人物‘插’手就改判,那宋寧這張臉算是徹底丟盡了。
“大人,如今該怎麼辦?”送信官員汗如鬥下,“你出去瞅瞅,外面那人山人海的,別說知府了,就連外面整條街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宋寧的一臉書生氣消失不見,鼻尖沾着幾滴汗珠:“聯名的不過兩千人,難道去拿來了?”
“何止是全來了?現在整個碧州都在流傳李保長的事蹟,各村各縣,包括碧州當地住戶全都聚在‘門’口,等着大人一個‘交’代呢!”
“清風兩袖去朝天,不帶江南一寸棉!李保長爲民不懼身死,求大人將李保長無罪釋放!”
“對!無罪釋放!”
一聲聲高呼穿透層層牆壁的阻隔,震得知府院中松柏都顫抖起來。如虹之聲勢讓人膽寒,宋寧就算再蠢也不會罔顧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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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甘心,如此抓了又放,拿不是打自己的臉麼?心道至少也要‘交’由京師大理寺重審。
宋寧沉着臉,一邊走一邊繫腰帶:“走,隨我看看去。”
傳信官員見宋大人往正‘門’走,趕緊上前將其拉住:“使不得!宋大人您還是先從後‘門’出去,看看外邊的情況再考慮要不要出現在公堂吧!”
“會有如此嚴重?”
話音剛落,外面又有一片聲‘浪’傳來,嚇得宋寧嚥了口口水,想想還是保險起見。
宋寧思緒不安地走到後‘門’口,‘門’一開卻見守‘門’的兩個‘侍’衛跪在地上磕頭不止,而他們跪的卻不是自己!
“你們這是?還不快起來?成何體統!”
宋寧大怒,但地上二人卻紋絲不動。
隨着‘門’板漸漸被打開,‘門’外一個屁大丁點兒卻長得極爲可愛的小丫頭站在那兒,小手高高舉起一副氣哼哼的模樣。
“哼!叫你們還擋着我?現在知道怕了吧?”
小姑娘長得實在太可愛了,下巴尖的小黑痣嬌小卻又顯眼,想活蹦‘亂’跳的小跳蚤,生怕跳在自己身上,惹得宋寧心癢癢的。
宋寧正了正臉‘色’:“小姑娘,此是知府,不是你玩鬧的地方。快點兒離開。”
李芙這才注意到‘門’已經開了,從裡面又出來兩人,秀美輕皺:“你是誰?”
宋寧身後的官員低聲提醒:“休得無禮,此乃知府大人。”
李芙不但不怕,反而大喜:“你就是知府?我正找你呢!”
對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宋寧也不好發火,耐心到:“小姑娘,你找我何事?”
李芙一本正經,脆生生地喊道:“把李保長給放了!”
宋寧一愣,隨即翻了個白眼,還以爲這也是外面給李權求情的小姑娘,自以爲是地跑到後‘門’來了。
“小姑娘,你快回去吧。本官今日有事,沒閒工夫陪你玩。”
說着,宋寧就要走。
李芙一把將其拉住:“哎哎!你走什麼走?我又不是無緣無故讓你放人,擦亮你的眼睛看清楚,瞧瞧,這是什麼?”
一邊說,李芙一邊指着另一隻高舉的小手,心裡暗暗抱怨。
“本姑娘舉了這麼久,竟然沒看到!哼!”
宋寧注意到小姑娘的手一直舉着,手上似乎有東西。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金‘色’牌子——上面一個“免”字熠熠生輝。
“這是什麼?”
李芙一‘插’蠻腰:“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宋寧和身邊官員齊聲驚呼。
之後,宋寧怒極反笑:“小姑娘,這事兒可不能隨便開玩笑。本觀念你年幼就不予追究,快點兒把你的玩具收起來吧。”
李芙頓時漲紅小臉,心道自己皇帝叔叔賜的免死金牌,你丫的竟然說是玩具!
“你!你!你到底實不實貨?看清楚,這是如假包換的免死金牌!”
宋寧不以爲意,但身邊官員卻有些遲疑地說道:“大人,小姑娘手裡的牌子跟真的免死金牌真有幾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