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宣二十一年 元和宮前
偌大的殿前跪着一人,看面容身姿乃是一碧玉年華的少女。
這少女身穿月銀紅宮裙,水芙色紗帶曼佻腰際,懸掛着一枚鳳白玉。衣襟遍繡者帝女專用的鏤空混色雙面繡。
她頷首露出雪白的頸項,一邊的耳垂墜着細長的耳墜。頭上的三千墨絲以髮帶挽起朱釵固定,又簪上一柄八環掐金絲步搖,微風中不止的晃動,發出清脆的玉碎聲。
此人乃是大周第一世家——白家唯一的大小姐,更是榮康長公主疼愛的義女,當今陛下親自冊封的尋暖長郡主——白錦。
此時尚是春寒料峭的時候,儘管已經晌午,但這精雕細琢的青石地板仍是透露出刺骨的涼意。然而,跪在這的人兒彷彿毫無感覺,只是兀自低頭沉默着。
片刻鐘後,屋裡走出一人,身着絳紫色的羅衣。大周尚紫,愈是深紫代表身份愈高,絳紫乃是極爲尊貴的顏色。他手中尚在把玩一對玉核桃,看似漫不經心,卻生生讓人想要臣服。門口的侍衛們早在他邁出殿門的那刻就獻出了他們的膝蓋。毫無疑問,天下間擁有如此氣勢的只大周皇帝周乾一人而已。
他緩緩踱步,走到白錦面前,薄脣輕啓。
“爲了他,你當真連身爲郡主的驕傲也不要了嗎?朕說了不見你,你就這麼跪着,你這是在逼迫朕?要是朕真的不出來見你,你還打算怎麼辦,去太后宮前繼續跪着着?還是打算哭鬧上吊,以死相逼。”皇帝蹲下身子,盯着白錦那雙涉世雖深而仍然清澈透亮的星眸,一字一頓地說着。
“陛下,我······不,舅舅,求您,求您。”面對皇帝的質問,白錦
心裡的悲傷霎時間噴涌而出。
她是在賭博啊,還是用這世上最難猜測的君恩在賭,用長輩對她的疼愛在賭,她何嘗不知道,這樣會傷到很多人的心,但是她無可選擇。賭,她還有一絲希望,若是不賭,那人,那人,就真的沒有明天了。
“求?丁全,你看看,這就是我千尊萬寵捧在手心裡長大的長郡主啊。”白錦這番話無疑是刺激到了皇帝。他對着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公公大笑着,渾然忘記了自己應該自稱朕。
“尋暖,朕疼愛了你這麼多年,何曾捨得讓你對任何人說過一句請求。如今,不過一個一個他,你竟然就跑到這跪着,你可真是對得起朕和白家的培育。真配得上朕在滿朝文武面前對你知書達理,聰慧賢淑的稱讚。你願意跪,那就在這跪着吧。”說完扔開手上的文玩,轉身欲走。
寂靜的元和宮響起了玉石相碰撞的聲音,然後逐漸消失,聽起來格外的滲人。
“初時長恨,復有相思!”面對帝王的離去,白錦一聲高喊,成功的換得周乾停滯的腳步。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無人聽見天子的喃喃低語。只見他招了招手,示意白錦一同進入大殿內。
“舅舅”白錦試探性如撒嬌般喚了一聲,繼而磨磨蹭蹭地走到皇帝周乾身前。
“嗯”皇帝只低低地應了一聲,便再無反應。這種冷暴力,瞬時讓殿內的被一股低氣壓籠罩。乾宣一朝在這種氣壓下嚇暈的人可謂是不計其數。
看見皇帝明顯不打算開口,白錦只好主動道來。玩心計,她自認玩不過自家舅舅,還是走坦白爲寬的道路爲好。
“舅舅,您,您打算怎麼
處置?”
“你說呢?”
“依我看,這件事不能需得嚴查,畢竟有人膽敢危害大周儲君,那就是罪無可恕。不過,話又說回來,沒有參與此事的,就不要牽連了吧。”白錦知道,所謂欲揚先抑,這樣說反而可以有一線生機。
“說的有道理。”是有道理,但那又怎樣。
“舅舅,那我都嫁給他了,你也是同意的。總不能讓我這麼年輕就守寡吧。”跟着皇帝這麼多年,白錦當然知道,若是皇帝決定懲處誰,便是太后求情那也是閉門不見好生送走的。
如今他既然見了自己,說明事情沒有那麼嚴重,還是有轉圜的可能的。
反應過來的白錦立刻放鬆下來,說話也有幾分隨意了。
“哼,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但是,你記住了,僅此一次。”
“您放心,我回去一定會好好說他們的,保證沒有下次。”說着還舉起了三根手指作發誓狀。白錦不禁心頭一樂,就知道,這人就是在找臺階。
之前,讓她跪了那許久,估計也只是做給別人看的。嗯,也許還夾雜着那麼一點醋意?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鬼丫頭,竟然攻擊朕的軟肋”
白錦吐了吐舌頭,一副天真無害的模樣。軟肋啊,那可是您自己親自教給我的,不好好用怎麼對得起您的教誨呢。
當然,這樣的話白錦絕不是傻兮兮的說出來。
“舅舅,尋暖知道周越沒有您的深情,可他好歹是當初唯一願意娶我的人,我自然得爲他着想嘍。”回想自己半年前的慘狀,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啊。
還有誰,會比她更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