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鳳公主找來的時候,南屏正在屋中作畫。
自打蘇蘇落崖之後,他就開始潛心作畫。
畫中女子一身白衣,側立於桃花樹下,微微回眸,笑容狡黠--正是蘇蘇。
畫完之後,南屏停筆觀畫,忽然眉頭一皺,落筆將畫中人塗黑,然後引火燒掉。
“哎,還是不像啊。”他輕嘆一聲,將手裡的狼毫筆擱在白玉筆架山上。
紅木的几案只到膝高,上頭擺放着畫卷,硯臺,筆架山,毛筆,以及一隻銅製香爐。
香爐上升起嫋嫋白煙,南屏跪坐在几案之後,滾着雲紋的袖擺堆在身側,猶如天上裁剪下來的白雲,其人之美,猶如天上謫仙。
忽然,門外傳來三聲敲門聲。
“太傅。”傲鳳公主的聲音傳來,“我有要事相商。”
南屏緩緩睜開眼,擡手將桌上畫卷一卷,擱在身旁,然後開口道:“請進。”
雕花門吱呀一聲推開,傲鳳公主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前,她穿着一身匠人特別打造的戎裝,亮銀色的裙甲將她的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火爆異常,兩條修長大腿包裹在鹿皮長靴裡,身後拖着一條長長的紅色披風,走路的時候,那披風就像火一樣拖在她身後,看起來就像鳳凰的尾羽,當真是又傲又美。
加上她的高貴出身,所以傲鳳公主有慶國第一美人的稱號。
她快步走到南屏身旁,單手叉着腰,對他笑道:“太傅大人,你又在畫畫啊。”
“閒暇時的一點樂趣罷了。”南屏輕描淡寫的說道。
“哦?是嗎?卻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讓你這樣心心念念,總是躲在屋子裡畫她。”傲鳳公主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畫卷上,忽然伸手去奪畫。
南屏是個文官,沒有武藝在身,雖然立刻就伸出手去護着畫,但還是被傲鳳公主劈手搶了去。
傲鳳公主迅速打開畫卷一看,目光一閃,有些不高興的皺了皺眉:“哎呀,好一位嫺靜閨秀,卻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啊?”
她身爲慶國第一美人,追求她的人猶如過江之鯽,甚至連皇帝都曾求娶過她,所以自信滿滿,覺得自己是所有男人的夢中情人。
她是知道南屏時常在屋子裡作畫的,雖然並不知道他在畫誰,但心裡卻篤定,那畫中人八成是自己。對此,傲鳳公主並不放在心上,畫她的才子多了去,也不缺南屏這一個,雖然南屏也算是個人中龍鳳,俊美風流,但還達不到她心目中的標準。
可惜她的自信心在打開畫卷的那一刻,就受到了重創。
南屏的畫技很好,寥寥幾筆,就勾勒出畫中人的氣質來。
雖然臉被塗抹了,但還是可以讓人一眼看出,這畫裡面的女子,是個外表嫺靜淑女,內心狡黠如狐的靈動女子……而不是烈性如火的傲鳳公主。
“傲鳳公主,這是我的私事。”南屏微微一笑,仍舊跪坐在地上,脊背筆直,朝她伸出一隻手,示意她快點把東西還來。
傲鳳公主見他對自己如此不假辭色,心裡頗爲不滿,她看不上別人是一回事,別人看不上她是另一回事,於是反手一收,將畫卷藏在身後,對他笑道:“這畫已經污了,我幫你燒了吧。”
南屏不說話,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良久,忽然淡淡問道:“敢問公主,今日尋我,所爲何事?”
傲鳳公主這纔想起自己過來的初衷,於是面容一肅,對他嚴肅道:“太傅,你可知道異人之事?”
南屏掃了她一眼,淡淡道:“願聞其詳。”
“事情是這樣的。”傲鳳公主清清喉嚨道,“今天葉荊棘的傷突然好了,治好他的人,是一個異人,據說,這個異人有着換血續命的本事……”
接着,她將事情的經過整個跟他說了一遍,包括今日在練兵場上,葉荊棘建立軍醫隊,以及那異人如今已經在葉荊棘手裡領了軍銜,然後形影不離的跟在他身邊等事,事無鉅細,全都說給他聽。
南屏聽到最後,閉上眼睛靜靜思索起來,在傲鳳公主快要不耐煩的時候,他忽然睜開眼道:“投奔葉荊棘的是兩個人?一男一女?”
“不止。”傲鳳公主道,“還有四十個學徒。”
“但是爲首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南屏垂下頭,忽然微微一笑。
傲鳳公主見他笑得莫測,於是忍不住問道:“太傅心裡想到了什麼?可否說出來跟我分享一下?”
“沒什麼,只是有幾個猜測罷了。”南屏淡淡道,“至於真相如何,還是要等我見過這二人之後才能知曉。”
傲鳳公主其實並不怎麼在乎那個藥師,她的全部興趣都在那個異人身上。
對方到底是真是假?
對方到底是不是爲了葉荊棘而來?
葉荊棘究竟是不是對方選中的真命天子?
傲鳳公主想知道的事情很多,但她並不願意自己去試探那位異人。
這種容易得罪人的事情,還是讓南屏去做吧。
反正男人嘛,就是應該爲她這樣美麗高貴的女人付出和犧牲。
若是異人是真的,她就越過南屏,過去好好結交一番。如果異人是假的,那就好辦多了,她馬上就可以羅列各種罪名把對方抓起來甚至殺了,然後再想辦法將那個藥師,以及那個新建立的軍醫隊掌握在手裡。
藥師也是個男人啊,男人一愛美人,二愛功名利祿,這些她都可以給他,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想到這裡,傲鳳公主對南屏微微一笑,然後隨手將之前藏在身後的畫卷拿出來,丟進他懷裡:“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做了,結果出來,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說完,她留給南屏一個美麗的笑容,然後一掀披風,轉身離開,出門的時候,居然連門都不給人關上,像只驕傲的鳳凰一樣,腳步鏗鏘的遠去。
南屏看着她那副傲慢的姿態,輕輕搖搖頭,起身走了過去,擡手將眼前的雕花門重新關上,然後迴轉身來,回到几案邊,俯身撿起地上的畫卷,展開之後,俯視畫卷上那個白衣女子,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容,眼中流露出一絲淡淡溫柔。
“作爲你的敵人,我並不後悔陷你於死地。”他喃喃道,“但作爲一個男人……我很高興你能活着回來,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