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宵心裡忿忿的想,但是迫於師父的淫威,只得悻悻的閉上嘴,用一雙急切的眼睛,看着南屏。
南屏稍稍順一口氣,這才把話說清楚了。
“快,快下去救蘇蘇,我把她推下去了……”
“什麼!”
紫宵也顧不得師父還在一旁了,一把揪起南屏的衣領,怒目而視道“你把蘇蘇,你把蘇蘇推下山崖了?”
蕭白卿也有些意外,怎麼好好的會把人給推下去,但是他好歹沉着些,沉聲道:“先放手。”
“咳咳,我們,被山匪劫持,我給蘇蘇餵了回生丸,她應該不會有事……”
南屏虛弱的不得了,一番話說的顛三倒四,但是蕭白卿跟紫宵還是聽懂了。
紫宵放開南屏,旁邊就是山崖,這一眼看過去都不知道哪裡是山底,蘇蘇就算吃了回生丸,也該摔得夠嗆吧……
而且,要不是這個人蓄意帶走師妹……
紫宵看一眼南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他帶走師妹意圖不軌,哪裡會出這樣驚險的狀況。
現在他沒事,自己跟師父盡心盡力的給救了回來,小師妹卻是被推到了山崖下頭,萬一要是出個什麼差錯,只怕小師妹雖性命無礙,但皮肉傷是少不了了。
“你身上的傷是山匪捅傷的?”
蕭白卿沒什麼表情的問。
南屏看一眼弟弟,他們是孿生兄弟,儘管一個清冷如雪,一個溫潤如玉,但還是有着某種莫名的聯繫感。
“是。”
無需多言,南屏就從弟弟的臉上看出了一絲殺意。
紫宵無心聽他們寒暄,趴在懸崖上細細想了一會,就準備找根繩子下去看看。
師父不疼小師妹,沒事,我來救你。
他忿忿的想,什麼人啊,見着自己兄弟就忘了徒弟。
哥哥給山匪捅兩刀看師父這樣子是恨不得滅了人家滿門。
小師妹呢?
懸崖不知道有多高,紫宵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繩子。
看着下頭不見五指的黝黑,紫宵簡直恨不得自己也嗑一顆回生丸跳下去算了。
南屏倒是注意到渾身上下散發出“我很不滿,我要去找蘇蘇”信號的紫宵來,他輕咳幾聲,就要坐起來,蕭白卿見狀,也向山崖處看了一眼。
“我給蘇蘇換上了我的那件青袍,咳咳。”南屏一邊撐着坐住,一邊不知是對紫宵還是對蕭白卿說着,“青袍上有印記,我能找到蘇蘇。”
一聽說能找到小師妹,紫宵整個人都來勁了,“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趕快去找吧。”
蕭白卿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而是少見的挑起一抹戲謔的表情,儘管隔着面紗,還看得不那麼真切,但是一個是宛如照鏡子的雙胞胎哥哥,一個是在身邊待了十幾年的徒弟。
我靠,這傢伙也會露出這種表情!
儘管兩個人立場不同,心情也很焦急,但是在看到蕭白卿微微歪着頭,似笑非笑的眼神時, шшш •Tтkā n •¢O
紫宵和南屏還是在內心同時蹦出了這一句話。
“怎麼,你不殺她了嗎?”
神醫絲毫不在意兩人灼灼的眼光,還是輕鬆戲謔的問出這一句話。
南屏聽了,像是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起來:“你說呢?”
他笑的有些滄桑,有些無奈。
“我方纔真的以爲我要死了,眼前出現的,不是什麼我這一生的回顧,也不是什麼對死亡的恐懼,就只是看到了蘇蘇那一張臉而已。”
“你現在也跟死人差不多。”
蕭神醫毫不留情的冷哼一聲,南屏身上的經脈盡數破碎,倘若前段日子在花戲水沒有給南屏用了大補藥材,倘若不是他們快馬加鞭,倘若不是他最後沒有選擇跟着慶國的車隊一起而是四處找尋發現了用過斷浮生的馬車,倘若不是紫宵眼尖,倘若再遲那麼一會,現在的南屏只怕已經死的透透的了。
“咳咳,我知道。”
這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生死關前走一趟,還有什麼是不能放下的?
全身經脈骨骼猶如被撕裂般的疼痛,也抵不過那最後一瞬間的遺憾與滿足。
他曾以爲既然上天讓他跟蘇蘇註定處在兩個對立面,那麼不如一了百了,這是孽緣,又何必再苦苦糾纏不能放下。
但是上天不讓他死。
或許下一世就不能遇到了吧,南屏忍住喉間的腥甜,看了一眼夜空。
“行了,這邊有一條小路可以直接下去。”
紫宵趴在山崖上看了半天,終於有點發現,左側有一條被枯枝爛葉掩蓋起來的小路直直的似乎通向着下面。
蕭白卿走到崖邊看看,略皺了下眉頭,“這太陡,南屏的傷勢走不了。”
“那怎麼辦?”紫宵這回是徹底急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雖說蘇蘇吃了回生丸,但是那是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嗎,之所以能煉成這出乎意料的回生丸其實不僅僅是耗費心血,更是在《毒經》裡提取了些毒術的法子,運用以毒攻毒的道理,纔可保人一命,心脈不受損。
因此這不是說吃一顆就能延年益壽的事,這跟他當時給蘇蘇吃的那種白藥也差不了多少,只不過是功效更強大一點而已。
所以這要是去的太遲了,小師妹到底能不能很從前一樣活蹦亂跳的都是未知數。
“師父,蘇蘇已經在下面待了幾個時辰了,我不能不去救她,她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徒弟沒法跟敏夫人交待。”
他鄭重其事的對着南屏一跪,蘇家跟皇家的恩怨是明擺着的,他雖是蕭白卿的徒弟,但是這種立場上,他從來都沒辦法多做什麼。
南屏能這麼保護蘇蘇已經是謝天謝地的事情了。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但是這爲了師妹跪自己的師父也不算丟人,只求師父能不阻攔,讓他從山崖這下去。
蕭白卿哪裡還能不知道徒弟的想法,片刻,他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隨即玉指輕擡,廣袖翻動,幾根銀針嗖的一聲從袖中發力,徑直定在了南屏面前的地面上。
“你待着,我跟紫宵下去。”
說完看也不看一眼,就對着目瞪口呆的徒弟微微擡頭,“走吧,去救爲師的小徒弟。”
“多謝。”
輕而又輕的兩個字吐出來,蕭白卿聽見了,也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多做言語。
蕭白卿有很多年都沒見過自己的師父了,醫術有所成之後曾經在替太后診脈時提過這個問題,試探着開口說可否見上一面談談醫術上的問題。
那時的太后才知道那個以用毒爲名的大毒師居然教導出了這麼優秀的第一神醫,一時高興,又是感慨,就讓小太監拿了珠寶賞了他,但是絕口不提他師父的事情。
很久之後蕭白卿才知道,爲皇家賣命了一輩子的師父,在他十一歲的時候,就連同那些什麼先皇心腹太監,嬪妃,甚至一些庶子,都早早的給賜了毒酒,甚至死後,連屍體都不知道埋在哪裡。
師父對皇家只有一個要求,說是收了個在藥師上很有天分的徒弟,想把他送去學醫,以後再爲皇家效力。
所以他才被保了下來。
所以愛喝酒的老混蛋,纔會在那天對他說那些話。
酒總是喝的很少,話總是說的很多。
月光下師父有些佝僂的背影,悠悠唱着的那隻小調,教給他那些關於毒經的奧秘,都在後來,成了他決心保護好南屏的原因。
爲皇家效力知道太多秘密的下場,他已經看到過一次了,任是誰,也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孿生哥哥再有這麼一天。
所以蘇蘇,他不僅得救,還得抱證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