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多少年沒這麼暖洋洋的燒着銀炭吃着糕點了,敏夫人還一臉慈愛的給他跟蘇蘇一人做了一件棉夾小襖。
紫宵診完脈就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在敏夫人的房裡同她說了一下午的家常,包括給師父踹出去採藥的趣事。
第二天,他房間裡的地龍就開工了,下人們一問,說是主母那邊說了,二小姐身子嬌弱,要早早的給燒了暖。
而嬌弱的二小姐坐在燒熱了的屋子裡,又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然而,這回更是說不出口了。
所以現在敏夫人說起女紅的事,紫霄心裡滿滿的都是,還是去投奔蘇蘇比較安全的想法。
想着趕緊胡亂扒啦了幾口粥,一擦嘴巴,就去蘇蘇房裡瞧瞧她可還有什麼沒帶。
然而一進蘇蘇屋子,紫宵敏銳的嗅到一股淡而散之的香味。
登時就收了懶洋洋的樣子,叫來兩個貼身的侍女,問道:“你們昨天在宮門口等的大小姐,回來的路上是不是買了什麼香料之類的。”
秋蘭一臉茫然,“香料?小姐最近沒讓我們去買催情香啊。”
……
師妹從前真是可愛呢。
紫宵一臉黑線的擦了把額頭,“那昨天你們哪裡都沒去嗎?”
“沒有”
秋蘭跟春翠都堅定的搖了搖頭,但是秋蘭蹙着眉頭,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又不敢說,紫宵注意到她的神情,趕緊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說?沒事的,說吧,錯了我不怪你。”
秋蘭這才似乎是被鼓勵了一般,咬咬下脣,不敢確定的說道:“昨天,大小姐從宮裡出來的時候我聞到,大小姐身上有一股很特別的香味,不像是平時那種淡淡的有點苦的香,倒像是鮮花的味道。”
見二小姐臉色煞白,秋蘭嚇了一跳,連忙道:“冬天怎麼會有鮮花呢,二小姐一定是我記錯了!”
是啊,冬天怎麼會有鮮花呢。
但是有種東西,一年四季只要戴上,開頭的那幾個時辰四周都會是猶如鮮花盛開般的芳香環繞。
怎麼能不香呢?紫宵眼神越發的重了,那是他親手調的,用花戲水裡四季不敗的鮮花製成的桃花面。
人面桃花相印紅。
師父把這門易容手段教給他的時候,他自己出了個主意,挑了不同的鮮花調進不同的粉面裡,果然會有不同的效果出來。
師父當時還難得的誇獎了他,但是因爲鮮花的種類不同所做出來的香味是不同的。
只有師父能做出這種百花繚繞的桃花面,能葆易容者臉上的面具三月不掉。
紫宵靜靜地站了一會,突然到蘇蘇的梳妝檯上翻找着。
“……二小姐?”
秋蘭試探着開口,往日笑眯眯的二小姐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聲音冷淡道:“出去。”
兩個侍女嚇了一跳,不敢說話,輕輕的踏着步子出了門。
不多會,等到紫宵在蘇蘇的妝盒中找到他送的那個繡花小盒時,秋蘭戰戰兢兢的進來喚他:“二小姐……”
“說。”
“外頭,外頭有一位蕭神醫說要見您,夫人已經在花廳等着您了。”
紫宵聽了這話拔腿就跑,手裡還緊緊攥着繡花小盒。
等他氣喘吁吁的趕到花廳,看到師父一張難得陰沉的臉時,纔有些發怵。
師父對他向來可不是什麼慈愛的方式,不然他也不會這麼依戀敏夫人,依戀蘇蘇對他的好。
“師父——”
見閒雜人等都已經被屏退了,紫宵兩膝一軟,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徒兒知錯。”
“小紫!”
敏夫人眼見着他跪下,地板那麼涼,登時就心疼起來,想去扶又怕蕭神醫不高興,一氣之下更重的罰他。
只得把眼神投向一邊坐着喝茶的蕭白卿,道:“蕭神醫,我知道小紫是你的徒弟,但是現在他算是我們宰相府裡的小姐,這麼跪着,他身子嬌弱,是不是不大好,不如讓他起來說話吧。”
蕭白卿聞言,奇怪的看了敏夫人一眼。
那表情敏夫人不懂,紫宵是懂的,蕭白卿分明就是在問:“身體嬌弱,哪裡身子嬌弱了?”
他當然不會身體不好,打小被天下第一神醫養大,他要是不好估計全天下也沒人能救得了他了。
就是深冬,天寒地凍,他也能不穿衣服一猛子扎進冰窟窿裡給蕭白卿撈兩條魚來。
所以他跟蘇蘇一同墜崖,他反而沒什麼大事。
但是現在顯然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
紫宵硬着頭皮又叫了一聲師父,拿出手裡的刺繡小盒,對上師父的眼神,道:“師父不是說過在宰相府與皇家分出個勝負之前不會偏頗嗎?那爲什麼助他人做了桃花面,現在蘇蘇在哪?”
敏夫人糊塗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疑惑道:“蘇蘇……不是去那裡找她義兄了嗎?”
“從前不知,做過人面,南屏出逃,偷走桃花。”
兩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敏夫人乾等着,紫宵是聽懂了,意思是說,師父是在從前不知道的情況下做過一張人面,南屏從花戲水裡跑了,順手還偷了一瓶師父做的桃花面。
這等於就是間接的承認,師父做的那張人面是蘇蘇的。
而且師父也懷疑南屏拿了桃花面,是要來爲誰改頭換面的,纔會來到相府。
紫宵一個激靈,那麼昨晚回來的就一定不是蘇蘇,那真蘇蘇一定還在皇宮裡,說不定正遭受着折磨等着他去救她。
來不及說清楚,紫宵起身拔腿就要跑,剛準備推門,腿上就一陣麻痹。
低頭一看,果然,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正紮在自己的腿上。他不禁對着蕭白卿急道:“師父,蘇蘇她好歹也是你的掛名徒弟,你也不忍心看她出事吧!她現在有危險,我要去就她。”
“蘇蘇?蘇蘇怎麼了?”
敏夫人着急的看着兩人,從剛剛開始這位蕭神醫就一直在說奇怪的話,她一個字也不懂,但是蘇蘇,難道蘇蘇出什麼事了嗎?
蕭白卿看了一眼敏夫人,慢吞吞地,終於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蘇蘇被調包,假的那個去了邊關。”
“啊?”
敏夫人後退兩步,不敢相信了好久,“昨晚,昨晚那個是蘇蘇啊,我,我難道連女兒都會認錯嗎!”說着又想起來什麼,才覺得似乎確實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對了,她跟蘇蘇提到小紫的時候蘇蘇什麼反應?
不解的,不安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不願意去跟小紫見面……
她當時只當蘇蘇是累了,所以沒說什麼,就讓蘇蘇去睡了。
現在想起來,難道,難道說那個就是被掉包的假蘇蘇嗎?
敏夫人一時氣結,憂慮過度,竟一個打轉,眼前發黑,差點暈了過去。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