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兒嘴角含笑看過去,也不迴應,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一臉專心聆聽狀。
“你,我原本是要出城相迎的……”
他的話未說完,丫頭端着兩盞茶走了進來,粱嶸只好半路停住,等着丫頭們上了茶,又退出去,他才接着道:“原本,我是要迎你進城的,卻不想大將軍臨時召集議事……那個,你也知道,軍令如山,我也無法推脫……”
粱嶸磕磕巴巴地說着,前一句還慶幸趙寶兒出身將門,懂得些軍事常識,後一刻,他就有些說不下去了,正因爲趙寶兒出身將門,不可能不知道,軍令是如山,可這種議事,並不等同於上戰場,他並非不能告假!
他自己都覺得藉口蹩腳,說不下去了。
趙寶兒卻一臉淡淡的微笑道:“樑二爺有心了!”
粱嶸的臉驀地一陣發燒,下意識地轉開目光去。片刻,又覺得自己表現很慫,粱嶸又強迫着自己轉回目光,看向趙寶兒,道:“近日之事,實乃我之過,寶兒大度,不與我計較,實在讓我欣慰,也歡喜。”
趙寶兒微微一笑。就聽粱嶸愣了愣,然後接着道:“那啥,你連日奔波,旅途勞頓,我就不多待了,你也回去歇息着吧。……後日,成禮之後,你我再說話吧!”
趙寶兒也不挽留,含笑起身相送。粱嶸起身,揮揮手道:“不用送了,你儘快回去休息着吧!”
說完,竟不等趙寶兒說什麼,大步而去,一回頭都沒有。
門簾子落下,站在原地未動的趙寶兒笑容退去,連放鬆的腰身也僵硬挺直起來。她的目光落在微微搖晃的門簾上,微微眯着眼睛,挑着嘴角溢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原來她萬事不肯用心思,整日裡渾渾噩噩地度日。
如今,她不得不遠離爹孃親人,一個人到這陌生地方過日子的時候,她不得不學着多看多想,多花心思,卻原來,看清楚對方的狼狽時,是這般令人愉悅的事情。
粱嶸,今日你這趟賠禮道歉,我收下了,只不過以後如何,且行且看吧!
三月豔陽天,柳綠花紅江水藍。
江夏騎在馬上,眺望着不遠處的海西最南邊兒的南岔河衛所,看見的,卻仍舊是光禿禿的枝椏,灰撲撲的建築。
春風綠了江岸,卻不度這塞外之地,這裡漫長的冬季遠未結束,春日的腳步遲遲不能來臨。
這南岔河衛所建在一片山谷之中,周圍都是密林高山。有一條河已經開化,河兩邊兒還殘存着冰凌子,河水卻已經開始奔涌流淌,發出山溪河水的清脆聲音來,叮叮咚咚,甚是悅耳。
遙遙地,從南岔河衛所中跑出來四五匹馬,趙慶將手搭在額頭眺望,很快就驚喜地叫道:“主子,是我師傅,是我師傅來接咱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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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應着一聲,卻暗暗有些失望,因爲她在來接的幾人中,沒有找到拿到清絕俊逸的身影。唔,那傢伙大抵早離開了南岔河,往北邊的福山衛去了。
主僕相見,自然是一番歡喜、寒暄問候了,這才並作一起,往南岔河衛所過去。
有了沈琥打前站,商隊再進衛所,幾乎沒有遇到任何盤查,輕鬆進住,這裡卻沒有客棧,他們只能到山谷的最裡邊扎帳篷,安置。
當晚,沈琥設海西傳統的八大碗席面,爲商隊和江夏一行接風洗塵。
甄鏢頭等人,終於得償所願,與江夏痛飲一番,最後怎麼回的自己帳篷都不知道了。倒是,後來從旁人嘴裡得知,江夏喝了一晚上竟然都沒醉,最後只有人家一個人,是自己走回帳篷的。
第二日,江夏就搭着商隊易貨的便利,聯絡當地商人、百姓,尋覓海西特產的藥材。別的不說,人蔘、鹿茸、不老草,卻實大肆收羅一番。以物易物,合算下來的收購價,簡直讓江夏都興奮地幾乎跳起來。
七八兩的野山參,居然只需要一匹上好的湖州緞。五六兩的人蔘,更是爛便宜,只需要兩斤茶磚,或者幾斤鹽巴就能換來!
看着江夏一副鄉下人進城的嘴臉,沈琥暗笑不已,回到營地方纔提醒她道:“這還是南岔河,等到了福山衛,一斤鹽巴換兩支山參!”
江夏愕然半晌,卻只是笑笑。她希望獲得利潤,卻也知道適可而止。
在南岔河衛所停留了三日,商隊的貨物就銷售了大半,剩下的貨物,趙慶也都交給了沈琥,他則帶着易得的貨物,還有之前沈琥採購的貨物,返程回湖湘!這樣,才能最快的速度將貨物運到湖湘去,搶在同行前頭,賣個第一等價錢去。
第二天商隊就要返程,甄鏢頭等人還不死心,再次邀請江夏共飲。
江夏也不退卻,並親自看着人做了幾個菜,大盆子大碗地一擺,旁邊,赫赫然一溜兒酒罈子,則是甄鏢頭買來飲用的烈酒。
這個時代的所謂烈酒,也就二十幾三十來度。
江夏這邊做好了菜,端着一杯熱乎乎的藥茶慢慢喝着,等着甄鏢頭等人到來。
她所在的這個帳子臨着街,比一般的帳子大得多,是沈琥提前搭起來,專門用於易貨交易的所在。此時,大部分商品被換走,剩下的也收拾到帳子一側狹窄的地方,替出大半的帳子來,給江夏作了飲宴的大廳!
“姑娘,就在這邊!上午,舒舒羅家的瑾姑娘就是在這兒買的蘇繡插屏。”帳子外突然響起一道聲音,然後,一個容貌豔麗,眉眼疏朗的年輕姑娘,挑起簾子,一步邁進帳篷裡來。
彤翎一看這個姑娘冒冒失失地闖進來,連忙上前阻截,笑着道:“這位姑娘,咱們這邊的易貨已經結束了,您要易貨,還是明日請早吧!”
“哎,你這小子好奇怪,天還未黑,怎地就不做生意了?”那姑娘雖然冒失,卻絕不是無腦之人,一問之後,也不等彤翎反駁,立刻莞爾一笑道,“你也彆着急,我就是來問一問,你們這裡可還有上好的蘇繡?實不相瞞,我明兒一早就要啓程,往福山衛去……我今日見別人在你這裡買的蘇繡極爲鮮亮,就想着過來看看,若能淘換上一件,也好作爲禮物送給我心中的人!”
福山衛三個字,鑽進江夏的耳朵裡,讓她心頭莫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