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的心滿意足,江夏打發幾個小的去院子裡溜達溜達,再回屋看書歇息。
齊哥兒拉着囡囡小妹,一邊答應着,一邊腳步匆匆地出門去了。
江夏也與徐襄穿了斗篷,並肩而行,繞着廊子,一路往自己屋裡去。
來到屋前,江夏在門前的杏樹前停駐了腳步:“二月杏花,它也快開花了吧?”
徐襄伸手攬住她的肩頭,側眼看了看她,然後淡淡道:“說起杏花,城裡最好處大概就是南海閬苑了。二月春風送暖,閬苑一片雲蒸霞蔚,煞是好看!”
江夏往徐襄懷裡靠了靠,微微側了臉,貼在他的胸膛上,“這麼說,我倒是能夠住到那一片雲霞中去了。”
徐襄沒有說什麼,只是緊了緊攬住她的手臂。
江夏的鼻子突然有些發酸,轉身,將臉埋進他的胸膛,伸手緊緊環住他的腰身,悶聲道:“別怪我不和你商議,這件事我必須去做,我沒辦法眼睜睜看着那麼多孩子死去……”
徐襄微微仰起頭,無聲地嘆了口氣,伸手,將她緊緊擁住:“我不怪你不和我商議,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危。”
江夏搖搖頭,悶聲道:“我種了牛痘,不會有礙……”說到這裡,江夏驀地擡起頭,看着徐襄道,“你最近可能休息三幾日?我也給你種了痘吧?”
徐襄低了頭,看着暗夜裡熠熠生輝的江夏的眼睛,略帶些遲疑道:“我,這個年紀,還需要麼?”
“當然!”江夏毫不遲疑地回答,“當年,順治……呃,據古書記載,曾經有個皇帝,二十四歲了,還因天花而駕崩呢!”
徐襄低着頭看着江夏,好一會兒,才緊緊手將她重新擁進懷裡:“我聽你的。”
江夏點點頭,拉着徐襄進了屋。
當天晚上,江夏給徐襄中了牛痘。然後,她心裡盤算着,捎個信給越哥兒,讓他回家一趟,也給他種上牛痘才行。
轉天一早,徐襄並無不適,照例早起上朝。
江夏帶着齊哥兒、囡囡和小妹吃過早飯,就叮囑齊哥兒:“你前幾天扎的針,今天差不多該有反應了,若是發燒,就向先生請假,回家來!”
齊哥兒答應着,拎了江夏給他準備的午餐食盒,匆匆跑出去坐車上學去了。
江夏回頭打發了囡囡和小妹去上課,她自己則略加收拾,就乘車出門,往趙府而去。
趙寶兒已經到了預產期,卻遲遲不見發動。江夏從延壽院那邊做完實驗之後,就是因爲趙寶兒的事情等了五天。
這五天裡,每天她都能聽說,又有誰家的孩子‘見喜’了,又有或遠或近的哭聲,昭示着又一個生命的逝去……她每日如坐鍼氈,撐不住了,纔在初一大朝會後進宮請見。
種牛痘能夠快速而有效地遏制天花的蔓延,若能推廣,甚至可以預期,將天花在一定範圍內消滅。做過實驗,確定了種牛痘的安全有效之後,她真的恨不能立刻着手‘種牛痘’的工作,以儘快挽救更多的生命。也正是基於此,她纔會在情急之下,想到給趙寶兒催產。
到了趙家,仍舊是大少奶奶金氏在二門裡接着她。
江夏笑着上前見禮,隨手將一個精緻的竹雕匣子遞到金氏手中:“我剛剛做的冷梅丸,調香薰衣都還能用一用,大嫂試試,若是喜歡,儘管打發人去我那裡拿來。”
江夏沒有做香露香膏的生意,但是很受相近人家女眷的追捧,因着趙寶兒的緣故,金氏也得了些,稀罕的不行,一直在用。聽說是新做的薰香,自然喜歡,笑着接了,一邊道了謝,一邊引着江夏往裡頭去。
到了趙家,江夏自然先去見崔氏,也自然見到了趙家小五趙炯小朋友。
兩個半月的趙炯長大了許多,遺傳了老趙家的好基因,長的手長腳長,健壯結實。江夏到了的時候,小傢伙恰好剛剛睡醒,清理過也吃過了奶,正瞪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四下裡看呢,胖胖的胳膊腿兒穿着大紅緞子的棉衣棉褲,手攥着拳頭,恨不能整個塞進嘴裡去,小腳則翹起來,一下一下地蹬着,像做體操一樣的。
江夏一看就稀罕上了,伸手去摸他的小腳丫。
趙炯小朋友穿着江夏送的棉線襪子呢,捏在手中肉肉的軟軟的,惹得江夏真想把他的襪子扯下來捏一捏!只可惜,娃兒畢竟不是自己個兒的,由不得她任性胡爲。
崔氏看着江夏這麼稀罕自己的娃兒,自然也跟着歡喜。倒是金氏在旁邊看的心裡有些難受,若自家孩兒還在,這會兒得有四個多月了……
雖然她心裡也知道,自家孩兒沒留住,怪不得江夏,可現在看着江夏這麼稀罕小五,她心裡難免還是不好受。
強撐着笑了笑,金氏道:“夏妹妹這般稀罕孩子,還是儘快自己要一個呀!”
江夏臉上的笑容一僵,崔氏也聽着金氏的話有些味道不太對,瞟她一眼道:“夏娘帶了些鮮魚和蟹子來,你去廚下看看,晌午留她吃飯!”
金氏那句話出口,也覺得有些後悔了,正想着說什麼話挽回一下,聽崔氏這般吩咐,心裡那點兒愧疚就淡了,不就是閨女要生產,用得上人家麼,至於這麼維護麼?她這個兒媳婦不如閨女也就罷了,難道還不如一個外人麼?!
金氏答應着出去,崔氏伸手過了握了江夏的手,拍拍她的手背道:“那是個沒心的,不用理會她。你這才成親多久啊,不着急!”
江夏笑笑,道:“崔姨不必替我擔心,我沒覺得大嫂說錯什麼,她也只是關心我罷了。”
與崔氏說了一會兒話,又逗弄了逗弄趙炯小朋友,江夏就起身往趙寶兒那邊去。崔氏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也着實不放心閨女,就跟着江夏一起過去。
趙寶兒肚子大的有些嚇人,走路都要用手託着,顫巍巍的,偏偏她的腿仍舊纖細,細腳伶仃的,顯得肚子更是大的突兀和危險,讓人看了不由就會擔心,她會不會被這肚子墜倒了。
江夏到了的時候,趙寶兒正讓人扶着站在廊下等着了,一看見江夏和崔氏進來,立刻叫道:“怎麼纔來,我都要等不得過去了。”
“你個丫頭,怎麼就不長點兒耐心!”崔氏先皺着眉數落上了。
江夏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在崔氏旁邊向趙寶兒擠眼睛,笑得幸災樂禍的。
趙寶兒朝她嘟嘟嘴,笑嘻嘻地伸手任江夏將她扶住,一邊對母親道:“我一早就覺得墜得慌,這不是害怕,盼着夏娘過來給我撐膽子嘛!”
一聽這話,江夏心裡咯噔一聲,正要伸手去探趙寶兒的脈搏,卻聽她突然哎喲一聲:“啊,我的褲子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