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臉上的笑容微滯,隨即垂眼笑道:“回皇上,那邊就是微臣的兩位妹妹,沒什麼客人,不用微臣理會。不過,皇上體恤,微臣還是替她們謝過皇上恩典。”
成慶帝聽她這麼說,也就微微一笑,不再說什麼。只專心享用美食,偶爾與江夏和徐襄說一兩句話,也都是隨口之言。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成慶帝也吃好了,略略歇息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
江夏連忙起身恭送。
成慶帝越過她時,轉眼看了看,笑道:“今日,那菊花鍋子,確實不錯。勞動江愛卿了。”
江夏連忙道:“皇上能來,乃是微臣闔家之幸。”
成慶帝又看了江夏一眼,見她不再說什麼,也就擡腳繼續走。
福寧跟在後邊,卻暗暗地瞪了江夏一眼,小聲提醒道:“菊花鍋子!”
江夏苦着臉,很有些不情願地點頭應下。
剛剛成慶帝那話她聽到了,可不想兜攬。送吃食,最是容易出毛病的了,萬一皇上貴妃誰誰誰吃出了毛病,她豈不是有嘴也說不清?!
但福寧都這般提醒了,江夏也不好違拗他的意思,於是心思一轉,有了主意。
出了竹籬草堂,江夏就與徐襄示意一下,讓他引着皇上往草堂後邊看,那邊有魚池子,養着魚、蝦、蟹。有兩個婆子正在那裡撈蝦。
成慶帝看得新鮮,開口詢問,江夏趁機回話。
“皇上,微臣之前曾去江南,見那邊臨水人家,往往將捕來吃不完的魚蝦養在門口的河裡,以便隨時取用,還能保證魚蝦鮮活。故而,微臣也有樣學樣,弄了這個地方,養了些魚蝦蟹的,平日吃着方便。”
成慶帝瞥她一眼,嘴角含笑,淡淡點頭。她一個女子,這麼自陳愛吃之好,竟沒有一點兒羞澀害臊麼?
江夏見他不說什麼,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道:“剛剛皇上,誇讚菊花鍋子好,微臣就想着怎樣給皇上帶一些……那鍋子湯湯水水是沒法帶了,微臣就將魚蝦各捉一簍,並將菊花鍋子的方子交給寧總管,回去好讓御膳房整治出來,孝敬皇上。”
給皇上帶上一些……這話一出,成慶帝的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他還從沒人聽臣子們這般說話過,似乎,他是來他們家走親戚串朋友的一樣。不過,這話聽着不那麼合禮數,卻聽得很舒心……親戚?朋友?
徐襄在旁邊則是差點兒笑了,夏娘平日裡說話爽直,沒想到這會兒對着皇上也是這般,還真是……口無遮攔!
江夏說完,還是沒能等到成慶帝的反應,她很想跳起來問:你到底要不要,給個痛快話兒啊!這麼不哼不哈的,究竟是爲哪般啊!
還好,福寧在旁邊揣摩着皇上的意思,連忙應了:“那感情好,江大人弄好了,交給咱家就好了。”
江夏連忙應着,用連連拱手謝了福寧,這才匆匆往那邊去,寫方子,收拾東西去了。
送走了皇上,江夏與徐襄一起轉身回來,徐襄自己回去歇息,江夏又轉去假山那邊,看兩個小姑娘去了。
那兩個小姑娘尋了好些玩意兒回來,一一試了給江夏看,最後都弄了幾個,各自拿匣子裝了。看天色不早,兩個小姑娘方纔有些戀戀不捨地告辭。
臨行,江夏又將小姑娘們採的新鮮菊花各自給她們帶了些,還一人給帶了兩條肥美的鮮魚和兩簍蝦蟹。小姑娘們在這裡吃的好,讓她們帶些回家與家裡人分享去。
鄭妡自然是歡歡喜喜謝了,又道:“姐姐這幾日若無事,妡兒便時常過來尋你玩耍,可好?”
江夏自然是笑着應了,又回頭對瑗娘道:“你雖然忙些,也別太累着了,也抽空子過來陪我說說話纔好。”
鄭妡安逸慣了,也萬事不操心管了,聽得這話不由詫異:“瑗娘姐姐平日在家,還要做什麼活計麼?”
瑗娘微紅了臉,夏娘笑着握握她的手,轉而對鄭妡道:“你瑗娘姐姐說了親,佳期臨近,自然要做些嫁妝針線。”
鄭妡恍然,立刻笑着恭喜道:“我竟是不知道,恭喜瑗娘姐姐了!……姐姐的活計做了什麼?妹妹也不知能不能幫忙……哦,旁的我怕做不好,我記得姐姐們出嫁時,要用許多荷包賞人用的,那個我卻是做得來,索性姐姐把這活兒給我吧!”
王瑗娘第一次見鄭妡,原本想說不好意思勞動她的,但擡眼看她一臉熱切真誠的,竟有些不好拒絕了。
江夏一看鄭妡的樣子,就知道她大小姐的脾氣,這活計攬下來也不過是丟給她的丫頭或者針線上,必定累不到她的。再說了,多與人交好,對王瑗娘婚後也是隻有好處的。於是,她就大包大攬地替瑗娘應了,又招呼兩個小姑娘,得了空多來玩,這纔將兩人送上車,看着她們離開。
兩個姑娘走了,暮色已是朦朧。
江夏轉回來,廚房裡已經備好了晚飯。江夏陪着徐襄略略用了點兒,就撂開了手。
唉,這個重陽節過的……還真是身累心累的。兩個小姑娘尋來玩玩也就罷了,你個皇帝,眼看着還要給皇叔出殯,還出來亂跑什麼,真是的!
好好泡了個澡,江夏躺下去,很快就沉沉睡去。這一覺,就是天明。
萊王大喪日,起靈。
十六名壯士擡了萊王的棺槨,一路送出城門,往城西的皇家陵園去了。那裡有皇陵,皇陵後邊,則是宗室墓地。萊王府的墓地就在皇陵左後手。萊王來了,他們兄弟也算齊全了。
出喪三日,除孝。京城上下,頓時甦醒過來,滿大街不再是黑白兩色,又有了花紅柳綠,鶯歌絲竹,歡聲笑語。
各酒樓、商鋪裡,到處都生意興隆,客如雲來……憋了這些天,不能宰牲,不能歌舞、宴飲,京城的人都快崩潰了。這一放開來,頓時像是到了狂歡節一般,帶着濃重的慶祝意味,街上見了誰,都是笑容滿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