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的鳳駕到了都督府門前時也沒讓人通傳,血影扮作崔遠守着府門,開門時宮中侍衛披甲跨刀而入,太監宮娥緊隨其後,安鶴扶着元敏從鳳輦上下來,邁過門檻進得府來,一路直入後園!
楊氏今夜被吩咐關緊房門不必出來,她在屋裡抱着兩個女兒,聽着外頭的動靜兒,心中憂焚,不知府裡出什麼大事了。
都督府只三進宅院,進了花廳,過偏堂,入中堂,繞過練武臺,穿過一片梨園便看見了閣樓。
皓月當空,滿園玉樹瓊葩,閣樓廊下錦燈串串,宮人們垂首而立,忽聽林中鐵甲聲聲,夜風乍涼,肅殺之氣直逼而來!宮人們惶然擡頭,將亂之時,林中忽然高起數十道人影,快若流星,裂月而下,落在廊下之時,宮人們盡數軟倒,眼見着是昏了過去。
範通聽見聲音從閣樓裡出來,見到園中情形,揚聲便要示警。
林中一物咻地一聲破風而來,正中範通胸前大穴,範通頓時僵直難動,嘴還張着,穴道卻被人給點了。打中他的東西落在地上,其聲微小,骨碌碌滾去一旁,燈燭一照,竟是隻小石子兒。
這時,鐵甲侍衛們已接替宮人們立於廊下,林中一撥太監宮娥疾步而來,提着宮燈分立在閣樓外的青石路上,安鶴笑眯眯的扶着元敏進了閣樓。
範通看見兩人,一雙混濁的老眼裡生出驚瀾,奈何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盯住安鶴,驚瀾裡隱見怒濤。
安鶴無聲一笑,陰毒快意。
盛京宮裡的兩位大太監不和已久,此乃人盡皆知的事。元敏將範通的神色看在眼裡,經過他身旁時卻未停,直接便上了樓去。
幾個宮人隨了進來,剛踏上樓梯便聽見沉啞的低喘聲傳來,一行人拾階步步而上,那喘聲亦如江浪層層高起,聞之叫人面紅耳熱,屋裡之景卻被一道織錦屏風給擋了。
元敏由安鶴扶着繞過屏風,只見屋裡一片狼藉,兩隻茶盞碎在地上,冷茶潑了一地,桌上放着只藥瓶子,金紅彩瓷,上畫游龍,乃是御用之物。
榻前衣袍散落,牀帳半掩,燭臺離得遠,燈火之光微弱,榻間昏暗,隱約見春情正濃。
元敏盯着帳中,眸光如寶劍出鞘,鋒芒乍露!
“何人?”榻間喘聲忽低,少年聲音粗啞含怒,一物自帳中擲出,雪光如劍,啪的砸在元敏腳下!
元敏往後一退,定睛一瞧,見腳下躺着的是男子的玉冠。
“放肆!”安鶴冷喝一聲,聲音陰柔,似男似女,“太皇太后駕到,英睿都督還不接駕?”
話音落下,榻間便伸出隻手來,懶洋洋地攏了未放的半邊牀帳,扶住麒麟雕花的榻圍,歪頭看來。
這一攏帳子,燭光照進帳中,只見錦被凌亂,堂堂帝王伏於少年身下,墨發瀉在榻沿兒,半邊容顏如畫,眸底情意春濃,意態散漫不羈。男子龍袍已褪,玉背生輝,背上細汗涔涔,殘紅遍佈。
宮人們面紅耳赤,紛紛低頭。
但聞少年語氣如霜,“接駕?微臣倒想聽聽,太皇太后想要微臣如何接駕!”
少年的聲音不似往常那般冷厲,聽着粗啞急促。
“朕也想聽聽。”步惜歡淡淡一笑,伏在榻上側首看着元敏,聲音低啞,“太皇太后深夜出宮,隨朕來此,所爲何事?莫非也想讓朕起身接駕?”
那錦被蓋在兩人腰間,隱約可見帝王腰下無一物。
元敏見此,面色不見赤紅,目光在暮青身上一落,見其衣袍雖凌亂,但上身不露,而其下身又遮在錦被裡,目光不由犀利了幾分,威聲道:“皇帝,你平日裡胡鬧也就罷了,如今竟胡鬧到朝臣這兒了,成何體統!還不隨哀家回宮?”
步惜歡玩味地一笑,“太皇太后冤枉朕了,難道沒瞧見是愛卿在朕這兒胡鬧?”
宮人們恨不能捂住雙耳,但只能將頭垂得更低。
元敏責問道:“你可想過此事明日傳至朝中,皇家臉面何在,大興臉面何存?”
步惜歡笑得更加玩味,微微回頭,對暮青道:“愛卿可聽見了?還不下來,若再在朕身上胡鬧,可有損皇家臉面乃至大興的臉面。”
“你!”元敏氣了個倒仰,“你還要胡鬧到何時!”
“朕胡鬧,不正是太皇太后樂見的?”步惜歡沉默了一會兒,伏在榻上一笑,笑意嘲諷至深。
如若不是她懷疑青青是女兒身,她會深夜出宮來此管他的榻上事?她巴不得他更荒唐!
兩人相視,一時皆無言,唯聽夜深靜,燭苗噼啪一響。
元敏定定望着步惜歡,皇帝在宮裡長大,她瞭解他,他心懷乾坤大志,絕非荒唐之人。他好男風,廣選男妃,皆是羽翼未豐之時不得已之舉,這些本該是假象,但聽朝中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回稟,他夜夜寵幸男妃之事又屬實情,一日兩日如此,這些年來皆是如此,由不得人不信。她只得猜測這些年來,她不允許他納宮妃有龍嗣,他的那些精力便只能發泄在男子身上,且他在宮裡壓抑得久了,性情上終是有些不羈的。因此,今夜他來都督府,興許是得了消息與英睿在演戲誆她,但也興許是真在胡鬧。
而英睿……
元修轉而看向暮青,見其垂首喘息,喘聲沉急,皇帝的腰身已被他掐握得有些發白,這副樣子頗似中了媚毒,且尚未泄盡,看着不像演出來的,但……
“把英睿都督拉開,服侍陛下穿衣,隨哀家回宮。”元敏道。
後頭的宮人們只得領旨而行,四個小太監垂首速步來到榻前,眼見着便要動手,步惜歡冷淡地看了元敏一眼,眸光涼薄。
“太皇太后執意如此,朕便回宮。不過,懷恩散爲何物想必太皇太后深知,朕這一走,江北水師就得擇日另選都督了。”
懷恩散乃天下至媚之毒,無解。若不與人交歡,必死無疑。
“英睿乃國之棟樑,皇帝胡鬧,哀家自會替他做主。”元敏回頭,喚道,“春兒。”
一個宮女顫着跪下,臉色煞白。
元敏下旨道:“你服侍哀家有些年了,哀家念你乖巧,今兒給你指門婚事。英睿雖出身微寒,卻是我大興不可多得的英武兒郎,他的年紀也該娶妻了,哀家便把你賜給他,今夜你們便圓房吧!明兒哀家便將你的嫁妝賜來都督府。”
春兒臉白如紙,尋常宮女若能得太皇太后指婚,自是天降的福氣,可她在太皇太后身邊服侍,豈能不知相爺不喜英睿都督,不會將他的命留太久?她若嫁給英睿都督,豈非只有不到一年的福氣,後半生都將守寡?
但宮女身份低微,春兒深知她沒有抗旨的餘地,太皇太后將她賜給英睿都督,想必有讓她在都督身邊當眼線的心思,如今只能將差事辦好,以期日後都督大難之時,太皇太后能念在她辦差得力的份兒上,留她一命。
“奴婢謝太皇太后恩典。”春兒咬牙謝恩,含淚叩首,“奴婢不能再服侍太皇太后,還請太皇太后容奴婢給您磕頭!”
屋裡頓時響起咚咚之聲,九頭磕罷,春兒額上已見血痕。
元敏淡淡看了她一眼,喜怒不露,“去吧。”
春兒領旨起身,來到榻前朝暮青福身,“都督。”
暮青的喘息越發急沉,瞧着已是難以壓抑,她未看春兒,彷彿她不存在,而是衆目睽睽之下伸手掐住步惜歡的後頸,粗聲低吼,“解藥呢?拿來!我不信沒有!”
步惜歡聞言笑着往後瞥了她一眼,眉宇間盡是春媚之情,啞聲調笑道:“有,怎沒有解藥?朕不就是愛卿的解藥?愛卿不是享用得很舒心?怎又惱了?”
這話不問還好,一問似觸動了暮青的痛處,惱怒至極之時,她竟不管身下之人乃帝王之尊,也不管屋裡有一撥人在,懲罰發泄似的狠狠一撞!
屋裡頓時寂靜如死!
宮人們的頭低得難以再低,春兒面紅如血,眼不知往哪兒看。
步惜歡埋首枕中,用盡將一身的定力才忍着沒大笑出聲!
他的青青真是妙人,總能給他驚喜。
只見帝王伏於榻間,雙肩微顫,眉宇深蹙,似愉悅又似痛楚,回頭對少年幽幽道:“愛卿,輕點兒。”
此景讓元敏忍無可忍,看不出真假,亦不想多看,不由怒斥道:“還等什麼?本宮的話都沒聽見?”
春兒和四個在榻前不知所措的宮人一驚,忙領旨行事,一起去拉暮青。
“放肆!”步惜歡沉怒一喝,常年笑顏對人的男子忽然眸光懾人,矜貴逼人,“你們真當朕是死的?來人!”
聲音落下,窗外一道黑影縱進屋來,手執長劍,凌光一挑,血光乍起!
一個正拉扯暮青的宮人的手臂被一劍斬斷,血凌空一潑,斷臂砸在元敏腳下,血濺裙裾!
那宮人慘叫一聲,捂着潑血的胳膊蹲在榻前,被那黑影一腳踢中心口,那宮人噗的吐出口血來,身如落葉,砸中屏風,一聲巨響,屏風碎倒,宮人掙扎了兩下便沒了聲息。
竟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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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標題以爲走錯地兒的妞兒們,請舉個爪兒!咔咔~
值此中秋佳節之際,攜生猛的青青和夫綱不振的陛下前來賀妞兒們中秋快樂!
陛下:朕聽聞今年有超級月亮,愛卿們今夜不可錯過賞月之機。
青青:嗯,又白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