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城沒有宵禁,隔街傳來的喧囂顯得壽材街上格外空曠寂靜。
街尾起了薄霧,白燭微淺的光晃着,照見一名少年自薄霧中來。走過半條街,少年停在了一家壽材店前。
那壽材店,鬆墨匾額,金漆爲字,做死人生意的,倒做出幾分氣派來,儼然這條街上最大的壽材門面。
這時辰,店鋪已打烊關門,少年上前,敲開了店門。
被吵醒的小二打着呵欠,睡眼惺忪,瞧清楚門口站着的人後,頓時拉長了臉,“哪來的窮酸,來這兒敲門!”
瞧這少年的穿着,汴河城裡隨便一家富戶府上的小廝都穿得比他體面!真是個沒眼力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個兒身上幾個銅板,敢敲他們家鋪子的門。
“家裡死人了,擡街尾去!那兒專門安放死人,不用給銀錢!若沒錢選地,讓那兒直接把人拉去亂葬崗,連坑都省得你挖了!”小二沒好臉色地一指義莊方向,摔摔打打地轉身,便要關門。
身後忽然伸出一隻手來,小二頓時一聲慘叫,低頭間見肘窩被那少年用兩根手指捏住,瞧他身形單薄,不似是個有氣力的,卻不知爲何,捏得他半條胳膊又痛又麻,哪還再有關門的力氣?
小二又驚又惱,擡頭要罵間,對上一雙沉靜的眸。
那眸沉若古井,不見悲,不見怒,燈燭淺光照着,靜得嚇人。
到壽材鋪子裡來的都是家裡死了人的,來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無不哭哭啼啼,悽悽哀哀,就算心裡不悲苦的,也要做出一副孝子模樣,恨不得一頭磕死在棺材上!像這少年這麼眼神平靜的人,小二還是頭一回見。只是不知爲何,他那眼神越靜,越讓人覺得心裡發毛,要罵出口的話就這麼哽在喉嚨裡,不敢再出一聲。
他不出聲,少年卻出了聲,“你們鋪子裡,最好的棺木要多少銀子?”
小二一愣,被少年的氣勢震住,竟一時忘了莫說最好的棺木,就算鋪子裡最差的棺木,他一身窮酸打扮也買不起,只如實相告道:“梓、梓木棺,耐腐不裂,木料裡做棺木最好的了,官宦人家都用這等棺木。店裡還有一口,要、要兩千多兩。”
兩千多兩。
平民百姓一年的吃穿不過三四兩銀子,兩千多兩夠過幾輩子的。
少年聽聞,點了點頭,放開小二的手,轉身走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口,小二還站在鋪子門口,一臉莫名。
轉過街角,喧囂漸現,繁華入了眼簾,暮青邊走邊尋,尋過兩條街,停在了一家賭坊門口。
那賭坊雕欄畫棟,頗有局面,大堂處置了面八扇紅木鏤雕屏風,兩旁各立一名綠衣女子,碧玉年華,粉面含春,盈盈一笑,屏風上的牡丹都添了明豔。
暮青擡頭望了眼頭頂,若非匾額上寫着“春秋賭坊”四個大字,她還以爲到了煙花之地。
以青春貌美的女子迎客是商家慣用的手段,但那是在暮青前世,在古代可並不多見。古代女子閨訓嚴苛,輕易不拋頭露面,除了煙花之地,街面上的生意鋪面迎客的大多是小廝。賭坊門口,除了小廝,大多還會站着一羣五大三粗凶神惡煞的打手。
這間賭坊倒是知趣,小廝打手一個也沒瞧見,兩名少女立在門前,身姿勝柳,笑比春花,朝來往路人盈盈一望,許多男人便管不住腿腳了。
進出賭坊的人大多是衝着錢財來的,可若能順道養眼,想必沒人會拒絕。
這賭坊的老闆倒是個有生意經的。
“公子來玩兒賭戲?裡面請!”兩名綠衣女子見暮青只站在門口不進門,便齊齊上前來,衝她盈盈一福。
暮青回過神來,輕輕挑眉。她這等打扮,壽材鋪的小二都嫌她窮酸,賭坊這等地方應該更瞧不上她纔是。這兩名女子眼中竟無絲毫鄙棄,待她與待方纔進去的幾個華衣公子並無二致。
看來,這賭坊老闆除了是個有生意經的,還是個會調教人的。
暮青衝兩名女子一點頭,便擡腳進了賭坊。
她進去後,兩名女子卻在門外互望了眼,目露驚訝。春秋賭坊以女侍迎客是她們公子的奇思,連士族公子們來此都稱大開眼界,尋常百姓就更是聞所未聞了。她們在此迎客,見過的賭客多了,似這少年這般窮苦之人,要麼看見她們連眼都不敢擡,要麼連門都不敢進。這少年倒目光坦蕩,從頭至尾未曾露出一絲訝異,頗像見過大世面的人。
可……若真見過大世面,爲何又這般窮苦打扮?
這邊,兩名女子正驚奇着,那邊,暮青進了賭坊,也有些稱奇。
只見紅樑彩帳,暖燭明堂,喧囂熱鬧滿了大堂。大堂裡,一眼難望有多少張賭桌,每張賭桌前的荷官卻都是女子,與門前迎客的女子一樣穿着綠蘿衣,桌前賭客有華衣公子,也不乏素衣粗民。賭坊開了三層,上頭兩層皆是雅間,門關着,卻關不住燈影人影,薰香脂粉香。
看來,這賭坊不僅做權貴的生意,也做平民百姓的生意。與那些做慣了權貴生意就看不上平民百姓兜裡那點小錢的不同,這賭坊倒是大財小財都想撈。
這賭坊老闆,看來不僅是個有生意經、會調教人的,還是個十足市儈的。
僅憑迎客和佈置便將賭坊老闆看透了七八分,暮青其實並不是對這老闆有多少興趣,她只是職業習慣作祟。同樣出於職業習慣,她並沒有一進來便急着入座,而是站在大堂入口,將每張賭桌都細細掃了一遍。
然後,她將目光定在了一張賭桌上。
那張賭桌外頭圍着的人最多,卻不似其他賭桌的熱鬧喧囂,許多人猶豫不定,氣氛顯得有些怪異。暮青在一些看客的表情上掃了眼,心中大致有了數。
她擡腳走了過去,撥開人羣進了裡頭,果見這張賭桌上只坐了一個人。
這人一身粗布衣衫,衣襟大咧咧半敞着,一臉絡腮鬍須把本就平平的相貌襯得更像粗人。如此不修邊幅,此人坐姿卻有些講究——雙腿微分,雙手據案,腰背挺直。
極似軍中坐姿!
再看這人,雖然相貌平平,眼神卻如鐵錘,往人身上一落,便砸得人心裡發慌。他不耐煩地掃了眼四周,一拍桌子,“到底還有沒有敢跟老子賭的!”
周圍賭徒被他那眼神一掃就怕了,哪有敢上前的?
人羣后頭,卻有人在小聲議論。
“這人也不知哪來的,今兒手氣忒好!瞧見他面前那摞銀票沒?也不知有幾千兩……”
“嘖嘖!幾千兩?發大財了!小爺啥時候有這手氣?”
“做夢去吧你!這人來了一個多時辰了,就沒輸過!瞧見剛走的那李公子沒?輸得褲子都脫了,八成回府搬救兵去了!”
人羣在議論,那漢子已不耐煩,“他孃的,老子還沒盡興,再他孃的不來人,老子換別家了!”
說着,他已站起身來。
這人生得虎背熊腰,一站起來,生生比周圍看客高出一個頭去,他眼神往人羣裡一落,便看得一羣人縮了脖子,紛紛讓開一條路。
漢子一把撈起桌上的銀票,揣進懷裡便要離開,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少年聲音。
“我跟你賭。”
那聲音有些低啞,漢子回身,與周圍賭客一同看去,只見對面椅子裡已坐了名少年。少年十五六歲,粗眉細眼,面色蠟黃,身形單薄,衣衫也素,一看便是窮苦人家的小子。
正是暮青。
“你?”漢子明顯不認爲少年賭技有多高超,“你有本事贏老子?”
少年端坐,全無被小視了的惱怒,目光平靜,望進漢子手中,“你手裡的銀票有多少銀子?”
漢子望了望自己手中,隨即愣了愣,撓了撓頭,“老子沒數,少說五六千兩吧……”
“不用那麼多,我只要三千兩。”
“……”啥?
不僅漢子愣了,周圍看客也都愣了。
三千兩,還只要?口氣不小!
有人哈的一聲笑了,“小子,毛還沒長齊,就別出來學人賭錢了。小心待會兒輸得褲子都……”
“啪!”這人話音未落,少年將手往桌上一拍,掌心下清脆的聲響震得周圍一靜。待他手拿開,衆人全都瞪圓了眼,眼神發直。
桌子上,一字排開三枚銅板兒。
少年誰也不看,只望着漢子,吐字清晰,卻令聽見的人集體崩潰,“三文錢,賭你三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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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雙十一是什麼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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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從啥時候開始,雙十一都變成購物節了,昨天大天喵大淘寶小叮噹網各類購物短信不斷,手賤數了數,截至晚上八點,十七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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