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染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她還躺在病牀上。身體承受着巨大的痛楚,耳邊卻響起孩子慼慼的哭聲,明明正是聒噪的很,聽在她耳裡卻是最最悅耳的聲音,連身上的痛楚都少了幾分。
剛剛出生的孩子,渾身都紅彤彤皺巴巴的,眼睛還睜不開,小小的一團像是一個沒有毛的小奶貓,可愛極了。
她伸出手想要抱抱她,嘴角牽起。可抱着孩子的醫生忽的換了一張面孔,青面獠牙嚇人的很,狠狠瞪了她一眼,疾步往後退,身下猛地成了無盡的深淵,他獰笑一聲,伸手就要把孩子往下面摔。
那種感覺,就跟人拿着把鈍刀生生要割了她心頭的肉。
時染眼淚嘩的就出來了,從牀上撲出去,還沒接近,就因爲劇痛睜開了眼。她眼淚直往外冒,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手指無力的朝前伸着蜷縮,嘴裡念着兩個字:孩子……
門被人用力踢開,季鬱白一臉焦急的衝進來,就看見摔在地上的時染。
他連忙繞過牀頭把人扶起,觸手摸到時染燙人的皮膚心底一慌,連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時染渾身滾燙,像是心裡燃了一把火。她細白的皮膚此時泛着一層不自然的紅
季鬱白麪色凝重,直接抱着人往門外衝。
剛剛那陣動靜鬧來了個傭人,正在走廊上過來,此時被這陣仗嚇到,手忙腳亂的想過來幫忙。季鬱白黑着一張臉:“滾!”
傭人嚇得腿軟,哆哆嗦嗦的往旁邊站。等人走了好幾步,傭人纔想起來什麼,又哆哆嗦嗦的追上去:“大少爺,可以叫家庭醫生,醫院太遠了。”
季鬱白像是這纔回過神來,又頓住腳步往回走:“還不快去?”
傭人連忙下樓打電話,季鬱白在臥室陪着。時染意識不是很清醒,一雙眼睛迷迷瞪瞪的睜着,兩隻手緊緊拽着季鬱白的手臂,像是拽着一根救命稻草。
她張了張嘴,聲音乾癟:“鬱白,我剛剛看見,我們的孩子被人搶走了,你快把她救回來……救回來……”
因爲情緒不穩,時染的嘴脣微微顫慄着,臉上的紅暈還沒有褪。
季鬱白心裡也慌,他低聲安慰了幾句,眼神不安的朝門口掃,又低頭狠狠在時染嘴脣上親了下,咬了一口快速離開。
“你做噩夢了,我們的孩子沒事。”
“那她在哪,我想看看她,你讓我看看她。”
季鬱白愣了下,臉上擠出來一絲難堪的笑:“聽話。”
時染以爲是自己不夠聽話,可憐巴巴的拉着季鬱白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睛,軟着嗓子:“鬱白,我聽話,你讓我見見她好不好,我想看看她。”
她眼裡滿是渴望,季鬱白在人際叫我那個上向來是無所畏懼所向披靡,卻第一次有些害怕一個人的眼神。正在他不知道該如何逃脫時,臥室門被人推開。提着急診箱的醫生快步進來。
季鬱白松了口氣,出門呆了會,再回來時,時染已經平靜了很多。
醫生給她做了幾項指標檢查,又對站在一旁的傭人囑咐了幾句,纔看向季鬱白。
兩人對視一眼,一前一後朝外走。
直到走到門內的人聽不見的氛圍,季鬱白才停下,臉色有些難看。
“時染怎麼了?她最近頂多是情緒不穩,爲什麼會突然高燒。”
醫生笑了笑:“大少爺別緊張,病人這是因爲產後身子虛弱導致的,免疫力下降,等過了這段時間,慢慢就會好起來,不過身邊要常有人陪着,以後出現狀況要及時發現,這樣纔不會導致什麼嚴重的後果。”
他又囑咐了幾句,季鬱白一一聽着。
醫生忽的停頓了下,欲言又止的看了季鬱白幾眼。季鬱白壓了壓下巴,沉眸:“有什麼想說的,就說。”
“那個,”醫生朝不遠處的房門看了眼,注意到季鬱白警告的眼神,繼而眼觀鼻鼻觀心,“大少爺知道產後抑鬱吧?這是一種女性生產後的常見抑鬱症,隨着現代社會的發展,這種疾病……”
季鬱白壓了壓眼皮,警告的看了醫生一眼。
醫生嚇得頭皮一緊,忽的有些後悔自己多管閒事,這種也不再自己的職責範圍內,嘖嘖,這就叫做伴君如伴虎啊。
“您……您太太好像精神狀態有些不對……”
話沒說完,他瞥見季鬱白擺了擺手,忍不住擡手擦了擦汗,這到底是讓他說還是不讓他說?
沒等他想明白,季鬱白直接給出了答案,轉身走了。
醫生擡手擦了擦汗,覺得自己這高收入也是蠻不容易的。
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出了季家門,剛剛出了鐵柵欄,一個人從旁邊走出來。醫生今天受到了太多驚嚇,以至於他沒有太認真看眼前的人,而是直接繞開走了,沒想到這人蠻沒有眼力價的,居然還直愣愣的往他面前衝。
他想開口罵人,又覺得自己是有修養的人,於是咬咬牙忍了下來。
“醫生,你是給誰看病?”一個女聲問。
醫生皺了皺眉,擡頭打量了眼面前的人:“姑娘問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突兀?”
“是這樣的,”時筱微溫婉一笑,想起被自己輕輕鬆鬆搞定的阮婉,根本就沒把眼前的人看在眼裡,“我叫季筱微。”
說完,她微笑看着面前的人。
兩人大小瞪小眼看了會,醫生挑了挑眉:“然後呢?”
“然後呢?你不是應該回答一下我剛纔的話題嗎?”時筱微有些不太明白這個醫生的腦回路。
醫生更加不明白時筱微的腦回路,他皺了皺眉:“姑娘你要是沒事我就先走了。”擡腳要走,他注意到女人要攬過來的手,眉頭皺的更緊:“對了,我是一名家庭醫生,不收精神病患者。”
今天一定是水逆,一定是。
時筱微懷疑自己沒說清楚,雖然不耐煩,她還是笑着解釋重複道:“不好意思,我姓季。”
醫生用同樣的笑容回了過來,聲音卻是硬邦邦的:“嗯,不好意思,我不是精神科的醫生,姑娘,我就是一家庭醫生,你放過我吧。”
趁着對面人發愣的空隙,醫生忙不迭的離開。走出去好看一段,還回頭看了一眼,害怕人跟了上來。
時筱微快要氣炸,使勁踢了下旁邊的花壇。季老爺子昨天沒接她電話,她現在連季家大門都進不去了!想到這裡,她眼裡閃過一抹狠戾的光,看來,她必須要爲自己爭取爭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