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梓緋看着宇文冽緊閉雙眼,長睫毛一直在顫抖。
雖然知道他是假裝的,她還是很有成就感,幫他把被子拉了拉,起身,看向林曉霜,“我們出去聊。我們在這裡,他就更得瑟。”
宇文冽眼睛立刻打開,同樣瞪着她,“給你們一分鐘,一分鐘沒回來,我就去把你拽回來!”
“……一分鐘?你剛纔說那麼句話廢話,都不止一分鐘!”常梓緋不自覺地就擡高了聲音。
宇文冽嘴角抽了抽,大概也覺得不可能,“那就五分鐘。少廢話,別再跟我討價還價,沒理由!”
常梓緋不再理他,拉着林曉霜的手臂,離開了病房,再這麼跟他廢話下去,五十分鐘都不夠。
看看時間還早,常梓緋在醫院旁邊找了一家小咖啡館,她有點擔心宇文冽一會兒真跑過來把她拉回去,所以還是出了醫院的好。
在咖啡館裡坐下來,她纔想起林曉霜不能喝咖啡,想要再換地方,卻被林曉霜制止,“行了,別換了,我喝水就行。”
常梓緋只好放棄再換地方,點單的時候,看到有牛奶,她給林曉霜點了杯熱牛奶,再給自己點了杯咖啡。
服務員一走,林曉霜立刻問她,“你們什麼時候舉辦婚禮?準備得怎麼樣了?”
“他身體還沒恢復,等他好了再說。應該快了,到時候,你和夏陽能一起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常梓緋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期盼的目光。
林曉霜有些意外,“我還有資格參加你們的婚禮嗎?”
事情過去差不多一個月,常梓緋一直沒有主動找她談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起初因爲藍家的事情被耽擱,她還能理解。藍家的事已經過去半個月,這半個月,她一直在等着常梓緋來找她算總賬,偏偏她卻一直沒出現。不得以,她只好借宇文冽住院,來看他爲藉口,主動找上門來了。
常梓緋靜默了片刻,纔開口,“曉霜,我們的事情,想起來覺得很複雜,我甚至不知道該怪你,還是該怪我自己。十一歲那年發生的事情,我也記不太清了。但我確實記得,藍家的人原本是收養另一個女孩,好像和我年紀差不多,後來不知道爲什麼,他們沒有收養她,換成了我。沒想到那個女孩就是你。我更不知道,是因爲我叫了藍易橙一聲‘哥哥’,就改變了我們兩個人的命運。這一點,是我對不起你,即使不是我的本意,但到底還是我造成的。”
林曉霜望着她,臉上的表情僵住了,最終,眼淚從眼角處瞬間掉落,沿着略顯瘦削的白皙臉龐,連成兩根線。
常梓緋匆忙拿出紙巾遞給她,“對不起。我無意間間搶了你成爲藍家女兒的機會,如果不是我,或許你就不會遭遇後面的經歷,不會流落到日本,更不會被那個變態的日本人暴打得體無完膚,甚至還要靠整容,才能重見天日……”
如果不是從這裡開始她對不起林曉霜,也許後面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了,這一點,她已經很確定。
林曉霜趴在桌上,已經泣不成聲,她不知道她在哭什麼,因爲這種情形,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她想象的是,常梓緋指着她的鼻子痛罵她一頓,從此以後,她們就成了陌路人。
林曉霜趴在桌上,哭了許久,才平復情緒,她重新坐了起來,把臉上的眼淚擦掉,再度啓口,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
“小魚,我現在已想明白,這件事情,是我自己鑽了牛角尖。當時他們想收養誰,選擇權在他們自己手裡,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但那個時候,我真的很生氣,也沒那麼寬大的胸懷,當作這件事沒發生過。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認識你,你不認識我,我和你做朋友,接近藍易橙,接近師傅,我做的一切都是帶着目的。我以爲那樣,我就可以撥亂反正,把曾經屬於我的一切重新奪回來。後面我做了什麼,你都已經知道了,拆散你和藍易橙,後來又想着拆散你和宇文冽,這纔是我真實的一面,你能想象嗎?”
常梓緋看着她,神思有片刻的恍惚。雖然她說的一切,她已經想象了無數遍,可每想一次,心裡仍然覺得恐懼,回過頭來看這些經歷,她感覺她就像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潭,而她自己卻從來沒有感覺到,原來周邊的一切都是黑暗。
“林曉霜,我上次說過,以後別再叫我小魚。你這樣叫,會讓我有種錯覺,我們之間是親密無間的,所以不可能會發現你剛纔說的那些事情。可問題是,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你說你當時沒那麼偉大,我現在同樣沒那麼偉大,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我寧願你一出現,就告訴我,‘常梓緋,你現在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你必須還給我!’如果你像冷玥,像黎冰倩她們一樣,不要和我做朋友,直接來奪回你想要的這一切。或許,我不會想現在這樣,一想到你,心裡就很痛,因爲我是真的把你當作最親密的知己!”
常梓緋說到最後,熟悉的刺痛,又一次襲來,讓她感覺喘不過氣來。這大概也是她遲遲不敢重新面對眼前的這個人的原因。
“如果你壞得徹底一點也好,我可以直接痛痛痛快地恨你!偏偏每一次我遇到危難的時候,你都出現在我身邊。甚至,我從加拿大回來,昏迷後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宇文冽,卻是你!當時我看到你臉上的驚恐和痛苦,就像失去最親的人那種表情,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動?!冷玥逼我淋冰桶,在我支撐不下去的時候,你又挺身出來,抱着我,幫我淋完。我媽生病,你比我還盡心地守護在她身邊,我自己卻在倫敦,因爲這個,你竟然和夏陽錯過了自己的婚禮!還有什麼……你這樣,我能恨你嗎?甚至,如果你沒有和我媽合計拆開我和藍易橙,我大概就不會和宇文冽走到一起了,我是不是應該感激你?”
常梓緋想不下去了,這些事情,只會讓她覺得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