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凝和程柏的婚期定在了六月六日,差不多也就是三個月後。
那天晚宴結束的時候,我還恍若夢中,心裡想着這應該就結束了吧,這果然就是結束了吧,擡頭之間,蘇啓和雲想衣正一起走出正陽殿,瞧着背影很是般配,安平在經過我身邊時,惡聲惡氣的道:“都怪你,害我家主上犧牲色相!”
我:“......”
總之那次夜宴之後,京都所有的茶樓,酒樓,一夜之間全都換了一個話本子,講的全是女真的王子是如何如何的愛慕秦家小姐,而秦家小姐和當朝丞相又是怎樣怎樣的伉儷情深,而此時的我正窩在尚書府的後院裡
同我那半夜翻牆進來的師兄碰頭。
之所以約在半夜,主要是我怕一旦被人發現女真王子楚良辰是我的同門師兄,我就沒有命捱到之凝大婚之日了,是以只能窩在這後院之中偷偷見個面,可偏偏這位王子一點都不懂我的良苦用心,我此刻正拿着命與他見面,可他還嫌三嫌四。
“淳兒,你帶我窩在這鬼地方做什麼?”
我皺眉,不耐道:“你也可以了吧,那日宮宴之後,阿爹都已經三日一句話都不和我講了,徵兒被打擊的也是魂不守舍,我此刻一沒去哄阿爹,二沒去陪徵兒,就陪着你在這叨叨,你還不知足?”很可惜我的這位師兄,他向來是個沒臉沒皮得寸進尺的人,聞言還一把攬住我的肩膀,從懷中掏出兩張人皮面具,笑道:“走吧,爺帶你去你沒去過的地方。”
我心動了一下,但還是忍住了,不屑道:“京都還有本小姐沒去過的地方?”師兄聞言邪笑兩聲道:“青樓,你去過?”我再也無法忍住,身體先於思想,一把奪下了師兄手中的人皮面具。
但這也不能怪我,雖然我不比一般女子,這些年行走江湖,什麼三件九流的地方我全都去過,但是就算我如何的豪氣沖天,歸根結底,我還是一個女子吧,女子本來就講究德容言工、賢惠文靜,女子去青樓倘若被發現,我會變成整個雲蒼的......傳奇吧。是以這些年雖然師兄時不時的會誘惑我一番,但礙於我那神通廣大的師父,我從來都沒有答應過,但如今,月黑風高,一輪彎月,正是做些什麼的好時候......
我假裝躊躇道:“可我畢竟是個女子。”
師兄頓時很生氣:“狹隘!你太狹隘了!女子又怎樣?男人能去喝花酒,女人爲什麼不可以?況且,我們可以易容啊。”我內心狂喜,直覺腿激動地都有點打顫,但還是把僞裝進行到底,道:“既然如此,我向來都是個聽師兄話的好師妹,那我們準備一下就去吧。”
別人家女子說準備準備,一般是指妝容,但我說準備準備,一般是指心情,是以當我收拾妥帖出來的時候,院中的師兄纔剛剛把面具貼了一半,見我出來,十分不能相信,口齒不清道:“你更麼那麼虧.....”我一把撥開他還放在面具上的手,快速地幫他弄好另外一邊,十分不悅道:“你就不能快一些?娘們嘰嘰的。”他一把捏住我的臉,壓低聲音道:“你說誰?你師兄我爲了你,已經被人從高高的雲端拉入了這萬丈紅塵俗世之中,你不心存愧疚也就罷了,居然......”
我冷冷的看他一眼,道:“我找的那些幫手你可能是用不到了,這樣吧,我找個機會同蘇啓說說,都召回.....”他討好的抱住我的肩膀,道:“我的好師妹,剛剛師兄開玩笑的。”
“如此甚好。”
“......”
夜晚的京都其實比之白天更加熱鬧,雖然集市上少了許多平民百姓,卻也多了萬家燭火,我跟隨師兄進了據說是京都最大的青樓,這最大的青樓有個雅緻的名字,名叫春風閣,春風閣的正廳裡有許許多多風情萬種的美人,一個個輕紗蔽體,巧笑倩兮,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我的眼睛久久停留在那些姑娘身上無法移開,直到花娘一把抱住我的手。
“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第一次來嗎,今要見哪位美人呢?”
我想了想那些話本子裡的放蕩公子哥的姿態,從懷裡掏出一把金錠子,豪放道:“把你們這的頭牌,都給我叫來。”
老闆娘頓時喜笑顏開,開心的在前面引路了。
師兄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大概是沒有想到,我這個第一次來青樓喝花酒的人比他還熟練,比他還受歡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你出門的時候大概沒照朱鏡吧,你現在的這張臉,着實醜陋了一點。”
師兄頓時懊惱萬分。
繞過正廳中央高臺後的粉帳,直直的穿過一扇只有一簾輕紗的帷幔,映入眼簾的,便是坐在花木桌邊衣着清涼的十幾個姑娘,個個手執團扇,環肥燕瘦各色均有,乍一望去,如花一般,十分養眼。
花娘高喊一聲:“姑娘們,迎客。”
便見花一般的姑娘紛紛涌向我們,勸酒的勸酒,跳舞的跳舞,唱曲的唱曲,我心下感慨,怪不得都說青樓是個好地方,依我看來,這哪裡是個好地方,這分明是個銷魂的地方,有美人如此,還要什麼正妻妾室,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我樂呵呵的望向師兄,道:“師兄,此地甚好。”
可這麼一擡頭,就見師兄直愣愣的望向前方,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蘇啓一身紫衣站在入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尷尬的僵在當場。
一個女真王子,一個尚書小姐,本來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如今卻不可思議的坐在一起,並且還不可思議的坐在春風閣裡。
霎時間腦中盤算了許多種託詞,如果他敢質問我,我就說我乃是來體察民情,他要問我爲何在花樓體察民情,我便說,三教九樓之地消息最爲靈通,是以他肯定能知道,我是爲了他來打探消息的,但倘若他沒有那麼好騙,我看了一眼師兄,心裡暗道,那就只能說是他逼我的了。
我盤算了諸多說辭,但面上還只是僵硬的笑着,因爲有句話叫敵不動我不動,況且,今日我和師兄均易了容,倘若他並不是單單來尋我的,而是單純也來喝花酒,但卻被告知頭牌都被兩個白衣小子叫來了,然後一時心中不憤,便尋了上來呢,那麼屆時我便踢一腳師兄,讓他出來說話打個圓場,這劫我便過了。
妙 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