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快些,可等我急急忙忙的趕到泗水亭時,差不多也已經快到正午了。
安平的那張臉,已經不能用臉來形容了,那是一張可以媲美鍋底的神奇寶貝,在這樣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這樣一個風景如畫的地方,乍一看到這樣一個人,反差如此之大,我着實被嚇了一下。
可說起來晚這事,我也很是委屈,我那時都已經走到了門口,卻被我阿爹給攔了下來,囑咐了我良久的事情,無外乎是一定要有分寸,切不可再同昨日那般無理,說完又往我手裡塞了一盒東西,摸起來沉甸甸的,據說是極其難找的藥材,要我一定要交到榮王殿下手上。
本來這也沒什麼,偏巧我走在大街上總感覺有人在跟蹤我,本來各府安插的眼線就不可能拔除個一乾二淨,不太重要的動起來反而得不償失,所以索性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次有所不同,來人步履輕快,是極好得練家子,輕功看起來也可,但似乎只是爲了跟蹤,我極其不爽,一時心血來潮就和他玩了個捉迷藏,好不容易甩掉他來到泗水亭,被安平這麼一瞧,我連開口討杯水的話都被噎在了嗓子裡。
嗚呼哀哉,天要亡我。
我一邊擦了擦額頭的汗,暗道自己真是流年不利,一邊又悄悄地往安平身後的人瞧去,雖說安平的臉色讓人不忍直視,但好在他身邊的那位正主,端的還是一派姿態悠閒,坐在這花亭之中越發顯得丰神俊逸、傾世無雙。
此時他正斟完一杯茶,笑的十分溫柔,對着我遙遙一伸手,道“睡得可好?要喝茶嗎?”
語氣輕鬆,還隱隱的有些高興。
我心裡想着,莫不是等的太久,怒極反笑了?
我轉頭看了看知書,後者略一思索,朝着我道“他在問你渴不渴。”
我看着她,覺得十分無語。
早幾年還在南都的時候,那時她是南風行身邊的婢女,南大哥在同我聊天的時候,還誇過幾句她,說這姑娘伶俐的很,我看你整天上躥下跳的,不如送給你,也好讓她替我照顧你。
我擺擺手,君子不奪人所愛,更何況我逍遙慣了,到時候指不定誰照顧誰呢,那個時候她尚知道朝我送來一個感激的微笑,本來麼,我憑着非一般察言觀色的能力,當即就斷定她對南大哥有着不一般的情感,
只是我那時還不太懂,只覺得確實不一般,但到底是那種不一般,我卻不知道,被她這麼盈盈一脈間,我突然悟了,隨即又想着連我這般愚鈍都悟了,難道南大哥會不知道嗎?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是了是了,南大哥心軟,是我至今見過的最爲和善和溫柔的人,想必不想直接拂了她的意,故而想找個機會把這燙手的山芋轉一轉,我這麼一拒絕,看着是沒什麼,卻是挽救了一個少女的情竇初開啊。我這麼一番思量,他們自是不知,果然從那之後,她原本對我並不是十分友好的態度忽然就來了個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看來我更是篤定了當初的想法,說什麼聰慧,果然全是客套話。
這麼一感慨,我竟沒有發現慕容啓已經繞到了我的跟前從袖中拿出一塊暗青色的帕子,仍舊是一副溫柔入骨的樣子,輕笑道:“擦一擦汗,先坐下來歇一歇。”
我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一皇室貴胄,就爲了見我一面,在早已下了帖子的情況下,堪堪被我晾了一上午,雖說他本人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悅,我本人也並不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但人言可畏。倘若以後傳了出去,免不了他們要同安平一樣瞪我那麼一瞪,是以我當下並不敢怠慢,接了手帕再三道謝,然後又把阿爹囑咐我送出去的東西遞到了安平手上,剛要正兒八經的再道個歉,忽然身側一陣急風掠過,來人單膝跪地,彷彿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失落道:“主上......人跟丟了”
阿彌陀佛,天涯路遠,山水有相逢。
可我沒想到這相逢來的十分迅速,可巧的是那人擡頭瞧見我之後,更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是了是了,確實是 他失禮在先,他覺得萬分心虛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在這個當下,我卻不能十分大度的扶一扶他,因爲我正十分困惑的望向他的這位主上。
且我的眼睛裡還掩着一絲火氣。
可被我望着的人卻十分鎮定,先是朝安平示意了一下,然後纔不急不忙的道:“你先別動氣。”
我只好抿了個尷尬卻不失禮貌的微笑,向前一鞠,道:“那就請榮王殿下解釋一下吧。”
他點了點頭,不急不慢的坐回亭中,將剛剛那杯茶又往我這推了一推,託着腮道:“也先別急,坐下喝杯茶,”
我依言喝了口茶。
“再吃點糕點吧。”
我依言又吃了塊糕點。
餘光裡瞧見知書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蘇啓這才十分滿意的敲了敲桌子,道:“那是我散在京都的暗探。”
我一驚:“你在京都動用江湖勢力?”
他挑眉道:“你這一問問的着實有趣,慕容家雖說幾代不涉朝政,接管的是江湖之事,但就本身而言,卻是簪纓世家出身,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就算不用江湖勢力,在京城裡安插幾個暗樁還很困難嗎?”
我不語,若不是他提起,我真的險些忘記了慕容家早已歷經數個王朝,乃是名副其實的龐大世家,之所以總是和江湖接壤,難保不是爲了更好的與這世世代代的王朝劃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