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告訴不二週助我在學網球的事,不是刻意地隱瞞,即使是朋友,我也還是不喜歡與人談論太多自己的事。更何況我不否認自己這樣做是與跡部景吾有關,那個溫柔的人,我不想再傷他一次了。
而他最近要面臨關東大賽總決賽的大敵,立海大。據說對方是這麼多學校裡實力最強的,也是最危險的一個隊伍。因此爲了訓練,他很久沒去公園了。每天都累得只剩下回家力氣的我,自然也沒有再在那裡停留。
我的網球技術依然在持續進步,如今也不必再麻煩忍足侑士爲我指導,也或者可以說,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我了,對我來說,要超越一個人,只要破解他的絕技就已經足夠了。可惜這種程度還不夠,至少離打敗跡部景吾的目標還很遠。
這樣的念頭從我知道跡部景吾最愛的是網球開始就沒有放棄過,冰帝的帝王,如果被換下來會怎麼樣呢?一陣邪惡輕輕地從心間掠過,可是我並不厭惡。
這天我持續着往日的功課,悄悄一個人練至活動結束鐘的響起,纔拿起旁邊的毛巾,擦去額頭的汗水,看看天色,的確是有點晚,再不回家後果就嚴重了。拾起屬於自己的物品,回到更衣室整理好東西出來後,球場附近已經沒人了。
我把球拍袋子甩到肩膀上,加快步行的速度。可惜有人就是不理解我歸家心切的心情,到了校門口我又很幸運地被攔下。
站在門口的跡部景吾似乎等了我有一段時間了,因爲不耐煩的神情已經鋪滿了他俊朗的臉。
“今天去哪裡了?怎麼不見你在球場?”
不是往常的大少爺脾氣,只是作爲部長該有的口氣詢問。
“我在別的場地。”
“爲什麼要去別的場地?”
“我不是正選啊。”
不帶情愫的口吻,連眼神都是淡淡地,僅有單一的顏色。不爲他注意我而高興,因爲他讓我想起了曾經的不悅感。不是正選不能進A場地,部長大人,這可是您當初親口說的。
驚愕只在他臉上停留的片刻,原本傲氣的雙眸也覆上了層不明顯的黯淡,盯了我良久,好似在尋找適合此時的措辭,然,似乎還是沒有合適的語言。
“走吧。”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轉移話題來逃避。原來在忍足侑士身邊學到的不只是網球啊,看到部長大人如
今失意的樣子,忽然我有一種成就感,儘管效果沒有忍足侑士做的那麼明顯。
“去哪?”
“還能去哪?”
他回身眯着眼看我,好像我問了句不該問的話。
“抱歉,今天我有事,要早點回家。”
雖然我是真的不想和跡部景吾單獨相處,不過這個也不是謊言,今天是媽媽的生日,我不能不回家。以前我也許會興興地跟上去,如今,我要斟酌一下,你是否真的值得讓我再去違抗我的家人。
不過我很清楚這個大少爺可不一定會同意。果然,我的話使他的英眉扭成一團,還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怒氣從他的身體裡發出。隨他愛怎麼發火吧,反正最壞的打算就是他把我綁上車。
“明天7點,準時在校門口集合。”
留下低沉的一句命令,也不管我的回答如何,轉身很乾脆地上了車,期間沒有再看我一眼。我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價值,差點忘了在這個大少爺心中,我可是沒佔過一席之地的呀。
明天7點,好像早了點,莫非是政策改變,活動時間延長了?
搖頭把疑惑晃出去,這種想不出答案的問題花再多心思也是徒勞,目前最重要的是去買禮物,然後回家。我攏了下肩上袋子,朝商店走去。
晚上看到媽媽爲接過我送出的禮物而露出開心幸福的表情時,我更加慶幸自己作出了一個正確的抉擇。跡部景吾,如果我選擇你的話,你會給我這樣的表情麼?
由於受到昨晚久違的歡樂的氣氛影響,在外面發生的一切不快都被我拋開了,包括跡部景吾要求今天在校門口集合的事。當我背起袋子時才記起他昨天的每一句話。幸好我沒有睡懶覺的習慣,看看手上的表,跑過去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拿齊東西,又匆匆與媽媽告別後,我增大了雙腳的擺幅,奔向冰帝的大門。
仔細思量,除了昨天的拒絕外,我以前還真從未對跡部景吾的命令要求有過異議。昨晚他應該不怎麼好受吧,一向逆來順受的我居然也有脫離他掌控的一天。
距離在不斷地縮短,門口也愈加靠近,幾個身着冰帝正選隊服的身影逐漸清晰。我緩緩地在他們面前停下,除去跡部景吾和忍足侑士,其餘人均對我的出現露出驚詫的神情,而鳳長太郎是他們之中轉彎最快的一個,俄而,他便笑着走近我。
“千乘君,你也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呃?去哪?”
詫異間,我的視線移到了跡部景吾身上,示意他也應當爲我的疑問解釋一下吧。然而可笑的是,我居然忘記了,一個帝王向來都只要會下命令就足夠了,解釋爲何物他根本無需知道。
“千乘君不知道嗎?我們要去合宿呀。”
大好人鳳長太郎很積極搶過回答的機會,微笑着向我說明。
“不是吧,跡部,他也要去?”我還沒回應,那隻紅色青蛙就跳出指着我不忿地嚷嚷道。咳,是向日嶽人,真是失禮,不該總是記住別人的綽號的。
“部長,他好像不是正選吧?”那個一直對網球部部長位置虎視眈眈的金髮球員也似乎未給過我好臉色,如今他還用‘好像’,是因爲在跡部景吾面前纔會有的客氣吧。
“本少爺的決定,你們有意見麼,啊嗯?”
霸道口吻的警告和傲慢的眸光環掃衆人,覺察到危險的抗議者很識趣地噓聲,換成用目光來表達對我的不滿。
“上車吧。”僅是輕聲的號召,也充滿了懾人的氣勢。
在他的領頭下,一羣人徐徐登上了豪華大巴,由始至終沒有理會過我的困惑。
“小夜夜,快走吧,我們要一起坐哦。”
最後一個上車的忍足侑士發現我依舊呆在原地沒有移動,便笑盈盈地過來,拉住我的手,往車上走去。
我沒有反抗,也懶得反抗,因爲拉着我的不只是忍足侑士的手,還有的是跡部景吾的命令。反正我沒去過合宿,正好可以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從外表看,這部車已經算是龐然大物了,不過等到了車上,才能真正體會到裡面的寬敞,就算多了十幾來人也沒有擁擠的視覺。
跡部景吾理所當然地坐在了與他身份相符的最前一排,可以充分享受全方位的視角。身材高大,卻又不敢離開跡部景吾身邊的樺地只好默默地坐在第二排。
鳳長太郎則和他的前輩很有默契地走向第三排;而向日嶽人和那個金髮的也早早地佔據了另一邊的第三排,再後面一點,就有一個人已經在呼呼大睡了。
“小夜夜,我們坐這裡,進去吧。”忍足侑士拍了下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我,指着第五排故意加大音量地說。
“不行!我要和侑士坐在一起!”又是反應比平常人要快的向日嶽人,尤其是聽到有關忍足侑士的事的時候。
“向日前輩,你都坐好了就別亂動了行不行?”剛纔那個金髮男生不耐煩地對他旁邊站起來的向日嶽人說。
“哼!侑士,我們走!”瞪了眼和自己原本一起坐的人,過來拽上忍足侑士的手臂,又強迫性地將他按在後幾排的座位上後,還不忘回頭得意地朝我挑了下眼。這次忍足侑士倒是乖乖的沒有反抗。
唉,都三年級了,還這麼幼稚,我忍不住喟嘆着。
“要不千乘君和我一起坐吧。”
可能是看我孤立無助吧,鳳長太郎主動站起來邀請我,乃至他忘記了他旁邊臉色開始慢慢轉黑的人。
“長太郎,給我坐好別亂動!”
黑着臉的宍戶略帶粗暴地扯下身材高挑的鳳長太郎,遞給了我一個不善的眼神。
“宍戶前輩……”
鳳長太郎爲難地望了下同伴,又不忍地看看我,最後還是乖乖地坐下來了。
呼,真是混亂的開始啊,這次的合宿真的能成功嗎?爲了不再耽誤開車的時間,我自覺地走到最後一排,倒在了一個靠窗的位子上。
車子緩緩啓動,剛纔微微僵硬的氣氛很快被祥和的談話取代,窗外的景色也漸漸地從熟悉到陌生,我頭抵着玻璃,一路都不曾動過。
來日本也半年多了,而我停留的地方卻只有東京,更準確地說,大多數時間是在家中和學校裡,外出旅行這種事,儘管心裡有想過,但也沒敢對爸爸媽媽,他們都是工作忙的人,根本不會有閒時去享受名勝景色的美好。
因此,當車子停在了一座聳立於僻靜小山坡上的豪氣輝煌的洋房前時,我好奇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停留,只想用最短的時間和最完全的角度將全部美景攬入眼中。
蒼翠的佳木秀而繁陰,粗壯的枝與柔嫩的綠葉縱橫交錯,陽光只能透過絲絲縫隙,點綴着散發着清香的泥土,底下的油綠色的青草,不雜一點金黃,立在叢中的花兒細密巧膩,小瓣齊整似輪,淡白泌黃,微有香氛,沁人肺腑;蟬和蜂飛到蔭下時,它們的嗚聲也似乎變得分外的溫柔;不時有微風掠過,清涼而且寂靜。
矗立在另一邊沒有被樹影遮蓋的高樓,在太陽的金輝下,全身披上了蟬翼般的金紗,愈顯氣派,儼然是傲視衆生的羣雄。
我的思緒被這山間麗色緊緊擁抱着,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站在門口的忍足侑士大聲對我呼喊,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遠遠落後於前面的那羣人了。
房子裡面亦如宏偉宮殿之華麗,大廳裝飾得富麗堂皇,英倫式的雕刻更是巧奪天工,別緻的傢俱擺設,無一不在顯示主人的顯赫及品位。
“小夜夜,你好像很喜歡這裡哦。”
許是見我多次走神,洞察力敏銳的忍足侑士早已看出了我的心思。我沒有否認,甚至是不介意表現出對這裡的喜愛,畢竟這麼美麗的地方我還是第一次來。
“走吧,我帶你去我們的房間。”
不介意我的沉默,也不在乎我的反應,自徑拉起我的手,往前走。
“忍足侑士!”
“忍足侑士!”
我還沒來得及反對,前面已傳來出自不同人的兩聲怒吼。跡部景吾和向日嶽人那可以刺穿人的目光直落在我們身上。
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爲什麼非要拉着我一起當炮灰呢?
“幹什麼這樣看着我們?”
完全沒有自覺的忍足侑士眨着無辜的雙眼,嘴脣上挑,泰然自若地欣賞着前面兩人難看的臉色。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房間!”又一次被忍足侑士刺激到的跡部景吾不悅地宣佈道。
“可是我想和小夜夜一起嘛。”天真的口氣,雙目彎起,一個爛漫的笑容呈現在怒火未消的帝王面前。
“忍足,你要是想現在回去也可以。”徹底發怒的跡部景吾不是大吼,而是用冰冷低沉的嗓音發出警告。
“爲什麼要侑士回去?要回去也該是他回去啊。”聽到自己的搭檔被跡部景吾責備,向日嶽人不服地指着我抗議。
“本少爺做事輪不到你們管。”生氣的玫瑰到處亂扎人,也不管對方有沒有理。
被扎到的向日嶽人鼓着腮,靜靜地在一旁消化着無處發泄的怨氣。
“好,知道了,知道了。我去自己的房間行了吧。”忍足侑士感覺到跡部景吾這次是真的動怒了,也識時務地收斂起玩笑,放開我後,拿着自己的物品走開了。
跡部景吾左右掃視了一下,見□□味稍微散去了,自己也降下火氣後纔對旁邊的管家說,“叫人去把還在車上睡覺的慈郎搬進來。”
“是,少爺。”
語畢,他也不再招呼其他人,直徑向他的休息室走去,當然後面那位是絕對不會落下的。
而管家恭敬地領命後,朝身後的幾個人揮手,盡職地去執行任務了。
宍戶和鳳長太郎也拿起自己的東西隨即跟着他們的部長而去。
我也無意繼續在這個充滿怨氣的地方逗留,提起揹包往肩上一跨,邁開了步伐。
“都不知道跡部帶你來這裡幹什麼!”
纔沒幾步,身後的惡言就幽幽地傳來,我頓住腳步回頭看那個瞪着圓眼怒視我的向日嶽人。
呵,是見可以限制他的重要人物都走開了,纔敢開口撒氣麼?
“像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當我們的練習對手。”
對於我的緘默,他的挑釁更加變本加厲。
“哈哈,我知道了,跡部一定是想給我們找個撿球的。這個身份倒挺適合你的。哈哈。”
我依舊的無語使向日嶽人以爲自己的諷刺達到了效果,不禁自娛自樂地笑起來。
我踅身向他靠近了兩步,一臉平淡地望着他,微啓的雙脣冷冷地吐出一字一句,“我的身份輪不到你來鑑別!還有,今天的話,你給我記住。”
也許是被我寒冷的眸光震懾住了,只見他在原地愣了許久都沒有反應,甚至是到了我離開的那一刻。
冰帝的正選,那又如何?如果我真的想要,你還能不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