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去一次街頭網球場打網球,卻在兩位天才難分高低的情況下宣告結束了,只是旁觀的我也做足了陪襯的戲份。
那天那位大少爺滿腹怨憤,我還以爲他至少會大發雷霆一次,或者是好好地打一場球以來泄恨,沒想到居然會不吭一聲就走人,真是有點不像他的風格。希望他別積累到某一天突然爆發,那整個冰帝網球部就慘了。大腦裡幻想着那時的慘狀的同時,我換好衣服後走出了更衣室。
可是不過才走了幾米路,我就碰見隨意地倚在樹下,雙臂環抱在胸像在等人的忍足侑士。
“小夜夜,你又遲到了哦。”
我停在了離他大約兩米處,平淡地望着他。
“你還真有時間。”
想當初跡部景吾說的這句話的確沒錯,這個人,比我還要會渾水摸魚。
“喲,小夜夜不怕我啦?”
忍足侑士滿臉驚喜,那表情快趕上一個探險家發現寶藏時的歡喜了。
怕你就會放過我麼?我嗤鼻着想。
“有什麼事快說。”
“小夜夜變得好冷淡啊。”
剛剛還是開心的,現在又換上了難過,變臉的速度可以稱得上是光速了。
廢話說太多對身心都無益,我又邁開腳步準備離開,卻在下一秒被拽住了。
“等等,不要這麼心急嘛。”貼近我,低聲說,“我不是叫你不要太相信不二週助的麼?”
又是這句話,我的心顫了一下,用力甩開桎梏,回頭直視眼前的人,冷語道,“我不知道你對他有什麼誤會,除非你有證據,否則我不會相信你的話。”
“哈哈,證據?”聽完我的話,他捧腹大笑,“小夜夜,看來那個不二週助對你下的迷藥還真不輕啊。”
誤會,肯定是很深的誤會,我不斷地這樣告誡自己,只是爲何心還是會漸漸地不安起來呢。
“跡部和越前的關係你不知道吧?”收起大笑,變回他一貫邪氣的淺笑。
“他們的關係?”
“不二週助也沒告訴你對吧?”他的嘴來到我的耳邊,輕聲說,“他可是很清楚哦。”
一股暖氣呼入我的耳中,我卻覺得由裡到外都冰冷。我懷疑地望着旁邊的臉,期待着他會忽然笑着說,是開玩笑的。
可他依舊啓開薄脣,淡淡地說,“你要還是不相信,可以親自去問他。”
“你們在幹什麼?”一聲大吼使我們同時轉向聲音的出發點,只見跡部景吾滿臉驚詫地盯着我們。
“小夜夜,我先去練習了,放學後再來陪你啊,別太想我哦。” 拍着我的肩膀,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說,最後還不忘挑釁地看了眼黑着臉的跡部景吾,才走開。
反正已經不記得被忍足狼陷害幾次了,也不差這一次,況且我現在也沒心情去理這個,剛纔忍足侑士的話一直腦海中盤旋,雖然在極力說服自己不要相信,可是還是有一種害怕在胸口蔓延,是那種怕知道真相的恐懼。
“你到底和忍足在做什麼?”許是無法追問忍足侑士,他就走過來審問我。
我愣愣地看着他,當事人就在這裡,只要問清楚了就可以知道忍足侑士是不是在說謊。想要張口,然而嘴脣卻似被膠水黏住了,話也卡在喉嚨裡,發不出聲音。
“你……”跡部景吾見我許久不出聲,與我對望着,又準備開口問。
“我今天請假。”
說完,越過他,跑出了校門。
分不清什麼是真實與虛假,帶着滿腹的疑惑,我跑向了可以尋求真相的地方,只求一切都只是忍足侑士的玩笑,我寧願忍受跡部景吾和越前龍馬是有那種曖昧關係,因爲那是一種司空見慣的模式,任何一個情人都會經歷的,可是不二週助不同,他是我第一個朋友,而且是我認爲值得信任的人。
朋友,這個詞原本對我來說是那麼地遙遠,所以當不二週助對別人介紹我是他朋友時,心裡真的有說不出的高興。因此,不二週助,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你說我是你的朋友啊。
我奮力地在大街上跑着,儘管只去青學過幾次,不過路線早已深深印在腦中,無暇顧及沿途的風景和路人的奇怪的眼神,雙腳毫不遲疑地更迭着,用了比平常快一倍的時間,最後氣籲喘喘地停在了青學校門口。
我站在門口,猶豫着不敢移動腳步,思想依舊在掙扎着,到底是進去還是離開,如果問了後,發現忍足侑士在說謊,那不二週助又會怎麼想呢?肯定會對我很失望吧?但是,如果是真的……
不管真相如何,只要問清楚就沒事了,我不停地這樣安慰自己。我攥緊雙拳,平復了呼吸後,下定決心向大門跨進了一步。就在我要走第二步時,被身後的叫喚阻止了。
“請等一等。”一個溫和的女聲在背後響起。
我轉身一看,只見一位身穿黑色西裝裙的女人走向我,深邃的五官顯示了西方人才有的特徵,一頭棕發很整齊地盤起來了,更能襯托出她高雅莊重的氣質。
“我想請問一下,這裡是青學嗎?”她很拘束禮貌地問,完全不似西方人特有的豪爽。
“是的。”我也以同樣的態度回答。
“那請問你有見過一個大約12歲左右的,和我一樣棕發的小女孩嗎?”大概是心急,語氣開始變得有點急促。
棕發的小女孩,印象中好像有一個,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女孩,卡洛琳•克魯斯,莫非這個人
是她的媽媽?
在我還陷於猜測中時,那個如風鈴般的聲音從裡面飄出來。
“等等我嘛,龍馬。”從話語中可以聽出女孩的不滿。
女人看到女孩後,激動地大叫着。
“卡洛琳!”
“媽媽?你怎麼會來日本的?”卡洛琳•克魯斯也詫異地看着自己的媽媽,也許是沒料到她會出現在這裡吧。
“你這孩子,不說一聲就自己跑出來,你知道我們有多麼地擔心嗎?”愛女心切的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後,再也沒有了旁人的存在,一把拉過卡洛琳•克魯斯就寵溺地責備着。
“對不起,不過我是來找龍馬的。”卡洛琳•克魯斯指了指已在她後面的越前龍馬。
“龍馬?”這時女人才注意到自己孩子旁邊的越前龍馬,然後又恢復和藹地微笑着說,“好久不見了,龍馬。”
“你好。”越前龍馬雖是傲慢,不過有時還是懂得基本的禮貌。
“卡洛琳個給你添麻煩真是不好意思了。”女人歉意地笑笑說,“來,卡洛琳,和龍馬道別,我們也該回去了。”
“回去?我不回去!”卡洛琳•克魯斯聽到自己媽媽的話,大叫着抗議。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啊,龍馬和你都要上學,你這樣一直打擾人家怎麼行呢?”見自己的女兒不聽話,女人也開始着急了。
“我纔沒有打擾,我是在盯着龍馬不被人搶走!”卡洛琳•克魯斯理直氣壯地說。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誰會搶龍馬?”
女人好笑地看着這麼孩子氣的女兒,眼中滿是寵愛。
“就是有!不信你問他,他學校的那個跡部景吾就是整天纏着龍馬。”卡洛琳•克魯斯忽然擡起手指着我說。
“你是剛纔的……,抱歉,我女兒這麼失禮。”女人無奈地向我道歉。
“不,沒關係。”這個女孩的失禮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早就不覺得奇怪。
“我和跡部景吾的關係不是你想的那樣。”一直沉默的越前龍馬輕嘆道。
我全身頓時怔住了,我不敢置信地望着越前龍馬,剛纔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那他爲什麼整天都來找你?”卡洛琳•克魯斯不滿地質問。
“我們不過只是打球而已。”
“那你學校裡也有很多對手啊,爲什麼非得是他?”又是大吼,一直強調自己是淑女的卡洛琳•克魯斯或許早就忘記了她的初衷了吧。
“那不同。他是唯一一個擊敗了手塚部長的人,我要通過他不斷地強化自己,等部長回來時我至少要讓自己強大到可以打敗部長。”堅定的口氣,雙眼閃爍着鬥志的火花。
“你是這樣想,他可不一定……”
“他也一樣,他和我的目的一樣,都是要成爲網球界的強者。所以每次跟他見面都不那麼愉快。”越前龍馬瞭然地說。
“真的?”卡洛琳•克魯斯再一次確認。
“真的,這事手塚部長和不二前輩都很清楚啊,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他們。”越前龍馬不耐煩地說。
“呵呵,這麼說龍馬還是要和我結婚咯。”卡洛琳•克魯斯像只小鳥似的歡樂地跳躍着。
“你這孩子……”靜靜在旁邊聽着對話的卡洛琳•克魯斯的媽媽寵愛地一笑。
“誰說要和你結婚了?”這次輪到越前龍馬不滿地說。
“欸?難道龍馬你忘記了?小時候是你說要娶我的。”卡洛琳•克魯斯豎起柳眉,嘟着嘴抱怨道。
“那是你拿刀子威脅我說的!”大概是童年的陰影使越前龍馬失控地大叫。
“這麼說你就是不願意了?”卡洛琳•克魯斯踮起腳,居高臨下地俯瞰着越前龍馬,緩緩地吐出低沉的字句。
“你……”不管越前龍馬平時多麼有氣勢,此刻也不得不屈服。
“好啦,現在你們說這事都還太早,等長大了再說吧。”女人好笑地拉開自己的女兒,又同情地看了下越前龍馬,哄着卡洛琳•克魯斯道。
“好吧。”或許這個世上也就只有卡洛琳•克魯斯的媽媽才能把她制服,不過溫順也只是瞬間,卡洛琳•克魯斯又重振剛纔的氣魄大聲說,“龍馬,你聽着,在我長大之前你不許被別人搶走!知道沒有?”
“啊,啊。”越前龍馬無力地應道。
“好了好了,我們回去吧。”
“等等。”卡洛琳•克魯斯掙脫開自己媽媽的手,跑到我面前。
“我回去了,謝謝你。還有,你要加油哦,一定要讓自己幸福。”卡洛琳•克魯斯最後留下了一個開朗的笑臉。
“謝謝。”真是個可愛的女孩。
拗不過卡洛琳•克魯斯的固執,越前龍馬只好同意去機場送她們離開。
車子揚塵而去,只剩下夏風偶爾吹過,和在陽光下,與影子爲伴的我。
知道跡部景吾和越前龍馬的關係後,我沒有絲毫的喜悅,因爲換來這個真相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你要這樣做,不二週助!我的心猶如被掏空,茫然地行走,漫無目的。
不知不覺,我又站在了那個公園的入口處。縱使裡面的景色依舊,如今我卻覺得一片慘淡。
雙腿就像自己有了意識,朝裡面移去。仍然是孩子們的歡笑,我卻覺得刺耳;仍舊是蒼翠的綠葉五彩的花朵,我卻覺得扎目。
長長的椅子也如往日在那裡靜躺着,那個人也一如既往地溫柔微笑着。
可能是感覺到我的存在,他欣喜地回頭望着我說,“千乘君,真是巧啊。”
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此時出現這個巧遇,至少也應該讓我想好該如何面對他。
“怎麼不說話了?”
他見我只是抿着嘴看着他,雙目沒有轉動地與他對視,和往常的反應有點不同,擔憂漸漸地爬上了他清秀的臉上。
“剛纔我去青學找你了。”我的語調很平穩,聽不出任何情愫。
“呵呵,是嗎?我今天比較早走。”沒有感覺到不妥。不二週助的臉帶着還是永不褪色的笑容。
“也因此我遇見了越前龍馬。”我的聲音很輕,宛如周邊流動着的空氣。不過我相信已經足夠傳入他的耳中了。
果然他的聽到我的話後,先是詫異,接着臉色逐漸轉爲蒼白。睜大的冰藍色的雙眸,隨着眼簾的半垂,視線落到了地上。
“你……都知道了?”
這句話猶如晴空中的霹靂,震得我腿軟,要不是憑意志在強撐着,我怕自己早已摔倒在地。
“爲什麼?”
分不清是誰的聲音,我冷冷地直視着他,我只想要一個答案,現在,即使是一個謊言也好,我都還願意相信,只要他隨意說點什麼,稍稍否認一下也行。
可是他卻閉緊嘴,默默地立在我眼前,良久都不出聲。
“看着我在你面前悲痛哀傷讓你很開心是嗎?還是說這樣可以使你覺得很有優越感?”
我不在乎此時此刻的言辭多麼地銳利刺人,我只想把憋在心裡那股不明情緒發泄出來,以致我的心可以平衡一些。
“不是的,千乘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大概是感覺到我的怒氣,他也開始慌起來。
“那是爲什麼?給我一個理由!”
我是這麼地信任你,還傻傻地以爲交到了一個值得相信的朋友,沒想到這個纔是真正的陷阱,而且掉進去就真的暗無天日了。
他再次擡眼凝視着我,深沉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悲傷。
“你真的想知道理由?”
是的,我很想知道,可是爲何,看到這樣的他我心裡又開始不安,仿若在告訴自己不要再探究了。
“嗯。”最後我還是選擇了一意孤行。
“呵呵。”他無奈地笑了聲,然後淡淡地說,“如果說我喜歡你,你願意相信麼?”
我震驚地望着他,意料之外的話語倏然降臨,我的大腦思維開始無法銜接,還有不少的地方出現空白。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還是說我又聽錯了。
“我……爲什麼……爲什麼是我?”
我語無倫次,不知道該先問哪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他轉頭望向那羣在開心嬉戲的孩子們,也許是夕陽的籠罩,他的臉上泛着柔色。
“起初不經意的相遇,然後相識,到後來開始期待再次見面,開始慢慢地在意,也漸漸地希望能多一點在一起。”
他收回目光又放在了我的身上,那笑顏如舊。
“我知道你喜歡跡部,後來也知道了你們的關係。可是在我印象中,你永遠都是那麼地憂傷,雙眼總是帶着孤獨,卻又倔強地承受不肯示弱。你知道嗎?這樣的你讓人看了很心疼,爲什麼你明明不開心卻還要留在他身邊?我在想,如果你離開了他,是不是就會開心一點?至少換成是我的話,我不會讓你變成那樣。”
他的眉頭鮮見地皺起來,話語也變得憂慮。
“也許是我自私吧,我明知道跡部和越前的關係,卻不告訴你。就是希望能借此讓你離開跡部。”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傷害了你,就算你不原諒我也沒關係。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千乘君。”
他小步走近我,苦澀的淺笑在他臉上散開,又深深地凝望了下我,就與我錯身而過,離開了。
可能是太過於訝異,自始至終我沒有開口,所有曾想過要說的責備,詢問都停留在了喉嚨,連眼睛都不曾轉動。
愣了半響,才發現公園裡只剩下我一個人。太陽已落下大半,紅色也逐漸被灰色取代,風沒有停過,可惜我無法再感覺到,又或者說,我沒有那個心思去體驗。
這算什麼?一廂情願地說明心意,又棄人於不顧,就算我不能迴應你的心情,至少也要聽完我的回答。難道不二週助你已經怯弱到不敢面對現實了麼?
不管事情變成怎樣,起碼我是真的不願意失去你這個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