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無所不能,特別是這種家養的小鬼,無論是嗅覺,還是聽覺,以及最爲敏感的觸角,都超人一等。
一滴血,滴答進養小鬼的容器裡,就如同我跟小鬼達成協議。
曾經爺爺有叮囑我,別碰靜室裡的東西。那是他害怕我控制不好,最後被小鬼反噬。
爺爺的叮囑我是銘記在心,哪怕是家裡遭到那麼大的變故跟厄運,我都忍耐着沒有進靜室請出小鬼。可是這一次不同,我不能棄靈兒跟無視靈兒父母的生死不顧。
請出小鬼出容器,得擺法壇,然後跟小鬼心神合一即達成主僕協議。之後就是小鬼隨我心念而動,從李家大院出去,尋找靈兒。
小鬼就像我的一隻眼睛,他走到哪我都看得見,如同身臨其境那種。只要順利,我這邊不會出問題,但要是對手佈置了妖術,那麼想要在找到了靈兒,再救出來就有點困難。
我手捏雷訣,閉目盤腿而坐,由小鬼念力反饋的信息景象清清楚楚浮現在腦海中。
小鬼變幻無常,一忽兒是一股風,一忽兒又頑劣的吹氣一片而樹葉,看樹葉滴溜溜在半空轉動,就樂得在半空翻跟斗拍巴巴掌,還發出咯咯的笑聲,聽他稚嫩的童音。你會情不自禁的聯想到,一個胖乎乎的小孩子,睜着一對大而靈動的眼睛,在看一片酷似蝴蝶的樹葉翩翩起舞的畫面。
這隻小鬼是爺爺在路邊拾回來的。
爺爺沒有對我講述小鬼的來歷,只是簡單告訴我,這隻小鬼是甘願來投奔他的。再就是,叮囑我別進靜室,總之覺得這孩子挺可憐,很小很小的就變成了一隻受人驅使的鬼。
兒時我屢屢經過靜室都會忍不住朝窗口看,而窗口處總是有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在悄悄凝望我。所以在我滴血進容器時,小鬼欣然接受了我的邀請,跟他達成主僕協議。
或許小鬼是第一次這麼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在如此大的空間玩耍,雖然受命於我,卻還是改變不了與生俱來的童心,總想玩一回。
接下來,我看見小鬼去了墓地。
看見墓地,我心中爲之一驚,難道爺爺跟潘叔叔眨巴眼睛暗示的就是這個地方?要真是這樣,那我何必請出小鬼來,可轉念一想,覺得憑我的能力,要想在上千只墓碑中下找到靈兒那是不現實的。
所以還得倚靠小鬼來完成這件事。
我對小鬼命令道:“別貪玩,儘快辦好事,以後我會帶你出去玩兒。”我也是迫於無奈,隨口承諾小鬼,其目的就是想促使他快點找到人。
小鬼飄飄忽忽,隨着一股旋風進了墓地,飄忽在一座座墓碑前——等等,我好像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看見這張臉。我吃驚不小,一晃而過的這張臉是劉平,他正在收拾一座墓碑前的祭祀物品。
劉平是填補啞巴的空缺,做了一名守墓人。
我擦,我真是愚笨了,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
小鬼聽我號令在劉平面前停留了幾秒鐘,對方貌似有所察覺,緊了緊領口,一把提起祭祀品掉頭就走。我對小鬼說跟上他,就看見劉平,一路走一路頻頻回頭,他的第六感還真敏銳,能在看不見任何異物的情況下,感覺到有人在盯梢,纔會讓他有了頻頻回頭的舉動。
我讓小鬼別跟得太緊,以免引起劉平的懷疑。
小鬼得令,迴旋一轉,拖了一個尾巴似的風旋兒,慢半拍再跟了上去。
先一步走到守墓人工作間的劉平回首一掃,地面上旋起的風旋兒,把門關上了。
小鬼是從縫隙中進入屋裡的。
屋裡除了劉平,沒有其他人。
石頭跟劉平不是一個組,應該在另一邊忙碌。
在墓地,守墓人也是分了任務跟組的。在這種地方沒有一個定數跟規則,要不然都爲了那麼一點祭祀品發生爭鬥反而不好。
劉平在喝開水,眼睛賊溜溜的轉動,看的是門口方向,他好像很害怕的樣子,不住的看手錶。然後起身,在屋裡走動,來來回回的走,貌似很心焦,在等待誰。
好一會,門口有了敲門聲。
劉平猶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起身去開門。
門開了,我滿以爲是劉彤,卻看見進來的卻是一個矮小敦實的男人,他是石頭,由於步子輕快,就像是在小跑。
石頭一進門就嚷嚷道:“你答應的什麼時候給?”
劉平心虛的狠瞪一眼對方,探出半拉身子看看外面,壓低聲音道:“孫子,你就不能小聲點?”
石頭貌似很生氣,氣呼呼的坐在椅子上。椅子不堪重負,發出吱吱的怪聲。他端起水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口飲盡又說道:“毛,你答應的不給我,我當然要吼。”
劉平眉頭一皺,恨恨的說道:“這不是我妹妹捨不得嗎?要不然老子早就讓他紅刀子進白刀子出了。”
聽劉平的話,看石頭老實巴交的樣子,眼裡卻閃現一抹貪婪神色。我突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石頭中邪是真事,他跟劉平狼狽爲奸害人也不假。
我這算什麼?是寓言故事中的農夫!因爲太過善良,救了一條毒蛇,最後毒蛇說它餓了,讓我好人做到底,把身體捐獻出來讓它吃掉——
這一刻,我的心徹底涼透了。總以爲,怖寒鎮是自己的家鄉,自己的根,落葉歸根,是理所當然的事,卻怎麼也想不到,在回到家之時,卻被一張早就撒開的網給網住了。
我如同一條落網的魚,離開了水的呵護,奄奄一息中。不,我對自己說不能隨便這麼屈服,我還有小鬼,還有矮冬瓜,還有潘叔叔,還有爺爺。
當即我勒令小鬼盯緊劉平。
劉平跟石頭在談判。前者說只要弄死李家最後的希望,那麼李家大院裡的財寶,他們倆二四六來分。
二是石頭得,四是劉平得,六是誰得?還是一個謎,我很想看看這個最大的分贓人是誰。
李家大院有財寶的事,歷來就有人猜測懷疑,想當初要不是家裡有護院鬼奴,這些人早就把李家大院挖地三尺找尋財寶了。
石頭好像很不滿意劉平說的話,他氣呼呼一拳頭砸在桌子上,要緊牙巴骨眼裡冒火怒視對方道:“不是說好五五分嗎?怎麼又變成二四六了!”
劉平摸着下巴,皮笑肉不笑道:“別忘了我妹妹纔是出力最多的人。”
我擦,六的得主是劉彤?
看石頭跟劉平發生內訌,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就讓小鬼附體在石頭身上,如此這般的搞。
小鬼很貪婪的,要是有機會被他附體,就會賴在宿主身上不出來。不過我對這隻跟隨爺爺許多年的小鬼有信心,相信他不會賴着一具貪婪小人身上。
被附體的石頭霎時間性情大變,挽起衣袖就要跟劉平血拼。石頭的突然變動,搞得劉平手足無措,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那樣團團轉。
終於,我看見他拿起電話,伸出指頭按了幾個號碼,就任憑石頭在一旁叫罵,獨自接起了電話。
電話通了,劉平衝電話吼道:“你自己聽。”
電話裡的劉彤貌似不相信劉平的書,真的安靜下來,仔細聽。
我讓小鬼離開石頭。小鬼得令,即刻離開了石頭。
石頭倒地,嚇住了劉平。
他蹲在石頭身邊,搖動他,一疊聲的喊:“石頭,你沒事吧!這是受凍了還是咋地?”
石頭醒來,摸着腦袋,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劉平,嘟噥道:“我怎麼會坐地上?”
劉平見石頭不是裝的,就狐疑的望了一眼屋裡,又低聲對石頭說道:“會不會是那位又找上你了?”
石頭一聽這話嚇得臉色鉅變,從地上爬起來,拉開門就跑。
劉平走到門口,看一眼已經跑遠了的石頭,冷哼一聲道:“想得六,就怕你沒有那個福分,得了也得短命。”
石頭離開了。屋裡也恢復了平靜,劉平在抽菸。煙霧繚繞中,他眯眼,警惕的走到門口,看了一下,急忙把門關上再反鎖死。這才掛着一臉的猥瑣笑意回身進了裡面的休息室,休息室不大,一張牀,一張書桌,書桌上胡亂擺放了幾本劣質刊物。
劉平沒有躺牀上,而是躬身爬進牀底下,再掀開一塊跟地面顏色極其相近的地板。
掀開的地板下面,就是一個方方正正黑乎乎的洞。
見劉平跟狗似的鑽進洞裡,我暗自一喜道:有門,靈兒一定在裡面。我拿出手機,隨時準備撥打110。
果然隨着小鬼的進一步靠近,我看見了一條黑黝黝的地道。地道中有階梯,四周很潮溼的樣子,壁頭上有水漬,有一盞老古式馬燈。
看見老古式馬燈,我驀然想到那個奇怪的夢。
劉平鬼祟的舉止,躡手躡腳的前進朝縱深處走去。依照我的猜測,他走的方向應該是墓地中心地帶,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靈兒跟她的父母,不就是呆在墓穴裡了嗎?
我狂汗中,急切想知道靈兒是否有生命危險,還有她的父母,年紀那麼大還得受這份罪。都是我這個不孝子帶給他們的厄運,一滴溫熱的眼淚,不知不覺間滾落在嘴上,伸出舌頭嘗試,鹹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