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洶洶充滿敵意進來的這位是怖寒鎮一霸,叫劉彪。他們家世代經營喪葬用品店,在怖寒鎮也小有名氣。但凡地方上有什麼紅白喜事,主家首先要去的就是他家。
如果不去,那麼後果自負。要麼就是在別人主持法事的時候來人搗亂,盡說些不吉利損人利己的話。逼得主家賠禮道歉,還得外搭一大紅包送上纔算完事。
送了紅包那是想他收回那些晦氣話,主人家沒事了。可在主人家主持紅白喜事的這位仁兄就得有事了,走在路上提心吊膽,走一步回頭三次。
隨便他怎麼躲,都逃不過敢於壟斷業務家大業大的劉彪喪葬店小嘍囉的盯梢,只要出了主家看不見的地方,老老實實把得到的酬勞錢交出來完事,如是沒有如數交出來,那麼就有一頓皮肉傷等你。
暗地裡怖寒鎮人都稱劉彪是笑面虎,表面上看誰都笑眯眯的,暗地裡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惡事。現在他硬闖進來,八成是誤會我的好意,以爲我這是在爲自己家的店鋪攬生意創名氣的。
劉彪來鬧事,矮冬瓜擼起衣袖眼一瞪,對兇暴暴的他怒吼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在賣錢?誰給了我一分錢斷子絕孫。”聽他丫的這麼一說,我心裡罵道:隨便罵什麼都可以,千萬別拿自己的子孫來賭氣。不由得搖頭站到他們倆人的中間,試圖把他們倆勸開好好說。
豈料到,我剛剛站到中間,劉彪伸手一推。我一個沒有站穩,跌跌撞撞撲向擱置了符紙的桌子上,還沒有來得及站直身子,聽見後面傳來砰一聲重擊。
我本以爲是矮冬瓜吃虧了,想那劉彪也是牛高馬大的人,整整高出矮冬瓜半拉腦袋。他出手,捱打的必定是矮冬瓜纔對,可是我轉頭一看,沒想到矮冬瓜丫的先下手爲強,一拳頭砸在人家肚皮上,打得劉彪捂住肚子,瞪大眼珠子指着他咬牙切齒接連說了幾個你。
接着屋裡亂成一鍋粥,劉彪帶來的人打矮冬瓜,得到我們符紙的人看不下去,加上平日裡沒有少受劉彪的氣,就趁亂一哄而上。
看這場面亂的,我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大喝一聲道:“給我住手。”
聽到如此大喝,所有人包括劉彪也是一怔,鬧哄哄的場面頓時雅趣無聲。稍息片刻,劉彪再次,擼起衣袖罵罵咧咧揪住怔住的矮冬瓜舉起拳頭就要打下去。我過去,一把鉗住這混蛋的手腕,令他動彈不得。急得他青筋直冒,卻無法擺脫我的鉗制。
我嘆口氣,冷冷的瞥他一眼,再看向其他人道:“我畫符,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保大家一個平安。願意相信的,今晚上把符紙貼在進出門上,不相信的,就把符紙一把火燒了,總之別想歪了,我李家大院的人還不至於那麼缺錢花。”
說着我拿起硃砂筆跟餘下的黃表,對矮冬瓜吩咐一句道:“走,去我們店鋪。”
劉彪冷哼一聲,呼地走過來伸出手臂攔住我道:“我捱打了,打人的這就想走?”
我眼皮也沒有擡,懶得看他。問衆人道:“誰看見誰打人了?”衆人相互對視一眼,一致達成默契齊聲道:“沒有看見打人,我們在這裡等符紙。”
劉彪聽衆人這麼一說,氣得不行,轉身就像狗咬人那種樣子,惡狠狠的呲牙,只差蹬四條腿了。指了指衆人,狠聲道:“好,你們給我記住。”
然後大手一揮,帶着他的親信走出棺材鋪。
劉彪前腳走,後腳回來趙奎。他看屋裡亂得,急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我依舊捏住裹好的黃表,沒有停下腳步,在走出門口低聲道:“外面情況怎麼樣了?”
“全部都送到,只是劉彪家拒絕接受,還說他們家多得很這種符紙。”
我沒有言語,衝他點點頭,帶着矮冬瓜離開了趙奎。走幾步,又不放心,對矮冬瓜說道:“你去告訴趙奎,今晚上我陪他。”
矮冬瓜去跟趙奎說這事,我看天色,殘陽西下,天際最後一縷餘暉透過一層薄薄的雲斜射出萬道光芒,漸漸被厚重的雲層驚秫般吞噬掉光芒,最後沉入下去。
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我喊矮冬瓜回了一趟李家大院。把房前屋後都貼上符紙,避免發生不必要的意外事故。然後收拾收拾去了棺材鋪,如果我沒有估計錯的話,今晚上,老趙老闆有可能會回來。
我說的是有可能,究竟回不回來還是未知數,我不是神算,還有就是老趙老闆現在的情況不明。我也不敢對外宣稱他是真的詐屍了,退一萬步來說,他如是沒有詐屍,那麼老趙老闆現在還屬於是新魂。就有可能不捨家裡,怎麼着也會來他曾經一手經營的棺材鋪看看。
前幾天接連下了幾晚上的夜雨,在夕陽沉下去之後,一輪模糊不清的月亮輪廓出現在半空,到了晚上,月亮綻放出慘白色的月光,傾射狀映照着整個怖寒鎮。
月光光心慌慌,要是一個人走在亮晃晃的月光下,周圍靜悄悄的,眼睛看見的是一大片靜態畫面。似幻似真,在以往的怖寒鎮,從沒有現在這麼安靜,安靜得聽不見雞鳴狗叫,聽不見孩子們的嬉鬧聲以及大人偶爾爆發出的喜悅大叫聲。
趙奎心神不寧,不停的在屋裡走。老是不停的走到鋪子門口,偷偷開門看一眼外面的情況。外面還是那麼安靜,突然,他好像瞥看到一雙綠幽幽的眼睛隱藏在某一個陰影處,正在窺視他。
就那麼漫不經心的一掃,渾身一冷,嚇得頭皮一炸,砰~他大力關門的聲音嚇我一跳。看他一臉緊張,跟冒出額頭的冷汗,我問道:“看見什麼了?”
“貓,貓眼。”
“貓?”我質狐疑的看着他,一步步朝門口走去,他的視線隨着我走動的頻率移動,看他那緊張的樣子,就好像門口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我扒開插銷,呼地一下把門打開,冷冷清清的街道,從沒有感覺如此空曠,令人瘮的慌。那些在暗夜,在月光映照下的靜態物,安靜的注視着開門的我,我沒有看見貓,也沒有看見貓眼。
我把門輕輕碰上,回身看趙奎,他正在喝水,額頭的汗珠亮晶晶的閃。
“你熱?”
只穿了一件短袖襯衫的趙奎,麪皮微不可見的抽搐一下,尷尬一笑道:“不,不熱。”然後手指機械的在膝蓋上來回磨蹭。他這是太緊張的緣故,心裡壓力大,如是換做我,也是如此。
“趙叔,別緊張,還有我呢?”
趙奎很沉重的嘆口氣道:“我不是怕爹,是怕,怕那隻貓。”
“貓?”我鬱悶,想了想還是沒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就又追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爲毛會害怕一隻貓?”
趙奎低垂頭,雙手從膝蓋移開擡起,抓撓頭髮,懊悔道:“我就知道要出事,這心裡總是不踏實,到底還是出事了。”看他這樣,我更是奇怪,不怕死人,不怕屍體,卻害怕一隻貓。
難道老趙老闆的事是出在這隻貓上,想想,我暗自罵自己,本來就是出在貓身上。要不是那隻貓,老趙老闆也不會詐屍,我特麼的豈不是多此一疑?
想不出來了我去給他倒一杯水來,安慰道:“有什麼事就說出來,憋悶在心裡怪不好受的。”
趙奎接過水杯,卻是沒有要喝水的意思,眼神黯然,視線看向那口空置老趙老闆死那一刻睡過的棺材,娓娓道來發生在一隻貓身上的故事。
事情還是發生在棺材鋪。
在棺材鋪的後面,有一間狹窄的小陽臺。
小陽臺是趙奎父子倆煮飯的地方,平日裡鋪子上就一個人,父子倆輪流回家。之後老趙老闆年紀大了,做不了體力活,就長期呆棺材鋪。
晚上守夜,白天賣棺材。
有一段時間,老趙老闆身子不適,看中醫。還得在家裡熬藥,也就只好把趙奎喊來守夜看棺材鋪。不知道從哪跑來一隻貓,總是趁人不注意就偷食,特別可惡的是,偶爾買點豬肉打牙祭。也會被這隻潛伏在棺材鋪某一個角落的貓給偷走,如此下來,趙奎有了想把這隻貓弄死的念頭。
如此,趙奎悄悄注意起那隻偷嘴的貓。終於被他發現在吊頂的頂棚上,就準備了對策。首先去買半斤肉,放在菜墩上,把窗關好,把門鎖上,然後確認貓除了退回到頂棚上去的路之後,躲避在一旁。
等那隻貓嗅聞到肉香味時,看它探頭探腦的出來,再警惕的四下看看,見沒有動靜,嗖地縱跳下地。直筆筆的去小陽臺,也就是趙奎的臨時廚房。
這頭趙奎把頂棚以極快的動作換上新的石膏板,然後拍拍手,砰地關上通往小陽臺的門。手裡捏一鐵鏟,開門閃身進小陽臺。
這下小陽臺就只有那隻嚇得貓唔貓唔叫的大野貓,跟手捏鐵鏟虎視眈眈瞪着野貓的趙奎。後者一步步的靠近野貓,野貓豎起尾巴,渾身毛髮都豎起,那雙綠幽幽的眼珠子,好似倒影着趙奎想要扼殺野貓的兇相,貓畏懼的後退一步,貓唔一聲警告的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