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閻芳的一封介紹信,矮冬瓜沒有多費工夫就在當地派出所找到關於山陽區煤礦垮塌事件是否有這麼一位原籍在北林市的礦工。
經過仔細查證,最終查找到這位礦工曾經擔任礦小組長,貌似跟煤礦老闆是遠房親戚。
出事之後,煤礦老闆攜款潛逃,不知所蹤。
而這個忠心耿耿替他管理煤礦的遠房親戚,卻成了他的替罪羊,被暴怒的礦工家屬活活打死。屍體就胡亂埋葬在廢棄煤礦側邊那一片長滿絲毛草的亂葬崗,因爲暴動事件涉及人員都是受害者家屬。
受害者家屬沒有拿到應得的工錢,礦井垮塌埋葬了他們的親人。他們連親人的屍骨都沒有找到,拖兒帶母的看着可憐也是苦主。家屬們一致對外,相當齊心,一時間無從查找真正鬧事者,沒有誰承認領頭打人,加上發生煤礦特大事故,上面來人整改,人員調動更是頻繁替換,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亂葬崗上埋得都是絕戶。
老實巴交的村民一提到這件事就變臉變色,唯恐招惹到什麼邪祟。問到關於礦小組長觸犯衆怒遭到暴打一事,村民更是膽戰心驚,不敢多說。
在我看來,這位小組;他曾經助紂爲虐辦礦老闆沒有少剝削,欺負那些鑽礦井,用命換錢的工人。他出事,家裡的妻子沒有懷上子嗣,他真的沒有了後人。
煤礦小組長名叫老黑,這是我們在找線索時,有人偷偷告訴我的。其實小組長的名字不叫老黑,他人也不是黑皮膚,就是心壞了,工人們在背後都喊他老黑。
這就是垮塌礦場,冷風嗚咽,小草枯萎,落葉凋零,光禿禿的樹木,像一個個禿頂老頭兒,受不住西北風的襲擊,在寒風中搖曳。一隻只老鴰子棲息在光禿禿的樹丫枝上,任憑小北風掀起蓬鬆的黑色羽毛,骨碌碌轉動兩隻小眼珠子,不懷好意的盯着我跟矮冬瓜看。
矮冬瓜說看見烏鴉特晦氣,拾起石頭對準老鴰子砸去。
老鴰子沒有砸到,驚得它們嗚哇一聲尖叫,展翅飛起,撲進亂葬崗那一片雜木林子裡去了。
亂葬崗我打小就見多了。
但是來了北林市接觸的人跟事物都發生了變化,應該好一段時間沒有親眼目睹亂葬崗的真實畫面了,現在看見不由得一陣心慌。
“沐風,這咋整?全是無名無姓的亂墳地,怎麼找?”
矮冬瓜說的沒錯,這些亂七八糟的的土饅頭,沒有標記,沒有墓碑,哪怕是一點點提示也沒有看見。
我讓矮冬瓜把準備好的紙錢,香燭在每一個土饅頭上點上,然後恭敬的說:叨擾。
陰天,冷風陣陣,天時地利人和,正是召喚魂魄的好時機。就設壇做法招魂,對其召喚:老祖傳令牌,金剛兩面排,千里拘魂咒,今日豎起招魂幡,孤魂野鬼速度現身來。
矮冬瓜這是第一次陪同我召喚魂靈,也是第一次看見從土饅頭下,鑽出來一縷縷如煙如霧的魂靈。一個個或佝僂,或飄忽,或者垂直手臂的魂靈,以模糊的形態出現在我跟他面前。
我跟矮冬瓜齊聲對衆魂靈大喊三聲:老黑,老黑,老黑。
喊聲停頓,那些呆立的魂靈還是老樣子站在原地。對我跟矮冬瓜的喊聲無動於衷,“我們倆的聲音夠分量吧!”我低聲問矮冬瓜道。
“或許他不喜歡人喊他的綽號,所以不想出現。”矮冬瓜畏懼的瞥看了一眼衆鬼,縮頭縮腦道。
我冷哼一聲道:“怎麼可能?”然後走向距離我最近的一位悄聲問道:“老兄,可認識老黑?”
“老黑沒空來。”鬼就是鬼,除了鬼氣,就是死氣還有屍氣,連說出來的話都是陰氣森森的。
“他爲什麼沒有來?”
“在泡妞。”
鬼也泡妞?矮冬瓜驚訝,要不是我阻止他,特定要大驚小怪的嚷嚷出聲。
鬼泡妞好正常的事,其實陰間跟陽間沒有區別,只不過陰間的法制跟陽間有天壤之別。
陰間的特權恰是陽間人治怪象的極致,徹底消滅各種荒唐,就必須剷除特權專制,堅決推行法制,可謂凡是執法者均達到執法如山,不徇私舞弊,不藏污納垢。
黑白無常曾經給我講了一則小故事,有一位在陽間自認爲沒有什麼大錯的人,到了陰間,在閻羅王那報道獲知自己在陽間陰果功德。
他以爲在沒有犯錯的情況下,會很快得到輪迴轉世的綠牌。沒想到,閻羅鬼差數落出他的罪行,判以一定的刑罰。他不服氣就大聲辯駁,說自己年紀不大,那裡會有那麼多過失跟罪惡?
刑罰鬼差朗聲答覆道:“只要你在生前起一個不正的念頭就是罪惡了,不必等到實際行動產生。譬如看見女色動了壞念頭,就已犯了陰間法律。”此番話一出,這位不得不低頭認錯。
想必老黑在陰間呆久了,皮厚了,學會一套油頭滑腦的本事,去到執法鬼差鬼爪勾不着的地方玩樂。卻不知道,他的妻子在老地方苦苦等候數載。
老黑在泡鬼妞,我要開陰眼看看這廝在那玩樂。
低聲囑咐矮冬瓜注意別讓香火滅掉,即刻開陰眼勒令剛纔那位仁兄帶我去找老黑。
“別,老大你就饒了我,老黑可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惡鬼,在我們這裡是一霸,我可是孤魂野鬼,要是他知道是我出賣的,不定把我怎麼着。”
看此鬼如此害怕老黑,我也只好一個人前去。
在臨去之前,他給我指點了一條路。這條路可以通向山外,也可以通向一個神秘的去處。
這個神秘的去處有一個誘人的名稱:星輝會所。
據說星輝會所是幾個煤礦老闆入股辦的娛樂場所,名稱是根據其中一位大股東的名字取的,懂得起的都知道,這裡根本就是掛羊頭賣狗肉,各種服務盡在不言中。
在去的那段路上,我看見路口站立了五個“人”有一對夫妻,其中有三個是孩子,大了幾歲,小的還是嬰兒。嬰兒在婦女懷裡吚吚嗚嗚的叫,好像是餓了,男的低垂頭,頭髮蓬亂——
我手持斬妖匕首,他們居然不怕我,惡鬼擋道?我心中一緊,手持斬妖匕首,警惕的看過去。
我擦!一個個的好一副猙獰死相,都是七竅流血。
婦女搖動懷裡的嬰兒,擡起頭,一對不停流淌黑色污血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我道:“先生救救我們。”
“你們?”我必須要從他們身後的那條路走過去,可是他們這麼阻擋是什麼意思?
“我們死得冤,不明不白的死,不能去陰間報道,一直就在這裡徘徊,希望能遇到好人幫我們找到殺人兇手。”男人擡起頭,青白色的面孔,烏黑色的血流滿一臉。看一眼就讓人不忍直視第二眼,我別開頭,乾咳一聲,示意他講下去。
男的說他們就是本地人,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種田,沒有招惹誰,可是有一天卻吃了有毒的紅薯粉全家死亡。
有毒的紅薯粉是自家的,他們死後,還被人說三道四,說是他們家全家自殺。可是當家主婦,卻搖頭對我說,這是冤枉,她也不知道紅薯粉裡有毒,還用紅薯粉做出肉丸湯來給家裡人吃,誰知道紅薯粉裡有毒。
最先發作的是大女兒小芝,因爲她正在長身體,吃得比較多。之後就是吃奶的嬰兒,在飯桌上,她用筷子蘸了一點給嬰兒吃。然後就是她跟倆孩子,孩子爸是在後半夜發作死亡的。
我納悶,難道當地部門沒有人管嗎?
見我問出此話,這對苦命的夫婦才道出他們死於1965年。距離現在已經幾十個年頭,在這幾十個年頭裡,物是人非,發生了很多變數,更何況,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出生呢!怎麼管?現在我要去拘老黑的魂,根本沒有時間管其他事。
可是看這一家子好慘的樣子,又不忍心拒絕,就只好答應下來。
他們是惡鬼,卻不是害人的惡鬼,而是想要求解脫困苦的惡鬼。看他們滿意的消失在遠處,我搖搖頭繼續加快步伐趕路。現在時間是下午三點鐘,必須要在天黑之前把老黑的事搞定。
我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俗話說;強龍難敵地頭蛇,我不是強龍,但是也不敢招搖過市在這裡招惹各種鬼魅。
就是要幫剛纔那一家子,還得去本地城隍廟拜貼把事說明。辦陰間事,正如陽間差人打交道一回事,我在你的地盤辦事,必須要徵求你的同意獲取贊助,要不然就是一抹黑,不知深淺焉能活命就是這個理。
廢話少說,我順着運載煤炭的公路往前走了好一會,終於看見樹木掩映下有一座別緻的庭院。這是遠離鬧區,相鄰各種大大小小煤礦最近的娛樂場所。
是礦老闆們享受玩樂的地方,也是苦難礦工們唯一消遣,被無情剝削的魔窟。有的礦工遠離家鄉,日日夜夜的想女人,從礦井鑽出來,簡單的洗一把臉,帶着一股味就去找樂子,把辛辛苦苦賺的錢全部扔進那口深不見底的吃人深井裡去了。
星輝會所可以賒賬,而且只是針對在礦井上班的工人,在別人看來這是一種對工人的大好福利,真相卻是變相的剝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