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當年的事,不止是殷皇后用南宮家的兒子,換自己的女兒那麼簡單?
意識到這一點,我自己打了個冷戰。
不會吧……
這件事已經夠殷皇后,甚至夠南宮錦宏他們誅九族的了,怎麼可能還有更大的問題?
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喃喃的告訴自己:“不會的,不會的……”
裴寧遠擡頭看着我:“顏小姐,你說什麼?”
“哦,沒,沒什麼。”
我微笑着掩飾了過去,然後又說道:“太妃也許是這些年來受了太多的苦,所以有些事情她不願意提,既然是這樣,你也不要太勉強她老人家。”
裴寧遠遲疑了一下,道:“也不是。”
我微微一挑眉:“啊?”
“她也不是不願意提。”
“……”
“她一直在問我這些年來過得怎麼樣,問我小時候是怎麼過的,第一次學說話叫的是誰,喜歡吃什麼東西,讀過些什麼書,在九江那邊有沒有什麼危險……”
雖然心裡還壓着一塊石頭,但聽見他這麼說的時候,還是感到一陣暖流趟過,只有做過母親的人才知道,跟自己分開了多年的孩子重聚後,真的恨不得將他的每一根頭髮絲都瞭解一遍,我幾乎也能想象得到,趙太妃問他這些問題,聽他說起自己的小時候時,眼中的神情會有多溫柔,臉上的笑容會有多慈愛。
裴寧遠輕聲說道:“她問什麼,我也都答了什麼,後來到吃晚飯的時候,因爲太高興了,我還特地讓人開了一小壇酒,喝了幾杯。”
“太妃也跟你一塊喝啊?”
“她沒有,說是不會喝,後來,她的情緒又變得有些低落了起來。”
“……”
“再問她什麼,她都不願意說了。”
我想了想,說道:“人年紀大了,難免心裡積的事情多。殿下你多陪陪她吧,她這些年,吃了很多苦頭,能撐到現在也是不容易的。”
“我知道,”裴寧遠點頭道:“我看她的樣子,也知道的。”
我能感覺得到,雖然趙太妃對他很慈祥,他對太妃也非常的孝順,但畢竟是分別了幾十年了,感情還不能在一瞬間就全部積累起來,他們真的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在心裡慢慢的接受對方,融入對方。
和我聊了一會兒之後,裴寧遠帶來的愁緒慢慢的消散了,他轉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我又擾了顏小姐半天的神。”
我笑道:“沒關係,能跟殿下多說說話,我心裡也舒服多了。”
“那,顏小姐先好好的休息吧。”
“好的。”
眼看着他扶着椅子扶手準備站起開,我又笑道:“我還打算好一點之後,再過去拜見太妃,還有——還有輕寒,他也一直想要去見見太妃的。”
聽見我說輕寒,裴寧遠的神情微微的一沉。
我敏感的捕捉到了那一點變化,立刻說道:“怎麼了?”
他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劉公子……我剛剛也過去問了,聽說他體內的毒還沒有完全化解,只是最近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是的。”
“那,讓他好好的養病吧。”
“……嗯?”
我察覺到了他的弦外之音,專注的看着他,裴寧遠又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他們兩,可能暫時不好見面。”
我問道:“是不是太妃心裡還——”
他說道:“她需要一段時間來接受你們兩的事情。”
“……”
我的目光頓時黯然了下來。
果然,昨天見到趙太妃的時候,她雖然問起了輕寒,但話語中還是能感覺得到一點不算愉快的情緒,雖然裴元珍現在不算是屍骨未寒,可出了那樣的事,一個母親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輕易的接受我和輕寒現在的關係。
我笑了笑:“我明白了,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再跟她提的。”
“嗯。”
裴寧遠又囑咐了我兩句要保重,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他一走,我倒是真的有些累,的確是勞了半日神,拍了拍枕頭便躺下去,可一躺倒,綿軟的枕頭裡立刻像是有些東西隨之膨脹了起來,立刻進入了我的頭腦裡。
趙太妃……是不是真的還知道什麼?
但轉念一想,皇宮內院裡,多的是見不得天日的陰謀詭計,她歷經了那麼多年,知道的應當也不少,也許除了這件公案,還有什麼其他的事,左不過……就是些爭寵的醜聞吧?
不過,在我看來,至此,當年的這件公案已經了結了。
雖然之前跟裴元灝有過一點過節,可現在裴元灝已經尊她爲太妃,又敕封了寧王,她只要安安穩穩的呆在這裡,兒子承歡膝下,衣食無憂,就沒有比這更好的晚年了。
至於其他的……就再說吧。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雖然人疲倦了,可睡得卻不甚安穩,半夢半醒間老是會想到剛剛裴寧遠跟我說的那些話,而趙太妃那雙充滿哀愁的蒼老的眼睛,也總是會出現在夢境裡。
我不由得皺緊眉頭,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這時,一隻冰涼的手覆到了我的額頭上,我被刺得哆嗦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裴元灝正坐在牀邊,伸手探着我的額頭。
我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只傻傻的看着他,而他對上我的目光,卻並沒有任何的慌亂,只是慢慢地將手腕上還纏着紗布的那隻手縮了回去,然後說道:“好些了。”
我這纔回過神來。
他來了!
我急忙就要起身,可他又伸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沉聲道:“你不必起來了,朕只是過來看看你。”
雖然他這麼說,但我還是撐着身子坐起來,勉強靠在牀頭。
對上他的目光的時候,我還是有些緊張,尤其看着他臉上的表情,說不清他到底是什麼情緒,而這一刻我也想起來,那天他去跟輕寒見面,談的那些條件。
想到這裡,我更加沒有辦法面對他。
但他,卻顯得非常的坦然,除了情緒顯得不太愉快之外,似乎也並沒有要發火的意思,就只是安靜的看着我,似乎在看我的氣色。
這時,他說道:“怎麼會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