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殺皇后的密奏。
韓朗居然曾經上書勸殺當時的皇后,小皇帝的親孃,這個消息絕對震憾。
可是一個月過去,楚陌根本沒有靠近納儲閣的機會,更別說是去找尋詔書了。
一夜復一夜過去,沒有任何華容的消息,他只能伴着他的小皇帝,無人時偶爾對坐,看窗外積雪漸融,露出了新綠。
“再過十天就是我孃的忌日。”這日深夜楚陌垂頭,眼裡寒波閃動:“我……”
之後是久久唏噓,引得皇帝也埋下頭去。
“我娘,過世也快六年了呢。”片刻之後皇帝擡手,手勢比得沉緩。
楚陌的呼吸隱隱急促起來,故意放緩語調:“聖上的孃親,一定是極美。”
“是很美,還很……強。”
皇帝緩緩比劃,隔着這些歲月,似乎還能感受到他那強勢孃親的壓力。
“六年。”那廂楚陌暗裡計算了下:“這麼說,聖上登基那年娘娘去的?”
“是,她自願追隨先帝,殉葬了。”
這句之後又是久久唏噓。
楚陌也不說話,眼睛亮着,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她必定很愛你。”許久之後他才道。
皇帝無力點頭。
“可是……”又遲疑一會之後楚陌終於發話:“既然你說她強,又這麼愛你,按理說……,不該放心讓你小小年紀……”
皇帝頓住,漆黑的瞳仁在夜裡慢慢澄亮起來。
“她一定是被逼的,毫無疑問,毫無疑問!”燭影之中他的手勢飛快,姿勢鏗鏘,黑影投上後牆,舞動的都是無聲恨意。
“稟王爺,華公子傷已大好,只是……新傷舊創怕已落下隱患,日後定要好好將養。”
撫寧王府,韓朗書房,劉太醫躬身,一席話稟得靜聲細氣。
“你的意思是他活不長?”韓朗聞言擡頭,一雙眼打斜,似笑非笑:“那依劉太醫看,我和他,誰會活得長久些?”
劉太醫額頭跑汗,好半天才回:“王爺……自然是千歲,那……那……”
“當然是王爺活得長久。”門外這時嘩啦一響,是華容亮開了他那把烏金大扇,正邊比手勢邊走近:“萬一華容不幸,活得比王爺還長,王爺自然可以拿華容墊棺材底子陪葬,生生世世壓着華容。”
“華總受果然是華總受,覺悟非凡。”韓朗挑眉,一雙眼笑得更彎,手指卻在書桌上打叩,不停敲着一份奏摺。
華容知趣,連忙湊頭去看。
“沒什麼,林落音將軍請辭回鄉而已。”韓朗繼續叩桌。
華容眨了眨眼。
“要請辭他一個月前就能請,可爲什麼偏偏要等到今日,非等到你華公子痊癒不可呢?”
華容頓住,抿抿嘴,又摸了下鼻樑。
“王爺的意思,華容明白。”過一會他彎腰,比了個手勢。
“明白了?華總受果然好受。”韓朗撫掌:“將來本王百年,一定考慮拿你墊棺材。”
去見林落音,華容提了壇酒,照舊,竹葉青裡面擱了青梅和幹蘭花。
酒能亂xing,古語有云。
林落音提杯,喝一口後眯眼:“我記得這酒有名字,叫無可言。”
華容點頭,又拿筆在宣紙上寫了個“是”字。
沒帶大嗓門華貴,他便帶了紙筆,方便交流。
寫完之後他又連忙替林落音斟酒,沒有繼續討論酒經的意思。
這個時候,酒是什麼酒不重要,亂xing才重要。
林落音很爽快,來者不拒。
一罈酒很快報銷,可華容發現他眼睛越來越亮,除了臉盤有些發紅,xing是一點沒亂。
“小南,去,再打壇酒來。”見壇底朝天林落音揮手,掏了掏袖口,只勉強掏出錠極小的碎銀。
跑腿的很快回轉,顯然吞了主子的銀兩,打回的酒活像馬尿。
兩人於是又喝,林落音的雙眼還是晶亮,華容的嘴巴則是越喝越苦,不停夾花生下酒,許是夾得太勤吃得太猛,一下子被粒花生卡住,滿臉漲紫,眼珠子都突了出來。
林落音吃驚,連忙上來替他拍背。
拍一下沒用,華容的雙手開始亂抓,林落音急躁,再拍時下手未免就重了些。
花生“撲”一聲被他拍將出來,可華容卻沒好轉,趴在桌面,樣子像是被他拍斷了脊背。
林落音一時惶恐,舉着手,連眼睛也不會眨了,只顧着問:“我……我是不是拍傷了你,拍傷你哪裡?”
華容趴在桌面,勉力拿起筆,寫了個:“不妨事。”
林落音更加惶恐,終於忍不住,拿手按上他脊背骨,一節節按下去,問:“是不是這裡?”
每問一次華容便搖一次頭,於是他只好一路往下。
脊骨也有盡頭,最終林落音的手便停在了那裡。
華容不動,滿室寂靜,他只聽見自己越來越凌亂的喘息。
那裡,究竟藏着一個什麼樣的秘密。
他發覺自己開始好奇,呼出的氣滾燙,心裡燃着把火,燒得他指尖不住顫抖。
每個男人做完後的表情都會不同。
林落音這種是抵死不照臉,耷着頭,無地自容。
很可愛的表情。
華容彎嘴笑了,起來找紙筆,一字字寫:“我早已沒有貞操,你放心,不會要你負責。”
本來是句玩笑,可林落音不知爲什麼着了惱,將紙捏在手心,揉了又揉,浸得滿掌心都是黑墨。
“你不要這樣。”半天他只得這一句。
華容又笑,手勢比得他都能看懂:“不要怎樣?”
“不要……不要穿這種綠衣服,你知不知道他們都叫你一根蔥!”
“那麼穿白袍子?”華容拿筆,寫字後又畫了輪圓月,在旁邊寫:“皎潔無瑕?”
“紅袍子?”見林落音無話他又寫:“三貞九烈?”
林落音不說話,慢慢擡頭,看住他,胸膛緩慢起伏:“不如你……”
話剛起了個頭華容就側身,不知是有意無意,將桌上硯臺掃了下來。
沉甸甸的方硯落地,很悶的一聲響,林落音頓時醒了神,把餘下的半句話又咽了回去。
兩人無語,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是不是韓朗讓你來的。”
過了有一會林落音才說話。
他只是爲人耿直,卻並不是個呆子。
華容連忙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搖頭。林落音惱恨地耍xing踢被,起身後一頓,又轉身,將牀下棉被拾起,把小青蔥蓋個嚴實。“讓你來,是不是勸我不走,繼續替他賣命?”
這句聽完華容已經不搖頭了,眼看手,直接默認。
林落音無語,開始推掌心的黑墨,越推那墨漬越大,很快一片狼藉。
“如果我不答應,他會拿你怎樣?”
對這句的應答華容是擺姿勢,一幅不怎麼樣無非那樣的姿勢。
林落音接着無話,又開始推墨,那廂華容得了空,則靜靜地開始整理衣衫,將頭髮理得一絲不亂。
“那我……”的8d
等到林落音開口擡頭,這才發覺華容早已作別。
門外春光明媚,他只看見他一把蔥綠色的背影,立時覺得胸口鈍痛,象有根針立在了心頭。
回到王府,華容第一個見到的是華貴。
華貴人看來心情不好,學棍子杵在門口,悶頭就是一句:“小翠是不是長得很好看?”
“小翠?”華容一愣,過一會豁然開朗,開始比手勢:“流雲的那個丫頭,下巴很尖眼睛很大那個?”
華貴惡狠狠點頭。
“她長得好看的。”華容湊近,仔細瞧着華貴人的臉,戳戳他額頭的膿包:“本來你長得也不錯,就是最近火大,總長包,所以才被她比了下去。”
華貴的臉立刻拉長,嘴扁成一條線:“那怎麼辦,那個……”
“好辦。”華容大笑,退後比手勢:“記得你說過,我這個人唯一的本事就是讓男人看上,不就是個流雲麼?我幫你搞定。”
“你唯一的本事是讓男人壓上!”華貴恨聲,臉憋成豬肝:“誰要擺平流雲,你少胡說!”
色厲者內荏也,古語有云。
華容推開了他那把大扇,搖了好一會才壞笑:“去做鴨血豆腐,好好做,合我胃口了,我便考慮幫你。”
華貴瞪圓眼,在原處跺腳,跺完又跺,最後還是一轉身直奔廚房。
華容繼續笑,樂不可支,又起身去找酒來喝。
喝完他開始拿筆,有一搭沒一搭亂畫,不知不覺就畫了兩隻蛤蟆。
蛤蟆兄弟形容狼狽,看樣子要亡命天涯,華容大笑,又給一隻蛤蟆添了枝佩劍。
身後這時響起腳步聲,步伐輕盈,聽着不像華貴。
想要遮擋已經太遲,來人斜在桌前,一隻手指已經搭上宣紙。
“仗劍走天涯?是這意思麼華總受?”那人彎起眉眼,越來越近看他:“我很好奇,華總受到底……是想和誰仗劍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