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打的人也有生病的時候,韓朗終於病倒了,病情嚴重到根本不能上朝,只能呆在家中療養。
於是乎,京師八卦排行榜蟬聯第一位的,還是這位撫寧王。
皇上召集御醫看病,據說韓朗只是風寒。開了最有效的藥方,卻遲遲未見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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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街頭巷尾直接傳開,說是韓朗受了盅,中了什麼怪咒,總之衆說紛紜。
“流雲,你這破嗓子別再讀摺子了,我耳朵受不住。”韓朗散發趴睡在牀上,邊說邊笑,精神不錯。
流雲有點委屈的吞嚥了下口水,明顯是敢怒不敢言。
韓朗知道流雲心裡報的什麼曲,依舊保持笑容道:“你可以把那個大嗓門華貴人叫來。”
說實話韓朗聽華貴他的破喉嚨就頭疼,所以不常見他,不過萬事也有能夠通融比較,情非得已的時候。
華貴人畢竟是貴人,即使沒三請孔明的架勢,也相去不遠。他進了韓朗的寢屋,就亮嗓:“我大字不識幾個的,讀不來的!”
“讓你主子做手勢,你翻譯。”韓朗指了指站在華貴身旁的碧綠小蔥——華容。隨後,閉目養神等待。
華容當然盡心做事,畢竟不是日常的詞彙,華容卻翻不出什麼所以然,即使大夥聽得雲裡霧裡,韓朗也能猜到八、九分的意思,口不喊停。
一個下午折騰下來,華容的手動速度,逐漸緩慢。
“念這個沒意思,我自己都要睡着了。乾脆念點別的,提提神。”華貴也不聽別人意見,從懷裡抽出本書,開始大聲念起,“京師陳家裡有一單傳書生,俊雅美秀,豔若桃李,風度翩翩,如潘郎在世;朝上有位王爺慕其龍陽色,欲納,屢遭其拒絕,還不死心,欲用強,那日桃花盛開……”
所有人半張大口不言。
韓朗閉眸,好象還是聽的很專心。而唸的內容越來越火辣……
“王爺一見書生,心亂如麻,就想趁着四下無人,扒了陳書生的衣物,強幹那苟合之事……”
韓朗依舊沒動靜。
華貴卻臉色酡紅到了脖子,停了下來。
“怎麼不繼續了?” 韓朗終於睜眼,脣畔帶着笑,笑得相當邪媚。
“欲知後文,且聽下回分解。”華貴不含糊地回敬韓朗,本來他是準備臭韓朗的,怪自己不爭氣,實在是讀不下去了。
這時,有僕人端來的剛煎好的中藥,韓朗起身,一飲而盡後又躺下側睡,單臂枕頭,“華貴把這□□給華容,流雲你進宮去看看流年,我怕他頂不住。這裡除華容留下外,其他人都出去。”
華貴瞪大了眉,豎起眉。“我錯拿書讀了,本來是……”
他話還沒說話,人已經被流雲拉出了門外。
華容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就見韓朗微笑地向他勾勾手指,又拍拍牀沿。
華容很乖巧地在牀邊坐下,見韓朗還在出細汗,很本分,很體貼地爲韓朗打扇。
“這幾日,你在忙些什麼?”韓朗笑着將華容垂在額前的頭絲後撩,周圍有股淡淡的藥香。
“不能接生意,只能到處逛。”華容停下扇扇子,做手勢回答,“只在王府裡逛。”有時候適當的補充也是需要的。
韓朗輕哦了聲:“聽流雲說,你屋最近很晚才滅燈?”
“王爺生病,我自然擔心。”華容顯然是前面手勢打得累了,這次動作拖沓得很。
韓朗伸手,指腹撫着華容的臉。“擔心到查看御醫給我開的藥方?”
華容面不改色,連連點頭。
韓朗更靠近了華容,呼出的熱氣輕噴在華容的耳側:“不過你也真夠囂張的,居然吃本王的餐菜;是不是覺得這菜味道濃了點?”
華容開扇爲韓朗煽風。
“不吃外食,是因爲本王食不知味。”韓朗用舌舔了下,華容的耳垂,微涼。“吃自己記得味道的食物,不容易被揭穿。”
“你也該知道本王淺睡;不顛倒鸞鳳,恐怕是小睡都沒了。”夜不成寐。韓朗的瞳孔開始收縮,手指撫摸着華容的喉結。
“華容,你爲你的恩客,花盡心思。所以我今天也不和你打啞謎,我百毒不侵;可是藥三分毒,所以御醫開的藥方不論是否針對我的病,都不會有效的。”病不得醫。
韓朗眨眼,吻上華容的脣,而撫弄華容喉結的手指,慢慢開始用力,華容發出“咯咯”的聲音,不是喉嚨;而是喉結的骨頭。
華容也不變色,眼角被掐得泛出血絲,嘴角依然帶笑。
韓朗倏地鬆手,朗笑:“你倒是真不怕死哦。”
華容彎腰乾咳了幾聲後,手動解釋:“有客人說過,瀕臨死亡時候,人見了更容易□□。”
韓朗隱住笑,傾身過來,雙眸靈光閃爍,顯現狐狸都難以企及的妖媚:“當真……”
屋外冷風蕭瑟,傍晚將入夜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
“砰”地幾聲,木製門突然脫了所有的銷栓,橫衝着向牀這邊掃來。
韓朗背對門,揮臂一擋,精緻的木雕門頃刻四分五裂,向着四周潰散。
華容張大眼睛,一口氣沒接上,輕鬆並直接翻眼,倒牀昏迷。韓朗掃了他眼,轉身將掛披在身上的袍子束好。
門外,傳來略帶遺憾的聲音:“這門的材料不賴。”
夕陽幽雅地放着金光。
韓朗一手彈了下落在肩上的木屑,將頭髮束起,備戰狀態:“大哥,我還在和我的男寵算帳呢。”
來的正是韓焉,他斜倚靠門外的翠竹前,搖頭:“反正他已經暈了,我們先算好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病得沒我想象的那麼重。”
“那是當然,否則大哥怎麼肯現身呢。小弟特意感謝你送的鳥,來提醒我的病。”
韓朗話未完,韓焉已經颯然飛出:“是毒,不是病吧。”
韓朗躍起,兩兄弟在半空相遇……
紅日已有九分西沉,灑向大地最後點餘輝。
開始雙方拳腳暴雨驟落,互不相讓,旗鼓相當。
而逐漸地,韓朗感到自己胸口發悶,速度有點跟不上,連視線都有點模糊。只是個空隙沒留神,韓焉已經飛欺到他身側,劈手朝他左肩拍下。
韓朗中招,單膝落地,即使以手支地,也控制不住,向後猛退數尺,激起一地煙塵。
重創之下韓朗屏息,清咳了聲,控制自己身體的搖晃,呼一口濁氣,在寒風中化成一團白煙。
“我們的帳算清了吧?”韓朗吃力地站起:“剛從流放地逃出來,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找我尋仇,你就真的這麼恨我?”
韓焉不語,冷笑看他。
從權傾朝野到流放異地,這一切全拜韓朗所賜,若說不恨,怕是誰都不信。
“那我如果赦你官復原職,把一切都還你。算不算已經讓你報仇了?”韓朗直起頭來,緩聲說了句,和他四目相接。
兩雙眼是如此相似。
不論恩怨如何,兄弟終究是兄弟。
日落月升。月下,人的影子拉長,變得淺淡。
韓焉冷聲道:“中了□□‘將離’的人,沒解藥就等於慢慢等死。韓太傅你是怕自己死後,沒人輔佐皇帝,才找上我的吧?”
韓朗不說話,行氣過穴之際,回頭瞄了眼昏迷的華容。屋子沒了門,夜風在裡頭就是胡亂地竄,他倒真是能忍,那麼冷的地方,居然也能一動不動地躺着。
“大哥,要與不要一句話。”
“法辦了當年背叛我的人,我就回來。”韓焉也不廢話,走到韓朗的身旁,笑着。
韓朗攏了下眉:“你是指潘尚希?”
“對,就是他。”
“韓焉,你這是爲難我?”誰都知道潘尚希的二叔潘克是兵馬大元帥,韓朗的近臣,如今兵權在握。
“有誠意,就來個舍‘車’保‘帥’,至於那個‘帥’值不值保,你自己衡量;我不管。” 韓焉的聲音輕飄,卻力含千斤。
等流雲趕回,才知道府中發生了意外,連忙趕到韓朗現下暫時休息的書房。
韓朗翻閱着書冊,紙張翻動的聲音極大,不知和誰在鬧氣;華容居然在榻上睡覺,四平八穩。
流雲雖然仍有些不明情況,卻還是先盡職地領罪。
韓朗沒責怪他什麼,叫他起身。
“主子,皇上他……”流雲知道主子心情不佳,籌措地回覆。
“跟他說我死了。”韓朗不客氣地打斷,手翻書過猛,撕拉壞了一頁。
“主子,這個——”
“是不是要把我靈位送進宮,他纔信?明天叫流年去定做!”
流雲,也不敢在書房疊棋子玩了,乖巧地退離。
過了一會,韓朗起身,用書猛敲華容的臉:“有本事你一直裝暈下去,明天一起幫你定個棺材。活埋!”
華容驚恐地坐直了身,四周掃視了下,摸着捱打的半邊臉,火辣。
之後韓朗倒沒爲難,突然抓着他的肩膀發問:“如果我死了,你怎麼辦?”
華容呆懵了好一陣,才做了個痛哭流涕的動作。
“行了行了!還是我自己給自己立個牌位,比較實際點,沒個有良心的。明天我就去弄,路上採點野花,招點彩蝶也不錯。”韓朗擠上榻,和華容並用一枕。
“華容,你會做夢嗎?”
華容搖頭,眼露迷茫,好似第一次跟不上韓朗的思維。
“我很久沒做夢了。”韓朗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麼,將嘴角揚起,“華容,這裡叫睡穴。我允許你點我這裡,讓我好好休息下。”
華容搖手。
“不會武功,沒關係。流雲他們會才麻煩,不知道被他們點中,我要睡多久。你點的話,我睡得就不可能太死。”韓朗欺哄的話語,讓人聽得身心都開始酥麻。
受到韓朗媚惑的華容,還真出了手。
當然不是一次點中,點了好幾次後。
韓朗終於中招,抓住華容的手緩緩鬆開,人沉沉入睡。
醒來時韓朗揉眼,發現華容正盯着他看,表情複雜。
“我如果幫你解決難題,讓你放心地殺掉那個潘尚希,你會不會就能睡個安穩覺?”
看他醒來,華容緩緩地比手勢。
韓朗上前捏他下顎,眯眼:“你果然是裝暈,什麼都聽見了。”
“你睡着的時候,一直在說‘我還不能死’,一共說了二十六遍。”華容繼續,迴避裝暈這個話題。
韓朗抿脣,神色中隱隱現出倦累。
十四年無眠,那種倦累,已經在他身體裡結成亙古不化的冰,要拽着他直至長眠。
而那頭華容的手勢還在繼續:“大元帥潘克和我也有交情,我可以一試。”
韓朗的手從他下顎垂了下來,還是似笑非笑:“那你就拿你的□□交情去試一試,如果得成,我就滿足你一個要求,只要這個要求我能做到。”
華容美滋滋地點了點頭。
韓朗嘆口氣,偏頭南望。
南方不遠處就是皇宮,裡面住着他的皇帝周懷靖。
四周夜色寧謐,連風都沒有一絲。
對着那金鑾寶殿的方向,韓朗靜默,最終將眼垂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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