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語原本走得也不遠，回來得自然也很快。
她無心問歐陽宇凌來幹什麼的，剛剛遠遠看見兩個王府侍衛，知道他沒讓王府的人跟着，大概是有什麼話要說。
想到前天看煙花的美好，她的心情十分複雜。
人活在這世間，總有許多責任和無奈，美好的東西，經歷過未必就能一直擁有，擁有的未必也就抓得住，抉擇很痛苦，人生很矛盾。
她以後都不會忘記和他一起看煙花的美好，但是，以後他的身邊未必是她，她的世界裡也未必會有他。
人生就像行路，路邊的風景就算再美好，也不能爲了看風景而不去趕路。歐陽宇凌也許以後只能成爲她人生路上的一段風景，陪她一直走下去的，只會是她的親人，她的母親。
如果歐陽宇凌知道這時候顧汐語的心情因爲楊一誠的突然失蹤而悲觀到這程度，一定是哭笑不得的。
在前廳裡，顧汐語和歐陽宇凌各自落了座，歐陽宇凌努力想改變顧汐語的淡漠，便道：“小汐汐，早上我來的時候，宇文哭着喊着要來見他的汐語姐姐，要不是母后攔着，這差事可就讓他可討了去了！”
顧汐語道：“王爺是從宮裡來的？”
他從宮裡來，而且還是從皇后身邊來，到底有什麼事呢？
歐陽宇凌見她興致缺缺，道：“你就不關心我爲什麼今天會到這裡來，而且這麼正大光明，堂而皇之的來春霖閣嗎？”
顧汐語撇撇嘴，英王殿下要去哪裡，什麼時候不是堂而皇之，正大光明？他又不是第一次來春霖閣，更不是第一次這麼來了。
歐陽宇凌摸摸鼻子，笑道：“小汐汐，你的臉變得太快，我記得前天咱們分別時，你不是這樣的！”
顧汐語看了他一眼，前天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現在她心中裝着天大的事。
歐陽宇凌道：“小汐汐，你心情不好，是有事情爲難嗎？不妨告訴我，我能幫你！”
顧汐語心中一動，又看了他一眼，或者他是能幫得上忙，但是自己真要找他幫忙嗎？這麼牽扯下去，她都不知道她該怎麼斬斷心中越來越濃的那份情意了。
她一再用理智提醒自己遠離，但是已經一次次發現沒有用處，她也想放任感情，可是，想到骨瘦如柴的董靜萍，想到那個一生不幸一生苦難的董靜萍，她的心中就充滿了悲愴，就無法讓自己任性下去。
兩輩子，她只有一個母親。
一個正真疼她愛她，對她毫無理由毫無目的毫無保留的愛她的母親。
所以，她又垂下頭去。
歐陽宇凌自然能感覺到她心緒的變化，心裡有些失落，小汐汐還是不肯相信他。這可不行，如果得不到小汐汐的信任，就表示得不到她的心。
那他還怎麼娶她做他的王妃？
他凝視着她，溫聲道：“小汐汐，有沒有安靜點的地方，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顧汐語點頭，道：“有！”說着便站起身來。
歐陽宇凌也要站起，顧汐語回頭道：“王爺稍等，我交代一下！”
歐陽宇凌只得又坐回去。
顧汐語所謂的交代，並沒有走很遠，她只是對在外面等候的呂嬤嬤輕聲說了叫她去找紫竹，請她幫忙去找楊叔的事。
呂嬤嬤自然是答應，正要離開，一個聲音忽地道：“等等！”
呂嬤嬤和顧汐語同時看向廳裡。
歐陽宇凌還坐在原地沒動，但是，他的目光卻看過來，對顧汐語道：“小汐汐，你要找的人，在我那裡！”
顧汐語一怔，呂嬤嬤也是怔住了。
那麼遠，她們說話的聲音這麼輕，他也能聽到？等等，重點是，楊一誠在歐陽宇凌那裡？
這怎麼可能？
顧汐語示意呂嬤嬤先別急，等她問清楚。她走回來，道：“王爺是什麼意思？”
歐陽宇凌搖搖頭，無可奈何地道：“如果你不叫我王爺，好像會順耳很多！”
顧汐語不說話。
歐陽宇凌無奈地道：“好吧，你願意怎麼叫都行。不過，你說了會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的！”
顧汐語雖然對他說的話半信半疑，但是覺得這種事他應該不會開玩笑。楊叔沒事，於她來說便是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便道：“隨我來！”
前廳里人來人去，就算沒有進來，但也算人多眼雜，把他帶到內院裡去，在內院的偏廳裡，顧汐語等他落了座，才道：“楊叔真的是在你那裡嗎？”
歐陽宇凌看着她，悶聲道：“小汐汐，你不覺得你關注楊叔超過了關注我嗎？”
顧汐語愕然，這是一碼事嗎？
歐陽宇凌道：“昨天晚上，我來看你！”
顧汐語又愕然，昨天晚上他來了？她怎麼不知道？
歐陽宇凌道：“我在那邊的屋頂上，看到了春霖閣發生的一些事情，覺得你光想着派人保護，也許是不夠的，這裡畢竟還是威遠侯府。既然是你要保護的人，我也不希望他有事，所以，我把他帶走了！”
顧汐語當然知道這裡是威遠侯府的內部，想要保護一個人的確不太容易。青衣衛和灰衣衛就算身手再高明，終歸是被動。
她當時也不是沒想過要找歐陽宇凌幫忙，只是覺得，和他的關係已經越來越擰不清，她越來越恐懼於內心裡對他的依賴，這麼下去，她擔心孃親的事以後會萬劫不復，所以才用極大的理智要求自己不去找他幫忙。
可是，他仍然悄悄地做了。
歐陽宇凌道：“小汐汐，你有擔心什麼？”
顧汐語有些迷茫地看他，道：“什麼？”
歐陽宇凌凝視着她，聲音深情而暗啞，道：“小汐汐，你終究還是不相信我啊？有了麻煩，需要找人幫助，你第一個想到的人，居然不是我，在你的眼裡心裡，紫竹是不是比我更值得信任？韓東宸也比我值得信賴？這麼久以來，我對你的心，你是真的不懂，還是不想懂？”
顧汐語才一擡眼，就看到他深邃仿若星空的眼神，那麼幽暗，那麼浩瀚，那麼蒼遠，中間還有一些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