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花柳巷,暮色雨聲煩。滄海殘魂夜,秋生潤月涼。
此時,已是黃昏入半夜,一縷殘陽半點夜灰朦,一直縈繞在歌舞昇平中的仙樂都終於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清秋節。
或許真的是秋涼路冷,所以平時一直被人圍堵得水泄不通繁榮鬧街也學會了把悽靜演繹得入木三分了。精明能幹的商販早就收拾好自己的商貨急流勇退了,因爲他們知道“上、止、正”的爲商之道,即是知道自己該在何時進取,更知道該在收手的時候就能及時收手。能做到這兩點的商人,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精明能幹的成功人士了。至於最後一點,本應該是從商之人一直秉持的基本操守,但到做後也就沒有幾個人能夠保留住這份初衷了。因爲這條商路充滿了太多妖魔鬼怪,還沒走到最後的人也變成了魑魅魍魎。所以那種能夠一直堅持純粹簡單的稀缺“傻子”,反而理所當然地成爲了世人高山仰止的偉聖。
很多時候,在常理的情況下,大多會出現那麼幾個反常的現象。空曠冗長的街道上還是會有那麼幾個被生計所迫的貪婪妄徒。他們還在期待着或許有人突然來光顧自己的生意,然而在期待中度過了一秒又是下一秒。
時間是一匹白過隙白駒,黃昏來不及獨自哀愁悼怨,黑夜驟然降臨。彳亍在新街舊巷裡的故人,突然驚奇又熟悉地發現——原來這條街還是這樣寬闊。本來可以暢絡駕馬奔騰,可奈何一切顯得那麼冷清。這是一種讓人窒息的冷清,平時一直敞開天窗說大話的酒肆、茶樓、花樓……竟然,幾乎沒有一家敢去敞開一扇窗簾,何況是打開大門。亦或者說,這種情況變成了一種傳染病,哪怕是一直非常友好的鄰居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互相走動。大家房門緊閉,大有一種老死不相往來的錯覺。雖說這種冷清讓人窒息,但就在某個行人以爲自己將要窒息而亡的時候,一家燈火突然燃,於是窸窸窣窣的就有着其他燈火輝煌起來。這才使這個窒息者獲得了一口神仙靈氣,煥然發出死裡逃生後的慶幸。
坤明殿外,秋涼冷夜。月光斜落,瘦影斑駁。瑾言還未與有琴若雪好好溫情幾分,然後那個本來是他所站的位置。竟不知何時起,也不知怎麼地就人鳩佔鵲巢了。可就算是被這樣對待,他也是無話可說的。因爲那侵佔他的雀巢的,恰是皇甫青衣等幾個女子。
此刻,甫青衣握着有琴若雪的手,她的心情有些複雜地對有琴若雪說道:“若雪……青山秀水,我們後會有期。”說着,她竟有些調皮搗蛋地附在有琴若雪的耳邊輕言細語,道:“若雪,這麼優秀的登徒子,你可要小心看着他點,別一不小心又把弄丟了。他現在可不知道被多少妙齡仙女覬覦着呢!”
“是麼!”有琴若雪顯得有些認真嚴肅地看着她問道:“這個妙齡仙女也包括青衣你麼?”
“怎……怎麼可能呢!”皇甫青衣連聲辯解說道:“我皇甫青衣……纔不會喜歡這個登徒浪子呢!”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瑾言,雖然其目光一直往她們這邊深望,然而他的目光並沒有在她的身上停留半息。
“難道我皇甫青衣就那麼差嗎?”
皇甫青衣自認爲自己並不比有琴若雪差,甚至還要比有琴若雪優秀許多。就算她們才貌相當,但是就單單她皇甫這個姓氏就已經變得高貴了太多。
“高貴得太多?呵……”她也不禁爲自己這冒出來的優越感感到突兀,“這莫不是女子的嫉妒心……”她可從未體味過這種心情。她本來就是皇甫家族的的聖女,也是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絕代仙女。她從一出生就是一隻高貴的鳳凰,那種所謂的嫉妒心與挫敗感她壓根就沒有機會體會到的。
“小言兒,你可要善待我家小雪兒呀!”有琴玲瓏揣着瑾言的手,好像生怕他逃走似地生說道:“你也知道我家小雪心軟,耳根薄。雖然有些寡言少語,但卻是世間難得的好女子。所以你可不要始亂終棄,得隴望蜀了!”
瑾言此時實在是難受至極,他不僅被有琴玲瓏用着火熱的身材緊緊壓着他的手,還用着嫵媚誘人的聲音在他耳邊柔聲細語不斷。
“那個……玲瓏阿姨,你……壓得太……太緊了!”
瑾言被她這樣的有意爲之的調戲實在有些意亂難受,剛想要開口出言制止她的這種行爲,沒想到,她那張嫵媚誘人的面容瞬間就變得陰沉可拍起來,“我有那麼老嗎?你和紫賢稱兄道弟的,怎麼到了我,你卻叫我阿姨……!”
瑾言聞狀連忙改口鄭重言道,“玲瓏姐姐,雪兒的是我瑾言之妻,我就算死也絕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的!”
“這該如何是好呀?如何是好呀……得罪了東方家族,我們有琴家族該是如何是好呀!”有琴烈峰自從是出了坤明殿以後就顯得心事重重,嘴裡不停還不停地碎碎叨叨。
“我尊重小雪的選擇,也相信她選擇!所以我勸你少打小雪的主意,否則……”有琴醉仙的聲音依舊如往常一樣,淡漠夾酣,只不過好似多了一絲不曾有過的嗔怒。
“否則什麼……”
“否則,你可以試試看……”
清冷的月空之下,滋發出一場無聲勝有聲的劍拔弩張。
有琴烈峰和有琴醉仙站在一起,出奇的今天意外的有着少有地交談,這可是罕見的稀事,只是中間還還隔着一個左右爲難的有琴子賢。他實在不知道開口幫襯誰,生怕一開口就惹怒了自家的兩個哥哥。不過他卻是不得不開口勸解的,如果他此時不挺身而出的話,今天這兩個人一定會大打出手的。而他也納悶了,今天他的這兩個哥哥似乎都有些火藥味十足。特別是他的大哥,總感覺好像在有意在故意挑怒他的二哥似的。而更奇怪的是,他的二哥也出奇地被他的大哥惹怒了似的。
“大哥、二哥切莫動怒傷身!”有琴子賢只能挺身擋住了兩人的話徑,信手一擺開手中的雅扇,狠狠地扇弄了兩下,才感覺身上那股熾熱稍微有點降下。只不過,秋空夜冷,他依舊冷汗直流。
瑾言知道皇甫青衣等人要離開了,本來想要去和對方好好道別一番的。雖然他和對方不算太多的認識瞭解,也談不上多深的交情,但是他還是感謝對方在這一段時間以來對有琴若雪的照顧與陪伴。對此,他也很感激,於情於理,都應該好好與對方道別餞別。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有琴玲瓏好像也的確有意地不願讓他去爲皇甫青衣餞行一樣。
出乎意料,有琴玲瓏也確實是有意而如此爲之。瑾言已是至尊強者,而她有琴家族在奇域百族之中壓根都是一個排不上號的二流勢力家族。之所以今天有那麼多的大家氏族,甚至是八大家族捧場來到仙樂都。其中,大多數緣由還是因爲東方家族的原因,當然也又少部分原因是她家的小雪兒取得了天機大戰的三甲佳績,自然也離不開有琴家族這些年來一直蓬勃向上發展。綜合三者原因之後,她本可以自信不已的。然而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所以當她們有琴家族與皇甫、東方、哪怕是天衣堡的林家一比較,她一下子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了自卑感,恐懼感。
雖然瑾言已經來到這個地方很久,但是在很多時候的很多地方的很多事情,他還是無法做到完全的理解與接受。特別當他看到她看着有琴若雪的時候,她的目光裡總是充滿着好似母親纔有的溫情、疼愛、關切的神色。這樣真摯無作的情況他也只有在有琴醉仙那裡感觸到得最是深刻,其次就是有琴子賢,至於到了有琴烈峰的是時候,那種感覺很是奇怪,他也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回事——他的確是最像有琴若雪的父親,可偏偏瑾言就是很厭惡對方看着有琴若雪時候的眼神。
而在此時,有琴玲瓏甚至用着有些哀求的眼神在制止着瑾言,“別去了……別去了……”也確實害怕她一放手,他就消逝不見。這些日子,她可是看到自家的小雪兒爲這個男子如何的牽腸掛肚、思念成疾、爲伊消得人憔悴!
“此生,我已註定愛而不得,但我無怨無悔。只是希望……你和她的下一代不要如我這般,我實在希望小雪兒找到和拽住自己的幸福!”有琴玲瓏心裡思索自身的遭遇,魅人的眼睛驀然變得溼潤起來,加之琉華的月光撒嬌之下,更是晶瑩誘人。
儘管有琴玲瓏此時地表現是如此的楚楚動人,甚是惹人心憐,但瑾言卻反而沒有懷有一絲齷蹉之心。哪怕有琴玲瓏用着香胸玉懷壓在他的手臂上,他也不那麼在意了。他只是安靜地專注地杵立在原地,然後任由着有琴玲瓏涕泗橫流在他的衣袖上。
皇甫青衣幾次三番五次地擡首凝望搜尋着那個她嘴上嫌棄,心裡卻在意牽掛的男子。只是一次次地擡首期待,換來的卻是一次次地頷首失落。更可氣的是她發現瑾言還居然任由着有琴若雪當的小姨拽抱着,也不來爲她送行餞別。一怒之下,她拂袖而去,嘴裡輕言細語碎罵道:“果然是一個登徒浪子!”語未絕,青衣縹緲已無蹤。
皇甫青衣這樣拂袖而去,有琴若雪自然也知道是自家小姨故意調皮搗蛋的關係。只不過她幾次三番地用眼神提醒她的時候,她反而越來越變本加厲。無奈她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至於到最後她就乾脆眼不見心不煩了。
“嫂……”東方馨然一時順口,但還是急忙改了口,“小雪姐,我得要回去了,我猜家大哥肯定是躲在哪個小角落裡偷偷抹淚痛哭,我得要回去好好安慰他一下!”這些天,爲了不惹人生疑,所以她一直沒有改口對有琴若雪的稱呼。
“抱歉……”有琴若雪只是淡淡傷語兩字,然後就是低頭沉默無言。
“小雪姐你不必道歉,是我家大哥沒有那個福緣。不過你永遠是我的小雪姐,只是希望我還可以繼續做你的馨然妹妹。”東方馨然扶起有琴若雪,繼續說道:“小雪姐,既然是彼此相愛的人,就應該昂首挺胸地去面對所有的質疑和反對!因爲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說完她也獨自一人消失不見了。
本來四個絕代佳人,已然離開了兩個。而林妙依卻還在一直關切地詢問着神樹扶桑的身體情況:“神蘇爺爺,你到底有沒有感到有哪裡不舒服……他到底有沒有爲難您……怎麼感覺您身體沒有之前硬朗了……!”
“小姐,老頭子我沒有哪裡不舒服……那個,公爺也沒有爲難我……還有我的身體可硬朗着呢!”神樹扶桑嘴裡不停地解釋着,不過滄桑乾涸心裡已是溫軟親潤,如沐春風,剎那芳華滿枝頭。
空月熒光,雪衣人獨立,心暖半月天。
有琴若雪最害怕的就是家裡所有人都反對着她與瑾言之間的關係,但是總體上還是多數人站在她的這邊的。至於她的父親——有琴烈峰也沒有直言不諱地公開反對,這已是最好的結果。
其實比起她的父親,她更在乎的是她的二叔。特別是在她的的母親自縊以後,她就有些害怕與她的父親見面接觸,反而更多的時候,她喜歡親近這個貪杯愛酒的二叔。然後她接觸得最多的就是她的小姨和小叔了,她能感受他們對她的疼愛是真心實意的,也是清晰透明的。不像她的父親給她的感覺那樣有些怪異昏迷!
“現在玲瓏姐姐可以放開手了吧!”瑾言見有琴若雪一人獨立空月下,孤身隻影向誰去?一時,心裡不由有些心疼難受,只欲即刻把她擁入身懷,爲她驅散整片離恨秋。
“那好吧!”有琴玲瓏還有些不太放心地望了幾眼不遠處的林妙依,見她一直只是關切着那棵神樹扶桑。不過當她低頭一看到瑾言的衣袖上沾滿了她的橫流涕泗之後,她也是不由臉上兩腮一片熱紅,她羞怯地捂着羞紅的兩腮,一閃而過,只在風中留下一陣玫瑰芳香,伊然像極了羞澀多情的少女。
夜色悄悄,秋風瑟瑟。瑾言緩緩走到有琴若雪的身邊,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件白雪披衣。然後他輕輕地爲之披在她的身上,而她也終於可以停靠在他的懷裡,聽着他的心跳,看着冷秋中的月亮。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一切已是那麼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