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房間內。
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還以爲自己依舊在夢境中。這裡是……
眼睛終於習慣了黑暗以後纔看清楚,這裡是在客廳。但是他不明白自己爲何會在客廳裡?不是睡在自己的臥室嗎?
而這時候,他突然有一種異常的感覺,似乎頭頂有什麼在盯着自己一般。這種感覺很是真切,似乎就能聽到頭頂傳來誰的喘息聲。
有什麼東西在他的頭頂上方。而且很近。
可是,他不敢擡起頭看。不可能有那麼荒唐的事情,如果是背後有人,那也許是父母,可是頭頂……頭頂怎麼可能會有人?
喉嚨想發出些聲音,略微驅散一些恐懼。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脖子似乎被什麼堵住了,根本發不出一點聲音。
接着,他感覺一陣逼人的尿意襲來。想要挪動步子去廁所,然而身體卻根本無法動彈,而那尿意卻是愈加強烈。
頭頂上的那東西,假如真的有東西的話,那它在做什麼?看着自己嗎?他越來越感覺駭人,心臟的跳動也不斷加速。
眼睛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周圍的景象一覽無餘。但是,隨即他所看到的一切,卻讓他的汗毛幾乎全部豎起,而幾乎是在這同時,他就感覺到下身變得溫熱。
怎麼可能……不,絕對是噩夢!他的瞳孔不斷擴張,嘴巴也開始張合,但發不出聲音來。他彷彿完全被人擺佈的木偶一般。不,也許自己真的成爲了木偶。
他無法理解,這影像太逼真,也太恐怖。他發現自己居然……
啊,不,這應該是夢纔對。
他閉上了眼睛。
醒過來吧!這噩夢醒過來吧!他滿心這樣祈禱着。但是他接下來感覺到似乎那東西來到了自己的面前。不,不可能的!
睜開眼睛的話,就可以知道眼前有沒有人……或者說是某種東西。睜開的話,如果沒有任何東西,那麼剛纔感覺頭頂上有東西也是錯覺……說不定,睜開眼睛,自己正睡在溫暖的牀上也說不定。
可是……萬一真的有東西呢?
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那東西似乎已經和自己近到幾乎貼着臉。不,不可能的……
是錯覺嗎?似乎,似乎有氣息吹到臉上?不,好象是風,剛纔也沒有注意窗戶有沒有開……
冷靜啊……冷靜……這時候他感覺一道冷汗沿着額頭滑到鼻孔,接着又是一道。身體也感覺非常冰冷……對了,身體……
他剛纔看到自己的身體……
不可能的,無論如何那是不可能的。不是真的……
睜開眼睛,只要把眼皮稍微向上翻一下就可以做到了。但是,這個連一秒都不需要的動作,他卻在心中反覆思想鬥爭到現在。
是的……不可能是真的。一定,一定看錯了。他反覆回憶着剛纔適應了黑暗後看到的一幕,現在在他的腦海中也開始模糊起來了。怎麼想,也認爲那該是幻覺。
自信開始壯大起來,然而有什麼東西正看着自己的感覺依舊揮之不去。
他開始微微張開眼皮,只能窺得一條細縫,而那細縫中也只有純粹的黑暗。
一點點張開眼皮,未免也太折磨心臟了。他狠了狠心,最終下定了決心。
在這一剎那,他把眼皮完全地張開。
而在他眼前的是……
潤麗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她從七年前開始,就有了那種能力。而且,每次這種感覺一來臨,就真的會發生極其恐怖的事件。
搬來這個城市已經三年了,這種預感危險的能力不增反減。
“昨天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覈對着手中的稿件,在經過甄別之後,逐漸確定了一條新聞。
這條新聞是關於一起今天早晨報社剛收到的消息,被派去採訪的記者並不是自己,只能通過關於採訪的過程和照片來分析。
該消息是一起發生在一個社區內的高層公寓中的殺人事件,警方目前對媒體完全封鎖了消息,目前只知道,死者是一名高中生,名叫謝小豪,而根據對鄰居的採訪,他們在早上就聽到謝家傳來哭喊和尖叫聲,擔心出了什麼事情,這才報警。警察破門而入後,據說似乎情況很奇怪。接着不過十分鐘就來了大量的警車,並封鎖現場,法醫則來了至少十名。許多鄰居都好奇想看運送屍體的場面,但大量警察形成人牆,刻意地阻止鄰居觀看屍體運送,就連記者到訪,在社區門口就被警察攔住了。
最誇張的是,運送屍體的居然是一輛大卡車,甚至是在四輛警車護送下離開社區的。一個普通的高中生死亡,至於那麼興師動衆嗎?潤麗確定這背後一定有問題。這件案子已經引起本市媒體的高度關注。從案發到現在大約已經過了六個小時,連網上都開始有了這條新聞的資料。
很快就要到截稿時間了,關於這條新聞,始終疑雲重重。
中午外出吃飯,因爲潤麗最近剛加薪,所以同事們都讓她請客吃飯,潤麗自然也答應了。
“總感覺是件大案子,”餐桌上,前去採訪這起案子的記者小趙說:“我剛到那裡,就看到社區門口把守着好幾個警察,說社區暫時不得隨意進出。我出示了記者證說要進去採訪,他們反而更加嚴厲地說不可以進去。後來看着一輛大卡車開出去,旁邊還跟着四輛警車啊!直到警察離開我才能進去採訪。死者的父母據說似乎是發現屍體後就發瘋了,已經被救護車送走了。那棟公寓的居民現在全都人心惶惶的。”
潤麗此刻實在是食不知味,她明明預感到了,卻始終阻止不了。
大約在一週以前,她就強烈地預感到再過一週,在某個地方,會有某個人遭遇極度恐怖的事情。而每過一天,這種預感的強烈程度就會不斷增加,在昨天晚上,她甚至從夢中驚醒,清晰地意識到那件事情已經發生了。
而在今天早晨,新的預感又產生了。明天晚上……又會有一個人,遭遇同樣的噩運。
“小趙……”她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問道:“你打算繼續針對這個案子進行訪問嗎?”
“是啊,老總對這個案子也很重視,說要我一定深入調查,爭取搶在其他報社之前發佈一些獨家消息。”
“能不能把採訪任務讓給我呢?嗯,我採訪的內容可以交給你整理,然後你依舊可以以你的名字發表,老總那裡我可以去說……”
旁邊幾個同事也都笑了起來,紛紛說:“果然,我們的勞模又要行動了!”
“所以說嘛……如果潤麗都不能被加薪,那也太沒天理了……”
“別笑我了……”潤麗此刻壓根沒心情和她們開玩笑,只想着採訪的事情。如果說還不能及時查清情況,就不可能阻止明天晚上將要發生的事情……
“好的,知道啦,別擺那麼深沉的表情嘛,潤麗!”小趙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我去和老總說吧,把這次的任務讓給你!發稿當然還是署你的名字了!”
潤麗欣慰地笑了笑,說:“謝謝你啊,小趙!”
來到這個城市已經三年了,好不容易安定了下來,成爲一名記者,和同事的關係也非常融洽。
“潤麗,你看,那不是你哥哥的新書嗎?”
小趙打斷了潤麗的思緒,她立刻把眼光瞄到附近的一張餐桌上,一男一女正在用餐,而他們桌子上擺放了一本書。書名是《還有一個》,書脊上清楚標示着作者的名字:伊潤暗。
“啊,潤麗啊,”另外一個同事說:“原來你哥哥的新書上市了,怎麼也不告訴我們?我們可以一起去買來看啊!”
潤麗尷尬地笑笑,心道:天……我在爲你們的心臟着想好不好?哥哥的書那是人類可以看的嗎?
這些年來,她也越來越懷疑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着鬼。
潤麗的哥哥潤暗是個恐怖小說家。他的書在全國,包括港臺也都很暢銷,香港已經有一家電影公司把他的一部小說拍成了電影,因爲內容太過恐怖,內地根本不能引進,但在香港和日本的票房卻是高到可以讓人瞠目結舌。
不得不佩服香港導演的精神,內地是絕對拍不出這種效果的。那個音效,那個畫面,那個對白……當然最重要的是哥哥的恐怖創意,自從看完那部電影后,潤麗那原本就已經很小的膽子,已經是發展到會把電線杆都看成是鬼的地步了。
晚上回到家,剛踏進門,就聞到廚房裡傳來香氣。哥哥一向很會做菜,潤麗頓時嚥了咽口水,快步走入廚房,就見到哥哥正在炒着一盤菜。
他回過頭見到潤麗,微笑着說:“回來了?快去洗手吧,很快就可以吃到我的精心之作了。”
自從父母七年前去世後,始終是兄妹二人在互相扶持着。
晚飯期間,兄妹兩個自然也是閒話家常。
“你又接了新的訪問?”
“嗯,是啊。”潤麗此刻還是很興奮:“搬到這個城市已經三年了,我平時在報社裡只能最多發些哪裡有了長得不太正常的生物,或者說是某些年紀和行爲不對稱的人的新聞……這次可不一樣了哦……”
“這是不是和你的預感有關係?”
“嗯?哥哥,你……”
潤暗一臉嚴肅地對潤麗說:“我不想連你也失去。來到這個城市,就是希望遠離過去。”
潤麗沉默了,她放下手中的碗,聲音帶着哽咽地說道:“哥哥難道你能忘記嗎?爸爸媽媽死的時候……”
“夠了……已經過去了。現在我想和你開始新的生活。”
“但是,哥哥你其實心裡也在考慮着和我同樣的事情不是嗎?我不要一直逃走!爲什麼我們不能面對自己的命運呢?”
“聽着,你最好別做這個訪問。”
潤麗極度不滿地說:“又是這句話!每當我有預感,你就叫我什麼也別去想,可是……事實上真的有人不斷在死去!而且,警察根本無法查明原因。至少……我想阻止,想要阻止預感中的事情發生,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就像爸爸媽媽那樣……”
“別再提七年前的事情了。”
“爲什麼?哥哥你總是逃避?那個時候也是,草草地準備好了葬禮後就說服我離開了原本居住的城市,然後我們碾轉一共搬了好幾次家,最後纔在這個城市定居下來!你要我完全地忘卻過去,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潤暗深深嘆了口氣,柔聲說道:“算我求你了,好嗎?潤麗,我們現在有了新的生活,過去已經和我們無關。如果不斷追查這些事情,我怕你也會……”
“我不想再逃了!我不想再只過着這虛僞的安逸生活!”
她根本什麼也不知道。她根本不瞭解這一切是多麼讓人恐懼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