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會跟索額圖想象的一樣麼?
不會!
索額圖財大氣粗,有人對他說欠戶部十萬兩,他也沒覺得有多少。早年從惡奴家裡抄的錢財還沒用完,索額圖以爲對方要錢不要命,“不還就等着四阿哥抄你家!”
一句話,把人嚇傻了,可是家裡真沒有錢,怎辦?
四阿哥橫空出世,刑部還有位一坐多年不挪位,處事公允的尚書圖納,不善經營的旗人不敢再橫行霸道,幹奪人錢財、放高利貸等事,家道沒落的旗人全靠去戶部接濟。
四阿哥收戶部欠款,沒有銀錢的人也不敢跟四阿哥放狠話——要命一條!以四阿哥的性子,他能幹出不還錢拿命抵。
聽說最後期限是清明節,以前餘國柱確實因四阿哥被抄家,沒人多此一舉去探尋事情真僞,加上索額圖府上又流出“四阿哥抄家”的話,一時當鋪里人滿爲患,內城旗人惶恐不安。
四阿哥當年清理內務府得罪的人此時冒出頭,爲實在湊出銀錢的旗人想個辦法。皇上以前提出借錢幫助困難戶,他們可以去求皇上……於是出現了聯名遞摺子,前半部分告罪,後半部分敘述家中情況,最後總結,求皇上寬限幾日便於他們籌錢。
一直關心事態發展的八阿哥聽到從乾清宮傳來的消息,震驚,“怎麼會這樣?”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啊。
九阿哥哭笑不得,“我們低估了四哥的影響力,他們估計認爲四哥會抄他們家,不得已豁出臉去求汗阿瑪。”
“那怎麼辦?”八阿哥想哭,“四哥知道會揍我的……”
九阿哥無語,“你都十五歲了,怕他幹啥,打不過還有你!”
“四哥靴筒裡有兩把鳥銃,你確定?”八阿哥看向他。
九阿哥捂着小心臟,“五哥找我,我先走了。”
“想得美,事情是咱倆搞出來的。”八阿哥拽着他,“走,乾清宮向汗阿瑪認錯,不然傳到四哥耳朵裡你我都別想好。”
康熙神色複雜,老八和小九斂聲屏氣,等待來自汗阿瑪的懲罰。兩人耷拉着腦袋像個鵪鶉,康熙嘆一聲,兩人的身體一顫,康熙看得真切,“……你們啊。”
“兒子知錯了。”八阿哥勇於認錯,以致於康熙都不好像擠兌胤禛那樣擠兌他,“兒子聽說戶部的賬目混亂,又聽說好多人欠戶部的錢,便想幫幫四哥,欠款收齊後戶部銷賬,四哥也少操心一樣,沒想到,沒想到……”八阿哥不敢說。
康熙黑臉,“沒想到物極必反?老四做事手段多粗暴你們不知道?百官多怕他你們不清楚?小八,小八,朕當你懂事,這就是朕對你的信任?”擡手扔出一疊東西
。
八阿哥眨眨眼,臥槽!這麼多奏摺!?死定了,死定了……
哥倆噗通跪下,“汗阿瑪息怒,兒子以後再也不敢了,汗阿瑪您消消火,四哥還不知道,萬一四——”
“老四知道後揍憨你倆,朕也當作不知道。”康熙咬牙切齒,心中抑鬱之氣憋的胸口疼,他派人天天盯着老四,四阿哥沒亂來,兩個小兒子搞出恁大陣仗,“以前胤禛闖禍都是自己善後,你們和老四都是朕的兒子,朕不好厚此薄彼,自個想辦法去吧,也別跪着了。”
自己想辦法?難得住小八賢王?
不能!
只不過這些奏摺,八阿哥撿起一本,“他們若是再上奏咋辦?”
康熙扶額,覺得又老十歲,第二次後悔生這麼多兒子,“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朕當初又沒承諾借出去不用還!”
康熙見臣下舍着臉皮求他,本打算寬限幾日,聽八阿哥講此事是他們惹出來的,並不是胤禛威脅內城旗人,便決定不再管他們。
幾句流言蜚語就來參他四兒子要逼死人,不給他們留活路云云,康熙慶幸沒着人去宣胤禛,不然四阿哥又得逮着機會嘲諷他。
三不五時地被兒子數落一頓,康熙竟無言以對,他是皇帝又不是受虐狂,擡手讓兩人出去,他得做事。
“福晉,福晉,不好了......”白薇慌慌張張跑進來。
尼楚赫嚇一跳,“我的天啊,你慢點,肚子裡還有個孩子。”趕忙迎上去,“不是讓你在家好好養胎,手上的事交給木槿她們,怎麼又回來了?”
“沒事。”白薇摸一下肚子,“奴婢肚子裡的娃兒穩當着呢。福晉,快出去看看,門口跪一片人。”
尼楚赫眉心一跳,“怎麼回事,從頭說。”託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奴婢吃過飯在家也沒事,便想進府來看看,不能做事也能指點小丫頭們做事。”白薇喘口氣,“誰知剛出門就看到一批人往這邊來。奴婢走在她們後面聽有人提到主子,便走到她們裡面。旁邊人也不認識奴婢,見奴婢大着肚子,說,說......”白薇猶豫不決。
尼楚赫道,“說,沒事。”
“她們說主子連孩子都不放過。福晉彆氣,奴婢知道爺最近什麼也沒幹。”白薇一頓,“於是奴婢就問她們到了四爺府上準備怎麼說,她們說跪着求四爺給條活路,四爺不寬限他們家的還款日期就不起來。”
“什麼錢?”尼楚赫不解,“四爺揹着我放高利貸了?”
白薇很緊張,一聽這話撲哧笑了,“怎麼可能。是她們早年管戶部借的錢,據說四爺打算收回來,最後期限便是今天。”
“原來如此。”尼楚赫明白了,“爺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往年清明太子爺、三阿哥和主子去皇陵下午纔會回來,今年多了五阿哥、六阿哥和七阿哥,還有十四阿哥,估計會更晚。”白芨道。
尼楚赫:“不是成年的阿哥纔去,十四去幹麼?”
“烏雅貴人葬在那邊,十四阿哥求爺帶他去,以前爺如果有機會去皇陵,十四阿哥也會跟去。”白薇說。
尼楚赫從白芨口中得知烏雅氏當年乾的事,冷笑,“他倒是孝順
。”
“人都沒了,爺對那位又沒感情,早就不怨恨她了。”白薇一頓,“門口的人怎麼辦?福晉,奴婢總覺得來者不善。”
“今天誰跟爺一起去的?”尼楚赫問。
白芨回答:“魏珠兒在府裡。”
“叫魏珠兒過來,本福晉有事吩咐她。”尼楚赫說。稍後,對魏珠兒吩咐一通,便讓人關緊大門,又把家中小廝招來守門。
幸好康熙怕他四兒子被人無聲無息做掉,原先有十六個侍衛輪班跟着四阿哥,後來又送來二十名,除去請假回家過清明和跟四阿哥走的,府裡還有六名,尼楚赫便讓繞牆巡邏,一旦發現有人翻牆進來,當強盜處決。
白薇打個寒噤,不愧主子看上的女人,說起殺人連眼都不眨。原先擔心主子不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福晉震懾不住那些人,現在白薇不擔心,改爲那些不知死活,趁四阿哥不在家來鬧事的人祈禱。
一門之隔,門外的婦人們跪着,尼楚赫坐着,聽着她們哭哭啼啼求四爺給條活路,求四爺體諒他們家中艱難......四福晉放下茶杯,抓起一把瓜子遞給白薇,“你也吃。”
“福晉等等,奴婢給你剝。”木槿和木蓮齊聲道,“傷着指甲。”
尼楚赫:“不礙事。嗑瓜子嗑瓜子,自己嗑的才香。”
魏珠兒從後門回來,跑到前院就看到這一幕,木蓮端着茶,木槿端着瓜子水果盤,福晉斜斜靠在椅子上,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前面是戲臺,其實就是一扇雕花大木門。
“奴才給福晉請安,福晉,九門提督的人一刻鐘便到。”魏珠兒打千道。
尼楚赫悠悠起身,虛擡起手,“把這些撤了。”
訓練有素的丫鬟小子們動作利落,搬桌子、掃瓜子殼,尼楚赫打個哈欠,緩緩放下手,大門打開。
跪在外面的十幾人看到有人出來,齊呼,“給四爺請安,四爺萬福。”
尼楚赫心底暗罵一羣該死的女人,輕咳一聲,“四爺不在家,諸位找四阿哥何事?”
跪在門口的衆婦人神色如常,嘴上說來找四阿哥,聽聞四阿哥不在好像聽到“你們吃了麼”這麼尋常的話。
“四阿哥不在家福晉你在也一樣,今天必須給我們個說法,咱家的錢都還給戶部,家裡連口米都沒有了。”一人大膽嚷嚷,拿定四福晉不能拿她們怎麼辦。
尼楚赫嗤笑,這話她好意思講臉厚心黑唐王都不好意思聽,“白芨,送客。”
“求福晉給條活路。”
“家裡的日子沒法過了。”
“四阿哥這是要逼死——”
“閉嘴!”尼楚赫突然變臉,清皇室如果有人能令唐王折服,不是康熙也不是太子,僅四阿哥一人。兩人沒發生關係,前世有識人之明,任人唯賢的唐王也不允許有人如此詆譭胤禛。何況兩人近來各方面都很和諧。
餘光瞄到遠處走來一行人,既然這樣就別管她不客氣。讓家中小廝趕走圍觀的人,四福晉淡淡地說,“你們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係?”居高臨下睥睨衆人,那德行要多欠扁多欠扁。
突然一人伸出手,“你還是人?說的是人話?”
尼楚赫下意識後退,鞋跟一歪,木蓮、木槿驚呼,“福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