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不準胤禛出府,也不準有人去探視,並沒有規定不準採買的下人出去。
而五阿哥等人不敢去找胤禛,便派人在四阿哥府外面守着,一旦採買的人出來,盯梢的小太監先和他們聊聊四阿哥的近況,然後把主子每天一早便準備好的西紅柿和青椒送過去。
至於四阿哥用不了那麼多,五阿哥把東西拉到胤禛幫他買的鋪面裡賣,自此,康熙再也沒吃過西紅柿和辣椒。
剛開始幾天康熙沒感覺,誤以爲御膳房換了菜式,五六天過去,還沒輪到西紅柿和青椒,顧公公去御膳房點菜。
御廚道,“西紅柿和辣椒用完了。”
“用完出去賣,還有雜家教你!”顧問行真想給他一腳。
御廚爲難,“買不到。”
“什麼叫買不到?”顧問行瞪眼,“賣完了?”
御廚嘆氣,“現在不是吃西紅柿和辣椒的時節,京城只有一家賣的,還是五阿哥開的鋪子。五爺可能認識採買的小公公,有也不賣給宮裡。”
顧問行扶額,“這叫什麼事!雜家就知道,就知道主子鬥法受傷的總是咱們。算了,我也不爲難你們。”便對康熙說這茬果實下去了。
康熙信以爲真,也不是不吃不能活。晚飯後照例出去逛一圈,看到弘旭,康熙招招手,“你怎麼在這裡?”
“南三所。”弘旭擡手指了指。
康熙明白,他從南三所回來,見弘旭手裡拿個紅紅的東西,康熙隨口問,“這是什麼?”
“西紅柿。”弘旭奶聲奶氣地說,“瑪法,給!”
好孩子,太子教育的太好,顧問行捂臉,不敢再看下去。
康熙豈是常人,面不改色,接過西紅柿後還蹲下問,“誰給弘旭的?”那叫一個和藹可親。
弘旭聰明也只兩週歲多一點,“五叔。”
顧問行又堵着耳朵,可他只是一雙手,另一隻耳朵聽見皇上問,“沒有賣的?顧問行,你當朕是弘旭?”
弘旭道,“瑪法不是弘旭。”
顧公公撲通跪在地上,“西紅柿是五爺種的,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好,好,很好!”康熙咬牙切齒,明明臉上有笑意,小弘旭打個寒顫,“瑪法,弘旭告退,冷,回去穿衣。”
康熙擡擡手,率先轉身往回走,飯後遛彎什麼的,見鬼去吧!
翌日早朝,康熙準備找個事收拾太子和三阿哥一頓,老五既然敢給弘旭西紅柿,太子不可能不知道,或者不怕他知道。這叫什麼?又聯合起來耍朕一個?
然而,沒等他開口,御史有本奏。
康熙:“愛卿何事?”
御史道,“啓奏皇上,臣奏新任內務府總管夜宿外城,押/妓賭博,令,臣有人證,望皇上嚴懲。”
特意突出新任二字,這是誰的手筆?當然是太子爺的。
都察院的頭牌郭琇曾被四阿哥削過,別看四阿哥如今被困在府裡不能出來,因郭琇之故,好些御史打心底怕胤禛。加上馬齊以前是左都御史,在都察院有人,都察院接到內務府總管流連外城一事,恰巧四阿哥被擼的餘溫尚在,御史第一時間找到馬齊府上。馬齊找到太子,太子大手一揮,參!有事孤頂着!
康熙心裡窩火,這不是打他的臉麼。
當年明尚額駙詐賭,康熙判他個死緩,如今明尚墳頭上長草了,這些大臣就忘了禁令?康熙一氣之下,屁股沒做熱的內務府總管被收押,秋後處決!
花姐手底下的算盤撥的啪啪響,聽到這個消息手一頓,冷哼一聲,“活該!”繼而轉身從抽屜裡拿出一盒香水,“給宜春院的姐妹送過去,就說花姐謝過!”之後招來兩個小孩,“去內城看着,新的內務府總管上任第一時間報我,”
兩個□□歲的小孩是去年花姐兒收養的,花姐送他們去私塾,兩個小鬼頭盯上了西洋學院,西洋學院夏天招生,倆小孩無所事事,這些日子閒在家裡吃懶飯都有點不好意思,聽到這個吩咐,麻溜的站直,“花姐放心,我們一定看緊咯。”
四阿哥府上。
胤禛那天淋雨昏過去着實嚇到尼楚赫,和胤禛回到家中就勒令他在牀上休養,胤禛整整躺了三天,高燒退了,面色紅潤了,尼楚赫才準他下地。
尼楚赫起初以爲胤禛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後來得知他機敏有才,尼楚赫心底只當他是個聰慧的晚輩,當過一世帝王的沒對他另眼相看。
相處之下,胤禛對西洋學的精通,對事情的獨到見解,還有他那□□法,書房裡隨處可見的火器紙,都讓尼楚赫打心底佩服,再也不敢小瞧他。而他對胤禛的態度也慢慢轉變,以前可以說是同居人,現在能算得上朋友了。
尼楚赫見胤禛和弘昱兩個又坐在涼亭裡,拿着兩件披風走過去,一件小的一件大的,“別坐在這裡,有風。”
“福晉太過緊張了,我的病早就好了。”胤禛歪在搖椅上聽弘昱磕磕巴巴背書。
“小心點好。”尼楚赫現在回想起那天初見到四阿哥的情形,一陣後怕。見桌子上一盤白糖拌西紅柿,皺眉,“別讓弘昱吃那麼多糖。”
“四嬸,我沒吃,四叔吃的。”弘昱舉起小手,“我喜歡這樣吃。”不知道從哪來摸出一個他拳頭那麼大的西紅柿,啊嗚咬一口。
尼楚赫好笑,“都被你吃了,胤祺要不要賣錢?”
“四叔說五叔有很多,不用擔心。”弘昱以前沒見過西紅柿,這時節也沒什麼水果,放在冰庫的蘋果之物,弘昱早吃膩歪了,初嚐到西紅柿就不願意放手。
尼楚赫每天只准他吃三個,當水果吃,所以弘昱趁他看不見就去找胤禛要,胤禛不理他就去找廚子,吩咐廚子,他晚上要吃西紅柿燉肉,西紅柿炒蛋等等。
尼楚赫見他沒因此不吃飯,胃口反而變好了,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偶爾興致來了逗逗她。
“爺,採買的下人說新上任的內務府總管被關起來......”尼楚赫疑惑,“爺知道怎麼回事麼?”
以前尼楚赫不會這樣問,他不信世上真有足不出戶能知道天下事的人。
胤禛想一下,“小八他們乾的吧。”
“八弟?”尼楚赫眨眨眼,“我以爲你會說太子?”
胤禛搖頭,“太子二哥最近不敢有大動作,在汗阿瑪眼皮子底下,他最多偷偷推一把。如果不是證據確鑿,汗阿瑪不會動一個二品大員,那人還是他提上來的。爺可不信消息會自個長腿,哪裡不去只往都察院鑽。”
消息不會長腿,八阿哥等人下學之後就去找太子,以爲是他乾的。太子攤手,孤不想再看到毓慶宮被圍。
“難道是佟國維?”八阿哥猜測。其他阿哥側目,“佟國維那個走一步想十步的人有這份魄力,別扯淡。”
太子總結,“總歸是好事,別管這麼多,省得汗阿瑪再怪到胤禛身上。”
康熙也疑惑,時機太巧,若不是胤禛臥病在牀,這事顯然又不是兩天能查清的,他真當又是胤禛暗中操控。
需要挑出新的內務府總管,康熙也沒心思追究五阿哥“欺君”之事。
除了皇家人和花姐一衆,所有人都當這是巧合。第二日,新的內務府總管上任。第四日,御史上奏,又是馬齊以前提上來的人。
這次奏什麼,內務府總管的兒子強搶漢女爲妾。
漢女!
順治帝入關後,爲了緩和滿漢之間的民族矛盾,攝政王多爾袞以順治的名義頒佈了滿漢通婚的詔令。後來皇室爲了表示滿漢一家親,康熙特意提過,旗人不得搶娶漢女。
現在不但是搶,而且還是妾,康熙大怒!
朕的老子爲緩和滿漢矛盾,每日挑燈苦讀漢學,朕爲了滿漢兩族和諧共存,後宮一半嬪妃是漢人,你們當朕那麼好色?朕連孫子的壓歲錢都出不起,哪能養得起那麼多女人,還不是做給天下儒生看,滿妃可以爲皇家開枝散葉,漢妃一樣可以生下皇阿哥!
天子一怒,內務府總管的頂戴花翎被摘去,兒子被關進刑部,進了刑部大牢的那都是犯了大事的人,何況刑部尚書還是四阿哥的死忠圖納。
圖納不年輕了,而他能接受犬協助人辦案,側面證明他不是食古不化,不知變通的人,這樣的人一旦跟着胤禛混久了,腦袋太活泛,偶爾抽一次就夠受的。
胤禛被關,他沒辦法幫助四爺,而那些趁着四阿哥落難,盯着他的位置不放的人就變成圖納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敢跑去皇上面前叫喧,再沒辦法整你們,他也不用當刑部尚書,乾脆回家養孫子得了。
沒等皇上詢問,被關進刑部的男人就去了半條命,只是傷在內裡。
十天,短短十天兩位總管被廢,誰也不敢再說巧合,就連佟國維都忍不住跑去四阿哥府外轉圈,求他顯顯靈給個提示。
康熙不信邪,派人盯緊十來個兒子,再次下達禁令,又派一名內務府總管。
新上任的總管見皇子們都被關在宮裡出不來,放心了。這次久一點,第十天,又被參了。
其實御史們不敢參,搞掉兩位二品大員他們也怕。而他們誤以爲是胤禛背後搗鬼,在四阿哥和新任總管之間,執拗的郭琇也知道選擇站在四阿哥那邊。
奏摺再次呈上去,康熙都懶得看,“這次因爲什麼?”
“其夫人放貸。”御史道,“規定期內拿不出利息,輕則斷指,重則短腿,如果還不回本金,直接要命。”
這還得了,康熙直接下令抄家,旨意下達之後,康熙回過味,“又是內務府總管?”
太子先點頭,後攤攤手,“不是兒臣。”
太子被康熙拘在身邊,只差沒讓他在乾清宮打地鋪,當然知道不是他了。而二十天折了三名內務府總管,康熙心寬好魄力也不敢再試,“讓胤禛三天後去內務府上班。”
守在內城的倆小子一聽四爺官復原職,喜得跑回去向花姐討賞。花姐一人個一塊銀角子,“買糖葫蘆去吧。”
胤禛出來後才知道他神匿的這段日子裡發生了什麼事,三件事聯繫在一起,事情都出在外城,其中兩件都和宜春院有關係,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但他誰都沒說,就讓別人誤會他手眼通天,被關在府裡還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