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沈醫生的辦公室之前, 安若素已做好一切責難的準備。
現在,她知道了,這個沈醫生, 是阿澤的好兄弟, 而那天來找她回來的女孩子, 就是這個沈醫生的親妹妹。
她知道沈醫生是不喜歡她的, 甚至可以說是恨她的,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在阿澤入院的那一天,對她撂下讓他離開阿澤的狠話。
但是關於阿澤的病, 她還是很想知道一切,關於前因後果, 關於過去, 與未來。
她與阿澤之間, 已斷了三年,這三年, 各自都發生了很多事,儘管,也許他們的心意未變,但是他們現在,所面臨的世界已然不同, 所以, 他們要做的心理準備也已不同。
“沈醫生。”安若素的腳步輕輕地停在了沈再橋的辦公桌前。
正在看病歷的沈再橋一下子便擡起了頭, 一見是安若素, 便似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 “怎麼,瀚澤有什麼事嗎?”
安若素搖了搖頭, 又問了一聲,“我能坐下麼沈醫生?”
沈再橋再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卻又很快地點了點示意她坐下來。
“阿澤他,很想出院,所以我想來問一問,他的病現在怎麼樣了,到底什麼時候能出院呢?”她說。
坐定,開口,安若素的表情,始終淡淡的,即使,她的問話是充滿關切的,但她卻怎麼可以如此地平靜?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這麼平靜!這真是一個,令人難以猜透的女人!沈再橋在心底暗暗地這樣想了一句。
“怎麼,照顧了幾天就開始嫌煩了嗎?”悶了半分鐘之後的沈再橋突然間脫口而出,然後情緒便一下子糟糕了起來,“我告訴你,能讓你在這裡照顧瀚澤是全仗了我妹妹的面子,否則的話,沁渝早就讓你滾蛋了還會讓你在這裡成天跟瀚澤呆在一起!”
安若素擡起了頭,定定地看着沈再橋,半句未應。
她的眼睛,泛着淡淡的紅,不像是委屈或是別的什麼,而只是一種淡如白水的憂傷,像是山間涓涓而淌的溪水,泛着一層薄涼的溼意。沈再橋的心,忽然間因爲這短暫的注視而重重地撲通了一下。
“沈醫生,我只是想知道,阿澤的病會不會好,如果嚴重,又到底是嚴重到了什麼程度,”然後,安若素這樣輕聲地開口說道,“要知道,我和阿澤之間,並不僅僅只是隔了這三年而已,即使在這之前,我其實也並沒有瞭解他多少,關於他是從何處而來的,或是關於他終將何處而去的,全部的全部,我全都是毫不知情的,”說到這兒,她頓了一下,忽然間像是有些自嘲一般的扯了扯嘴角,“你們,總以爲我和阿澤的關係是那麼密不可分的嗎?可是事實上呢,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和他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關係。”
“阿澤可以爲你去死!”沈再橋忽然這樣不受控制地吼出了一句,然後一下子衝到了安若素的跟前,“你說你不知道你和他之間有着什麼關係嗎?那我告訴你,阿澤的心臟病,是在跟你住在一起的那半年中得上的!而,就在跟你分手之後,他就第一次嚴重地發作了!你要知道,在那之前,他一直都是好好的,一個一直都健康正常的男人,何以在短短半年中就患上了那麼嚴重的心臟病,這個,我倒是很想要問問你,這個跟他一起生活了那半年的女人,你到底,都讓他幹什麼了,纔會害他整顆心都壞掉了!”
安若素整個人都從位子裡驚跳起來,窒息般地屏住了氣息。
“你說……什麼……?”過了許久,她才顫抖着聲音迸出了這麼一句。
沈再橋整張臉都皺成一團,底下的胃部因爲這突然冒上來的憤怒而狠狠地抽痛了起來,他伸手按了按腹部,但是眼睛,卻還是透過鏡片狠狠地瞪向了安若素的臉。然後,他再一次,看到了這個女人,幾乎崩潰的臉。
淚水,又一次泛上眼眶,卻始終沒有落下來,只有那瞬間失去血色的脣角,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