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瀚澤還沒來及回答沈苒苒的話, 客廳的那一頭,已經響起了一陣雜踏的腳步聲,聽起來不止一人。
沈苒苒率先轉過身去, 嘴裡發出一聲嬌憨的呼喚, “馮伯伯……”
一位拄着柺棍的白髮老人, 在馮沁渝與沈再橋的簇擁中緩慢地移步出來, 一看到沈苒苒, 老人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慈愛的笑容,“啊,苒苒, 等急了吧,一定餓壞了哦?都怪馮伯伯這把老骨頭啊, 來來, 咱這就叫人開飯啊……”
“爸!”站得遠遠的馮瀚澤此時終於堅硬地迸出了一個字。
老人一聽聲音, 擡頭看見馮瀚澤,臉上的笑意頓時就消失了, 緊緊地盯視了兒子幾秒鐘之後,這才冷冷地問了一句,“來了啊,還有其它的客人呢?”
“我沒有帶素素來。”馮瀚澤的聲音還是那樣硬梆梆的,臉上也繃着一張幾乎快要撐破的膜。
老人的臉色越發地難看下去, “爲什麼不帶?是自己也覺得不能見人嗎?”
“爸!!”馮瀚澤驚呼了一聲出來, 儘管之前早已想過了一切的責難, 但還是沒有想到, 他的父親會在一開口就用了這麼難堪的字眼, 這一刻,他只深深地慶幸, 慶幸自己今晚並沒有帶素素過來,“不管怎麼說,素素都是我決定要跟她結婚的對象,您怎麼可以用這樣的語氣說她?”
“結婚的對象?”老人頓時冷哼一聲,向着馮瀚澤這邊走了幾步之後就舉起手裡的柺棍直直地戳到了馮瀚澤的鼻子前面,有些下垂的眼皮底下似乎快要噴出火來,“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的,你小子頭腦是不是壞掉了,你的結婚對象是苒苒,是沈苒苒,不是你那種從荒郊野外隨便撿過來的垃圾!”
“可我喜歡的人,是素素!”馮瀚澤忽然這樣大吼了一聲出來,額頭因爲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悲憤而暴出了大條的青筋,“不管怎麼樣,我都會跟素素結婚,所以,請您不要再用那樣的字眼,來侮辱您未來的兒媳婦!”
“啪”的一聲,老人手裡的柺棍突然以光的速度砸到了馮瀚澤的臉上,因爲距離實在太近,這一下,實實在在地無從躲避,柺棍正中了馮瀚澤的右側臉頰,使得那裡迅速地迸開一個裂口,然後柺棍則砰然墜地,
“啊……”站在一旁的沈苒苒只知道這樣驚呼出了一聲,睜大驚恐的眼睛伸手捂住了嘴。
沒有人敢上來勸,沈再橋,馮沁渝,全都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這一流血事件的發生,因爲就連馮老先生最爲疼愛的沈苒苒,此時也是未敢亂動分毫,只知道睜着碩大的眼睛,流下又是心疼又是驚恐的淚水。
“如果你還是我馮家的兒子,你現在馬上就給我收回那句話,只要你還能及時反悔,我就可以當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否則的話,你知道這件事最終會出現怎樣的後果!”老人這樣丟下一句之後,接過馮沁渝早已幫他重新撿起的柺棍,步履艱難地顧自往餐廳那邊移動過去。
這時,沈苒苒纔敢向着馮瀚澤飛奔過去,不知所措地對着他臉上已經開始緩慢滲血的傷口看個不停,“怎麼樣啊瀚澤?一定很痛吧,要不要先讓我幫你上個藥啊?”
馮瀚澤沒有應她,只是狠狠地咬了咬牙。
遠處的沈再橋冷冷地看着這一幕,臉上幾乎是沒有任何表情,轉身跟着大家離開了客廳。
“瀚澤,不要緊,有我在,我會幫你的。”忽然,沈苒苒這樣開口了,聲音裡,有一種難以抑制的顫抖,“雖然馮伯伯是一個會爲了信守承諾而不顧一切的人,但是當時的情況特殊,而且我想,馮伯伯平常那麼疼我,那他最起碼還是會尊重我的想法吧?”
馮瀚澤怔怔地望着沈苒苒,忽然間,底下胸口裡的心臟就開始重重地悶痛了起來。
“雖然那曾是我媽媽的心願,但是最後一個決定者,應該是我沈苒苒纔對吧?”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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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頭衝出了馮家大門,迎面襲來的一陣涼風,頓時讓頭昏腦脹的馮瀚澤一下清醒了不少。
他掏出口袋裡的手機給安若素打了一個電話,在得知她已經到家並且正在準備晚飯時,他的心情,頓時軟糯了下來。
“素素,想你了……”他輕輕地說。
“嗯,我也是……”電話那頭的安若素也這樣輕輕地應道,然後又補了一句,“快到家了嗎?我這邊快要煮好了,晚上有排骨湯,而且,這次我有放鹽。”
“嗯,我馬上就回去,很快!”
“不要趕,車子一定要慢慢開,絕對不許闖紅燈!”安若素半是命令半是請求的這樣應出一句,語氣裡難掩關心與擔憂。
“嗯,我知道了。”這下馮瀚澤是徹徹底底地微笑了開來,他想,那些總是表明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的人,說的那些東西簡直是狗屁,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是比,每天在外面奔波勞累了一整天之後,總是會有個人在家裡等待着與你一起共進晚餐的事情來得更幸福的嗎?
千金都不換,所謂至極的幸福,原來不過只是一碗平平淡淡的排骨湯。
到家,開門,室內飄着一股溫暖芳香的氣味,真好,原來這纔是,真正的家的味道。
“素素……”馮瀚澤一邊脫鞋,一邊已迫不及待地喚起素素的名字,然後,快速地往廚房那邊移動過去。
安若素身着粉底黃花的圍裙,正在爐臺那邊忙活着,馮瀚澤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摟住了安若素的腰,佝下背將自己的下巴擱在了安若素的肩上,“寶貝兒辛苦了,都做了什麼好吃的了?”
“啊,你回來了,”安若素頭也沒回地應,手裡還在輕輕攪動着正在火上的燉湯,“馬上就可以開飯了,先去洗個手吧。”
“嗯。”馮瀚澤嘴裡雖然這麼應着,可是身子卻一點想要移開的意思都沒有,手臂還是虛虛地圍抱着安若素的腰,擱在安若素肩上的那顆頭,頭頂的髮絲輕輕地蹭着安若素的脖頸,弄得她整個人癢起一片。
“怎麼了?呵……”安若素一邊笑着,一邊聳起肩膀想要推開馮瀚澤,卻沒想到,一轉頭,就看見了馮瀚澤臉上的傷口,她頓時反應迅速地丟下了湯勺,轉過身來捧起了馮瀚澤的臉,連聲問着,“這是怎麼弄的?怎麼又受傷了?工地上又打架了嗎?你說你也是,不會打架的人,你就不知道先躲一躲的嗎?又不是什麼武術高手,怎麼老要管那些自己管不了的事兒啊……”
“小豬媽媽又來了……”馮瀚澤嘟噥了一聲,故意裝成不耐煩的樣子快速轉身離開,“我去洗手了……”
“哎,阿澤你還沒跟我說你是怎麼弄的呢?”安若素有些情急地跟了出來。
馮瀚澤閃身進了衛生間,“我要上廁所了大姐!非禮勿視啊,不然當心咱要扣你一個風化罪了!”
“馮瀚澤!”安若素氣得在門口乒裡乓啷地砸起門來,“你快給我出來說個清楚,否則我就不給你飯吃了!”
門忽然間在五秒鐘之後被馮瀚澤一把拉開了,害得安若素差點就失手跌了進去,幸好馮瀚澤剛好要伸長手臂擁抱她,所以她也就暈乎乎地倒進了馮瀚澤的懷裡,然後又糊里糊塗地被他吻了去。
這個吻,深得猶如大海一般,瞬間吞沒了她所有的思緒與想法,讓她一陣天昏地暗沉醉。
“素素,我想咱們明天就住回鳳凰山吧,雖然你之前跟我說過已經拜託了親戚照顧阿齊,但是我還是很不放心啊,而且,我也很想念當初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吻完之後,馮瀚澤忽然冒出了這一句,然後,眼神變得有些渙散似的望向了安若素,等待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