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瀚澤再次醒過來時，可能已至深夜了，四周一團漆黑，整個室內只餘牀頭小櫃上還亮着一盞昏暗淺淡的檯燈。
牀邊，沈苒苒坐在椅子中以一種彆扭的姿勢在睡着，頭一點一點的，肩上披散着的長髮，黑黑的一叢叢像是海草一般在漫重的夜霧中輕輕地搖擺，空氣中，飄蕩着一股淡淡的藥水味。
馮瀚澤睜大雙眼，仔細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是爲什麼又會回到這令人生厭的病房裡來的，可是想起來了之後，心頭的思緒反而更亂了。
他慢慢地從牀上坐起來，揉了揉還有些悶脹的心口，而後吐出一口長氣。
他想，他今晚是不是有些失態了，在營銷部所有員工面前，他都對安若素做了些什麼呢？他大聲地吼她的名字，“安若素！安若素！”彷彿把她當成了天大的敵人一般，以從未有過的暴戾態度，表達了自己對她的憎恨，在那時，他在安若素的眼睛裡，看到了什麼呢？
他緩慢地起身，將牀上的被子輕輕地披在了沈苒苒的身上，然後，拖着步子走到窗邊，將發重無力的身體倚靠在窗臺上。
窗外，月華冰涼如水，一大片深藍色的夜幕，像是一張巨大的網，深深地籠罩下來，讓人有種難以逃脫的壓抑。
馮瀚澤伸手慢慢地按撫着胸口，輕輕地咳了咳。
一會兒，他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按亮，選擇到相冊，然後，安若素的笑臉，便像昨日的星辰一般閃亮地跳躍了出來。
他默默地看着，長久地看着，深切地看着，彷彿要將這鏡中的影像，深深地刀刻進自己的眼睛裡。
現在，安若素是再也不會對他這樣笑了嗎？
“阿澤，把那些掛畫搬下來，定貨的客人來了。”
“是，遵命，安老闆！”
“阿澤！我跟你說過不要再帶壞阿齊，他今天都偷懶三次啦！”
“好了好了素素，小孩子哪有不貪玩的，讓阿齊玩去吧，有什麼活你都讓我來！”
過去的一幕一幕，像放電影似的快速在眼前閃回，想着想着，馮瀚澤的眼眶裡，不免就染上了一些潮意，他想，也許正是過去太美好了，所以纔會覺得現在的慘狀讓自己更加的痛苦吧？
素素……素素……他一連聲地在心底裡痛苦地呼喚着，彷彿這樣一直地喊着她的名字，就會讓自己錯覺得以爲素素仍在他的身邊似的，彷彿這個樣子，就會讓素素感應到他的心，還是跟三年前一樣，對她難以離棄似的。
“阿齊，跟你說件事兒。”
“嗯什麼事兒？有什麼事阿澤哥你儘管說吧，阿澤哥要我幫什麼忙都可以的。”
“我，喜歡你姐哎……”
“……呵呵呵……”
“你笑什麼？”
“沒，沒什麼啦……只是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啊。”
“爲什麼？”
“因爲你整張臉上都寫着啊，我-喜-歡-安-若-素，我喜歡她，喜歡得都快要瘋掉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