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早餐準備好了。”
穆煜澤點了點頭，從容地朝舒靜曼走來。
舒靜曼不自覺抿緊嘴脣，他卻從她身邊像是故意地轉了個彎繞到了另一邊餐桌旁坐下。
舒靜曼一愣，她本以爲他是要和她談合同的事。
“過來。”見她呆在原地不動，餐桌旁的人蹙眉。
舒靜曼只得踱步過去，坐下來和他一起吃早餐，儘管她不餓，也不想吃。
早餐是張媽現做的水晶蝦餃和皮蛋瘦肉粥，做水晶蝦餃的手藝絲毫不必高級餐廳的廚師遜色，連本來沒有食慾的舒靜曼都忍不住多吃了幾口。
出乎意料地，穆煜澤竟是先她一步吃完。
舒靜曼掃到他擦手的動作，立馬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規規矩矩地坐好，試圖掩飾她的急迫。
有人瞥了她一眼，“咳咳。”
舒靜曼立馬打起精神，面帶微笑看向他。
“爲什麼想要從事金融？”他沉聲問道。
舒靜曼老實回答：“專業是金融。”
“穆氏也有銀行。”
舒靜曼不說話。她自然知道穆氏旗下的銀行，而且，在業內也是數一數二。
對面的人面色下沉，突然站起了身。
舒靜曼急切地看過去。他還沒給她答案。
“如你所願。”
穆煜澤邁着大步，從沙發上取過之前從書房取的那份文件，向着公寓門而去。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本該滿意的舒靜曼卻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看着房門被人大力帶上，“砰”的一聲，將她震在原地回不過神。
“小姐。”張媽不知從房間什麼地走出，走上前來，拍了拍她肩膀，“少爺有時候脾氣不太好，你要多擔待他一點。”
“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姑娘，你出現後，少爺很多年都沒這麼開心了呢。少爺呢，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但也是好人，對我這樣的下人啊都很好。”
舒靜曼笑了笑，張媽順勢拉住她的手，“我是看着小少爺長大的，一晃眼，他都是個大人了。那孩子，小姐去世了後，就變得很孤僻，後來他一個人跑去國外，就更孤獨了。我人老了，有生之年就希望少爺他能幸福，希望有個好孩子陪着他，這也是小姐的願望啊。”
面前的老人慈祥，回憶起往事來更顯對她口中小少爺的疼愛，舒靜曼還是第一次知道張媽從小看着穆煜澤長大的，難怪他對張媽非常尊敬。
“小姐是？”隱隱的，她猜出了幾分，只是不敢確定。她突然想起之前的那個夜晚，他給她講述的“故事”，“故事”裡，不會做飯的媽媽爲了給兒子買他最愛吃的哈根達斯，回來途中被貨車撞倒，當場死亡。那真是個悲傷至極的故事，時隔多年，“故事”中的男孩依舊沉寂於深深的罪責中，甚至還認爲自己不配得到幸福。
“哦，你不知道吧，是小少爺的母親，就是我的小姐，她長得非常漂亮，是個非常好的人，可惜在小少爺很小時就過世了，五歲吧，少爺真是可憐啊。”回憶起往事來張媽更是淚水漣漣。
舒靜曼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穆煜澤的母親很漂亮，因爲她見過他父親，五官雖然端正，年輕時應該也是個美男子，但是穆煜澤長得並不像他，而穆煜澤長得那麼好看，至少從小到大她沒見過再比他更好看的人。
“之後他就去了國外？”
“不是，是少爺八歲的時候，但也差不多啊，那麼小的孩子，哎，就被人送到國外去了，真不知道少爺一個人是怎麼生活的，想起來真是心疼……”
媽媽在他五歲時就去世了？然後八歲被人送去國外一個人生存？難怪他會那麼孤僻，任誰都會這樣吧。
“爲什麼要送走他？”
“小姐當年是出車禍意外去世的，當時小姐出門給少爺買冰激凌，回來的路上，哪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穆董事長，就是少爺的父親，覺得是少爺害死了小姐，才把他送走了。其實真不是少爺的錯，少爺卻從此揹負着這樣的包袱，我知道少爺這些年也一直在自責，真是讓人心疼啊。”
舒靜曼吸了口氣，也終於明白爲什麼明明是父子的兩人關係會那麼惡劣了。只是，爲什麼會把所有的罪怪在一個孩子身上，還狠心地把他送走，他只是個孩子啊。更爲殘忍的是，他一直生活在罪責中，他不肯放過自己。
這些她本來一直想知道的東西，他從來沒提到過，此刻從張媽口中得知，除了驚訝，更是心疼。她從來沒想到，那樣光鮮亮麗優雅從容那般驕傲高高在上不容別人置喙的人，背後竟然隱藏着這麼令人心痛的故事。
他都揹負了些什麼啊？
難怪他性子那麼陰沉拒人於千里之外，永遠讓人猜不透他的喜悲。
“張媽，你爲什麼給我說這些？”她敢保證，張媽要給她說的這些，那人絕對不知道分毫。
“你是個好孩子。”張媽看着她，撫摸着她的頭：“好孩子就應該和好孩子在一起。”
手心被人緊緊握着，對上老人慈愛希冀的眼神，舒靜曼語塞，“我……”之前她一直猜測張媽只有四十多歲，此刻隔近了，才發現她兩鬢斑白，臉上布了幾道又深又粗的皺紋，至少也有五十多歲，只是，面對這樣的一個滿心裝的都是她的小少爺老人，她怎麼好傷她的心，說她和那個她心目中的好孩子已經分手了呢？
他會遇見一個一個好孩子，但那個好孩子，卻不會是她。
從錦苑走出來，舒靜曼腳步都是漂浮的，張媽的話一直在她腦中迴盪，久久回不過神。
“你要回美國？”樑凌風看着對面的人，不敢置信地重複一句。
坐在他對面的是個五官驚豔妝容精緻的女人，長長的波浪捲髮從她肩頭傾斜而下，女人味十足，只是有些瘦削。聞言，女人點了點頭。
“爲什麼？”樑凌風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那麼想要回來，這時候卻突然要走？“佳凝，你真的想好了？”
對面的人正是許佳凝。
自從上次醫院裡樑凌風撞破了她的事後，兩人就沒有見面，但都屬同一圈子的人，她的事，他背地裡都瞭然於心，自然也知道她工作非常順利。
“想好了。”
“爲什麼？”
“他……我留下來還有什麼用呢？還不如回去。”許佳凝的聲音不無悲涼。
樑凌風沒有說話。擱以前，他一定會說一定會給她想辦法，可是，感情的事，旁人怎能插手得了？而且，上次醫院的事，給他衝擊不小。她是個聰慧的女生，甚至勝於他，他從來都知道，他所做的，其實不做，她肯定也能解決，或許她，也從來都不需要他的幫忙。
“你和他說了嗎？”
許佳凝點頭。
那天在酒店裡，她找到他，確實給他說了。
他幾乎想都沒想立馬就回答了她：“路上注意安全。”
雖然猜到了，但是她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句簡單的“注意安全”。
所以，她確實沒有理由在留下來了。
樑凌風沉默。
“凌風，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真的很感激你，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佳凝……”樑凌風動容，“你也可以留下來的，優秀的男人多的是，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就比如說是我。”可能是覺得氣氛壓抑，樑凌風說到最後開起玩笑。
“你啊，”許佳凝果然被他逗笑，“都是一個孩子的爹了，就不能成熟穩重點？晨晨是個聰明可愛的孩子，你可別欺負他。”
雖然知道她在開玩笑，樑凌風還是苦笑不得，“那個小屁孩，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事實上，說出來可能別人不相信，他纔是被欺負的一個，他昔日在家裡獨一無二的地位，現在完全被樑晨晨所取代，已經淪爲倒數第一的位置了。
許佳凝笑，話音一轉，“夏小姐也是個很好的人，你別辜負人家。”
“哼。”樑凌風頭一偏，表情怪異地冷哼一聲。
“夏小姐遇到你，真是不幸。”
“佳凝，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怎麼也幫那個女人。”樑凌風語氣“不滿”地哼出聲，不羈的臉上卻難掩落寞。這個他第一眼見了就喜歡的女孩，明知道她喜歡的不是自己，但他還是厚臉皮地跟在身後，多年如一日，可惜到了現在，不喜歡的還是不喜歡，就連離開，也是先告訴的那個人。
“佳凝，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決定了嗎？”
“當然是真的。”
樑凌風看着她沉默了會。
“什麼時候走，我送你。”
“放心吧，我正愁沒有送我去機場的司機，倒時一定會通知你的。”